第7章 同歸於盡(二)
站在她旁邊,高大挺拔身軀佔盡優勢,商長風越過人群,目光掠盡一切,看了一會兒,轉而看到裴羽蝶正踮着腳,焦急的樣子,男人輕笑,“原來你這麼矮啊!”
“穿上高跟鞋,我有一米七還多呢!”
裴羽蝶忍不住反駁,跺跺自己有腳上的這雙平跟鞋,她的職業高跟鞋,自從與商長風交鋒之後,就變成了平跟鞋。
那男人說女人穿高跟鞋,容易使腳變形。
裴羽蝶懷疑他對以往他那些女人們都說過種話,她心裏不屑,可卻默默抱高跟換成了平跟。
因為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事,裴羽蝶甩開商長風就往人群中擠去。
“別去了。”
旁邊的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緊接着又問,“今天是閻敏的生日?”
這話讓裴羽蝶不由地一愣,她顯然也有些拿不定,算算日子,也極有可能是。
商長風則是輕輕地抓住她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大掌中,語氣溫柔道,“你那個閻叔叔是不是中等個頭,黑色捲髮,喜穿牛仔?”
“你、你怎麼知道?”裴羽蝶瞠目地望着男人俊魅卻了若一切的臉。
“他的眼睛的顏色是淺琥珀色的,鼻樑則是矮趴趴的,嘴唇是感情豐富而熱情的厚唇……”
男人微微笑着,“看來閻敏想在他生日這天,懷念他的叔叔呢。那個人現在正將閻敏擁在懷中,是與你的閻叔叔長得相差無幾的人。”
他如先知,篤定一切。
裴羽蝶聽了彷彿意識到什麼,猛地撥開面前的男人,不顧一切地擠開人群,朝閻敏跑去。
商長風魅冷的唇角劃過一道魅芒,他後退兩步,以讓自己的視線能緊緊鎖住擠在人群中的女人,一邊讓自己隱在一個看不見的樹榦之後,轉頭朝跟上來的傅陽問道,“那些是什麼人?”
男人抬起稜角分明的堅厲下頜,朝熱情抱着閻敏的那個中等個頭的男人點了點,閻商早已經死了,雖然那個男人跟閻商很像。
不過閻敏肯撲在他懷中落淚,甚至帶着欣喜的笑,這令商長風頗有些狐疑,如果沒猜錯的話……
“如果沒錯的話,他們應該是衝著閻敏手中的黑卡來的。聽說擁有那張黑金卡的人,可以得到世上最尊貴的頂級服務,即使是在全世界找一個與死了多年的閻商一模一樣的人,也絕難不到他們的至尊服務。”
商長風聽了點頭,正好與他的猜測不謀而合。
“看來閻敏的背景也不簡單那,竟然能擁有那種東西。”
人,並不是有錢才能得到黑卡。它不接受申請,只針對頂級精英人士,即使是在最尊貴的銀行服務處,也很難見到宣傳黑卡的款向。
它神秘,卻絕對客戶至上。
持此的人,享受絕對的秘密保障。
商長風凝目盯着遠處,此刻裴羽蝶已經到了閻敏跟前,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裴羽蝶的臉色很不好看。
閻敏則是拉着那位“閻叔叔”朝人群外走去,裴羽蝶則猶豫了一下,緊接着跟上。
傅陽想了想道,“少爺您也許誤會了,那張黑金卡原主並非閻敏,而是邵言隨。”
“你說什麼?”
商長風蹙眉,猛然回神,疾聲追問。
傅陽接着續道,“不瞞少爺,少爺讓我去養鱷魚的那段時間,我已經派人去了趟帕瓦羅蒂總部,將邵言隨最近的行蹤摸了一陣,發現他去過一次英國,並且見面的人還是閻敏。”
“我們的人沒辦法查出那樣會面之時,他們具體談了些什麼。但是有一點兒很明顯,自從他們見面后,閻敏行事越來越大場面。而且以他派對王子的名號,動輒就能化身‘聖誕老人’,一幫朋友有什麼需求,他統統能夠解決,而且幫他解決的還是一些不明人士。”
“我們有稍稍查了些那不明人士的底細,發現是銀行人員。由此可見,這些都與黑金卡有關係,我推測,極有可能是那次邵言隨去英國后,帶給了閻敏這些變化。”
傅陽一口氣說完,抬頭就得到商長風讚賞的目光,男人難得沖他微笑,有些自得,“看來我們還得讓閻敏跟邵言隨‘互動一下’。”
傅陽立即會意,悄悄退下。
難怪邵言隨會派人去保護閻敏,原來並不如表面上所想的那樣。那根隱蔽的弦,竟然是將閻敏與邵言隨接了起來。
閻敏與“閻叔叔”鬧騰了大半天,也算是嘗到了“親人相聚”的滋味。裴羽蝶趕緊把那些人打發走,向章俞灣的村民都道了謝,天晚了,她這才帶着閻敏去城裏的酒店住下。
“你下次能不能做事情前先說一下,我找得你很辛苦,你知不知道!”
一進酒店套房,裴羽蝶甩上門,怒從心頭起,就為了找閻敏,她這一天又浪費了,她沒時間陪他轉悠。
“難道我還不夠事先向你報備?”
閻敏冷誚地掃她一眼,轉身將自己摔在旁邊的沙發上,修長的腿一橫,搭在了一邊的茶几處,雙臂枕在腦後,眼睛不馴地盯着天花板,渾身都帶着賭氣的味道。
“你那算報備?”
裴羽蝶想到上次去看他,他被打,然後氣急敗壞地沖自己大吵大嚷的樣子,她心裏有些不服氣,一腳踢倒面前的茶几,因為防署而泡的那杯苦柚茶傾刻潑了出去,橙黃色的汁液,濺了彼此滿身,空氣中瀰漫著甘辛的味道。
裴羽蝶寒着臉厲叱,“你那是威脅!”
“什麼都別說了。你不要再呆在這裏,現在、立即給我滾回英國去!”
今天他來章俞灣,明天去其他市,後天上哪個湖,大後天又去什麼城,以後她的日子將會雞犬不寧,圍着他團團轉下去!
“除非你把我綁回去,否則,連門都沒有!”
閻敏雙手抱胸,身子一歪,整個面朝沙發內部,連看都不屑看她。
“你!”
裴羽蝶氣結,感覺到手機一震,她不由地伸手去掏手機,皺眉看着上面的短訊息。
完后,她扔下手機,走上前,纖細的手臂吃力地把閻敏魁重的身體正過來,強迫他面對着自己,“你手機丟了?”
“嗯?”
閻敏一時還不適應,怔忡地瞪着面前的溢着猜忖與犀利的雙眸。
與裴羽蝶這樣面對面的接觸,兩個人的鼻尖相距連半公分都不到,這令他呼吸一緊,眼前忽地浮現出在機場時,他蠻力親吻她時的情景。
“看看你手機,到底丟沒丟!”
裴羽蝶根本沒意識到閻敏的走神,她有些氣急敗壞地甩開他,接着嚴詞命令。
閻敏怔了怔,順從地去口袋摸了下,沒找到,之後便確定地點點頭,不屑道,“丟就丟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當是捐了!”
“混蛋!你懂什麼!那是邵言隨給你發的短訊!”
裴羽蝶擰着眉頭,俏臉陰沉,“他說你主動發短訊問他,黑金卡不好用,還要求改換。他回說,這件事情必須找卡主,然後一起去改換。之後,便再沒消息了!”
“哦,又是對這張卡感興趣的人啊!”
閻敏不由地冷笑,掏出那張黑卡扔到裴羽蝶面前,“還你!反正是你的東西,我不過是拿來玩玩。”
“我不是這個意思。”裴羽蝶感覺自己有口難辯。閻敏的手機被偷,一定是陰謀,那個主動拿閻敏手機給邵言隨發短訊的人,一定是衝著黑金卡來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拐彎抹角地拿我丟了手機問罪,實際上你是想拿回它吧!”
閻敏冷笑,當即下逐客令,“你出去,我想休息了。”
裴羽蝶深嘆一口氣,拿過卡來,輕輕地蹲到沙發跟前,將卡放到閻敏的手中,語重心長道,“閻敏記住我的話,就算是死,也不要丟掉它。就當是為了我,好么?”
“又想玩煽情這套把戲。裴羽蝶你還有完沒完?你早幹嗎去了!”閻敏冷冷地一臂隔開她,力度不大,卻將沒個準備的裴羽蝶一把拂在地上。
看到她狼狽地倒在地上,纖細的身子有些無助,臉上的惶色和剎那流露出的無助,閻敏不由地暗叱一聲,不自在地別過臉去。
他看到的裴羽蝶,從始至終都強撼到令人發止的地步。
從英國漂洋過海,都能聽到裴羽蝶在帕瓦羅蒂總部的驕人戰績,節節上升的職位,無所不在的風光。
她何曾在他面前流露過半分柔色,哪怕是示弱。
今天,她能被他輕易推倒?
閻敏心裏不住地搖頭,不對,她一定是在作戲。在搏取同情!
她剛才也說了,要把他送走。她一定是硬的不行,再來軟的。這個女人太狡猾了!
看閻敏這副態度,裴羽蝶知道他心裏有了些許鬆動,於是趁熱打鐵,謊道,“閻敏,這東西是閻叔叔給我的,他希望你能好好地保存它,可以嗎?”
看到閻敏忽地一怔,裴羽蝶知道自己成功了,把東西放下后,沒有多言,而是轉身出了套房門。
商長風低眸看着被攔截下來的短訊,是邵言隨已經把與閻敏丟手機的具體情況都告訴了裴羽蝶,他還讓她防備一下,一定是有陰謀。
最後裴羽蝶回了邵言隨的話,令商長風重視不已:“沒關係,如果卡丟了,沒有我,誰也休想複製它。”
“原來是這樣。”男人深眸微凝,低喃一聲。
原來卡的主人是裴羽蝶,而不是邵言隨。他差點就犯了方向性錯誤。
裴羽蝶苦心孤詣地保護閻敏,原來保護的並不是閻敏,而是閻敏手上的那張卡。
商長風不明白了,裴羽蝶完全可以把卡帶在身上,她為什麼把東西給閻敏呢?
第二天,一行人回到X市,裴羽蝶直接把達爾西給轟走了,只留下了商長風的人。
她做不到把閻敏送走後,還讓人跟在他的屁股後面。
但是,閻敏呆在她身邊一天,她就要讓人跟着他!
裴羽蝶坐在辦公桌前,深覺自己這個做法的正確,中午用餐時,聽到小姚急急地闖進來,將一份報紙放到了她的面前,“總經理您看,大新聞!”
“什麼?”
裴羽蝶接過報紙來,有些意外裏面說的,竟然是一個人跳樓自殺。
她沒有細看,就將報紙扔到一邊去了。
“是周境得誒。”
小姚懦懦地提醒道,看裴羽蝶面無更讓樣子,她以為是自己觸到了她的逆鱗,當即弱弱地把報紙給收了回去。
傳得滿城風雨的,杜家的天之轎子變成落迫平民之後,身邊的人無一追隨,只有這個周境得一直不離不棄。
如今他竟然跳樓自殺了?!
而且還是在杜天奇自殺之後,這引起了各方面如潮般的猜測。
“周境得?”
裴羽蝶聽了這話,猛地一拍桌子,倏地把報紙給奪過來,接着細細地翻看一番,這就看到報紙上刊登的那張照片上,確實是周境得的跳樓自殺后的亡照。
“怎麼會這樣……”
惶然地收了報紙,裴羽蝶只覺得如夢一場,在章俞灣的時候,她對商長風說過,希望他能善待周境得。
可是現在,周境得竟然自殺了!他怎麼可能自殺?最壞的情況,也是來找自己,自以為是地替杜天奇索命。
一切都出乎意料,太匪夷所思了。
“小姚,你幫我看着公司的事務,我去一趟商氏。”
小姚一聽這話,頓時憂心起來,“總經理你是去找風少嗎?”
在小姚的心中,裴羽蝶肯定是要走曼莉的老路了,現在的曼莉被風少給甩了后,神質都變得不太正常了,難道總經理也要像曼莉一樣嗎?
裴羽蝶沒空跟她多言,只是點頭,“商長風必須給我一個交待。”
她抓開抽屜,將久而未用的車子鑰匙給找出來。
裴羽蝶飛速飆到了商氏,一路順暢,將車子橫在停車場中商長風的車子旁邊,裴羽蝶就去了他辦公室。
“你答應過,不會對周境得動粗。”
門口的秘書還算識趣,看到裴羽蝶之後,連問都沒問,直接去請示風少,得到指示后,當即把裴羽蝶帶進辦公室。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商長風欣長的身軀倚進座椅中,雙手托着下額,抬起眼眸,輕輕地看向裴羽蝶,渾身散發著慵懶的氣息。
“只是在問一個承諾的兌現結果。”
裴羽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公式化,目不斜視地雙眸一直緊緊鎖着商長風俊魅的臉。
“好吧,那我告訴你,我沒碰他。”
“那他怎麼墮樓而死?”
剛與周境得在密林中見過一次面,到現在還不到兩天的時間,那人就跑到樓頂去自殺了?
而且當初看他的時候,渾身都髒兮兮的,而自殺拍下來的照片都上,他的衣服卻是潔簡有致,顯然是經過一番打理的。
“應該是活夠了吧。”
“你!”裴羽蝶氣結,轉而反問道,“難道周境得與杜天奇都一樣子,全是活夠了?”
“杜天奇我不知道,但是周境得那種顛狂狀態,偶爾玩玩自殺,也屬正常。”
商長風對她越加堅決的質問不屑一顧,轉而隨聲問道,“還說不是在質問我,你現在的樣子,與警察何異?我根本沒有理由要害周境得嘛。如果你還不信,不如再做一次正義使者,去警方那裏告發我?”
男人話一落,裴羽蝶臉刷地白了,尷尬了下,別過臉去。
上次就因為杜天奇的事情,她差一點兒就出不來了。其間還是商長風幫了她,否則她早在裏面獃著了。
這一次,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懷疑他?
裴羽蝶無助地在那裏站着,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她修養良好,絕不肯摔門而去;可是讓她乾巴巴地站在商長風面前,像個交作業的小學生一樣,裴羽蝶心裏還是倍感壓力。
商長風眼看自己燒的這把火也差不多了,當即站起身,欣長的身軀走上前抱住她肩膀,勸道,“好了好了,別為無關的人和事傷神了,既然來了,就好好休息休息。”
男人說著撥通了內線,裴羽蝶不大一會兒就看到門被打開,縈繞着中藥味道的食盒被那個女秘書給端了進來,“總裁,這是您要的東西。”
說罷,女秘書退了下去。
裴羽蝶怔怔地看着那盛着中藥的食合,一時之間無力上涌。
如果不是料定她會來質問他,如果不是掐定了她質問無果后,會有如今這副理虧的心情,這中藥,怎會被如此及時地送進來?
從大老遠的黎園送到市繁華區域的商氏大廈,至少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現在卻能在一個電話之後被送進來。
裴羽蝶輕輕地捧着熱乎乎的湯藥碗,只覺得自己彷彿被攥在手心裏面的泥塑,再怎樣掙扎、費盡心機,都逃不過身邊這個男人的五指。
她的一切反應,都在這個男人的經營之下而已。
“乖,把葯喝了。你也想英年早逝么,喝完葯后,好好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帕瓦羅蒂那裏,由我去說。”
看到她臉色慘白,商長風彷彿早料到般,語氣更加柔和,甚至安撫着她對抗不已的背脊。那樣的動作彷彿是在給某種動物順毛……
裴羽蝶倍覺得恥辱。
她閉着眼睛,將那難聞難咽的苦濃湯汁吞了下去,商長風看她喝完,忙將一杯蜜水遞到跟前,勸慰着讓她飲了一口,便將在自己辦公桌不遠處的那個長形的真皮沙發給收拾出來,讓人拿了毛毯來,軟硬兼施地讓裴羽蝶過去休息。
“我真不困。”
裴羽蝶做垂死掙扎。
“你喝了葯后,一直都會很困。上次在車裏,你不是都睡著了?”男人不輕不重的聲音,淡淡地提起上次她故意裝睡的事實,話中餘音,卻是深遠異常。
裴羽蝶當即便沒了反駁的餘地,如今算是體味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苦楚。
為了逃避單獨面對商長風,她喝了葯后就裝睡,如今卻成了他拿捏自己的痛處。
她索性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裝睡!
藥物的作用下,沒多會兒,她便淺淺地入了眠。
商長風靜靜地凝望着對面沙發中,漸漸陷入睡夢中的女子,邪氣地扯動唇角。
如果有一天,她能夠永遠這樣呆在自己左右該多好!
如果有魔法的話,真想把她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或者是隨手可看到的東西,隨他帶在身邊,一刻不分開。
男人輕輕地撫撫自己手邊的那隻金筆,不自覺地搖搖頭,將金筆扔到一邊,暗暗嘆道,如果你能被我隨手都能抓住,該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