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長煙落日,夕陽西下。
落日的餘暉,將整個大地都籠罩了起來,橘紅色的陽光襯得夙遙的面色是越發的慘白了,那雙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是藏匿着數不盡的哀怨與自責。
邪風徐徐的掠過了他們的周身,那一團團煞氣正在不遠處觀望着他們三人,伺機而動,尋覓着下一次佔領夙遙身軀的機會,可又忌憚着站在她面前的那個男人,使得那一團團煞氣,只能夠是退的遠了又遠。
夙遙凝眸看着他,手不自覺的微微有些顫抖了起來,似乎是正在經受着什麼巨大的痛苦,雙拳緊握,青筋暴起。
她看着他,唇微微顫動了一下,一句“對不起”堵在了她的心口,卻不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來。
一句“對不起”,那麼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可如今對於夙遙來說,它們卻是那麼的沉重無比。
像是三座大山一樣,死死的壓在了她的心頭,讓她都快要窒息了。
就算她說出了口又如何呢?洛煒失去的那條胳膊就能夠又回來了嗎!
還是說……只要說一句對不起,那些無辜慘死的人們,他們就可以重新復活了呢?
夙遙心中雖然也知道,“對不起”這三個字是多麼的無用而又多餘,可如今……她還能夠說些什麼呢?
似乎她說什麼都是錯,錯,錯……一切都是她的錯。
“洛煒……我知道你討厭我,也知道你心裏面一直都在怨我,恨我……
可我如今是真的不知道該去找誰了,算我求你了,你再幫我這一次,就最後一次好不好!”夙遙皺着眉頭,無可奈何的說著,就連說話時的聲音都是有些微微發顫的。
聞言,洛煒一臉不屑的冷笑了一聲,而後有冷冷的言道:“呵……幫你?
我為何要幫你?
夙遙,當初我有勸過你的,我說過那個男人他根本就一點兒都不可信!
是你自己偏偏不信,非要和他在一起的。
怎麼如今出了事,就知道來找我幫忙了呢?
你不覺得現在想要挽回,已經是太遲了嗎!”
他字字見血的話,如同一把把的刀般狠狠地插入了夙遙的心口處,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使她都快要痛不欲生了。
現在對於夙遙來說,活着反而是一種深深的折磨,或許真正的死亡對她來說才是所謂的解脫吧。
可她現在還不能死……至少在找到那個人之前,她還不想死。
她想找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現如今的下落。
哪怕僅僅只能夠讓她再見到那個人一面都好,只要一面……能夠讓她知道他現如今過的一切都好。
她便也可以放心的去了……
“洛煒……”夙遙伸出去想要拉他衣袖祈求的手,停留在了那半空中最終還是悻悻收了回去。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放在了洛煒那條空空蕩蕩的衣袖上。
目光沉了又沉,裏面視乎是蘊藏着無盡的痛楚。
他當時一定感覺很痛的吧!
為什麼……被砍掉右手臂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呢!
那是他最擅長用劍的手啊,沒有了右手臂……自己都根本無法去想像,他這麼多年來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那同取掉了他半條命,有什麼區別!
夙遙,眸光流轉,眼中神色複雜的變幻着,心中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嘆道: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去換回他的那條胳膊!
任何代價,只要他還能夠變回原來那個完完整整的他就好。
夙遙情不自禁的朝着他走了過去,伸手想要去觸碰一下他那條空空蕩蕩的衣袖,可她根本就不敢落下手去。
眼前浮現的,全部都是他曾經教她用劍時的場景。
一招一式,一舉一動,她至今都歷歷在目,甚至就連他指點她用劍時的每一個姿態,每一句說話時的語氣,甚至是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小表情……
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她甚至能夠無比細緻的描繪出,那天的天氣……以及他身上所穿的衣衫上每一個細小的花紋。
他們曾經那些美好的回憶,現如今想起來……卻只感覺有些陌生。
現在看着他那條空蕩蕩的衣袖,夙遙只覺得有些刺目,眼睛不禁有些疼痛了起來。
曾經……她不知道有多少次,曾牽着他的右手一起去長留的後山處偷摘桃子吃。
可現如今,她卻再也牽不到他的右手了。
她還記得,有次他們兩個人逃課去偷摘桃子的時候,自己不小心從樹上掉落了下來,還是他在下面接住她的呢!
雖說是接住了不錯,但他們那個時候還小……洛煒還沒有那麼大的力氣能夠結結實實的撐住她的重量,結果就是兩個人雙雙跌倒在了那地面上。
夙遙雖說不僅沒有受傷,而且還偷摘了不少的桃子,可洛煒就慘了……
當時……洛煒的右手臂便給脫臼了,夙遙至今還記得三師兄替他接手臂的時候,洛煒忍着疼痛,硬扛着不哭不叫的模樣。
眉頭緊蹙在了起,豆大的汗水不停的往外冒,光是看着他臉上那皺皺巴巴的表情,夙遙心下也深知一定是很痛的。
可偏偏洛煒那個時候,硬是撐着一句話都不說,她看着既是心疼,又是自責。
如果不是她說要去後山摘桃子吃的話,洛煒也就不會因為救她而受了這麼重的傷了。
後來……洛煒的手臂雖然癒合了,可卻成為了習慣性的脫臼。
稍微提一些重物,右手臂便會脫臼,每次……夙遙看着他咬着牙給自己接胳膊的場景時,心裏面滿滿的都是心疼與愧疚。
直到今日,夙遙回想起來胸膛下還是會覺得悶悶的很不舒服。
她深深的看向了他,手最終還是情不自禁的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衣袖,就如同……小的時候她緊緊的抓着他的手不放一樣。
凝望着他,聲音暗啞道:“洛煒……我知道自己再多說些什麼,也只是無用。
我也不去奢求你的原諒,可洛煒……我真的需要你的幫忙。
我想要找到大師兄,我要想到應龍。”
“我不知道他的下落,我想你找錯人了,我幫不到你。”不知為何……夙遙總覺得洛煒在聽得應龍的名字后,神色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了起來,眸光暗淡好像是在隱瞞着些什麼。
夙遙靜靜的看着他,試探性的問道:“在這世上僅僅只有你會追魂術,如果就連你都找不到他的話,還有誰能夠找到他呢?
洛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因為怨恨我,所以不想幫我。
還是因為你是真正的找不到他!”
“我自然是真的找不到他!”夙遙的話音才剛剛落在,洛煒便立即回應道。
夙遙看着他那突然變紅了的耳垂,忍不住自嘲一笑。
洛煒,說謊的時候有一個弱點,他自己卻不知道。
他一說謊,耳垂便會不自覺的會紅,這也就是為什麼每一次他們兩個撒謊逃課去後山偷玩的事情,會被師父給抓到的最關鍵一個原因。
“你說謊了……”夙遙,神情有些落寞,低低的應道:“其實,你根本用不着對這種事說謊的。
我知道你怨我,憎惡極了我,你不想要幫我的忙,也是應該的。
我不會逼迫你做任何的事的,可……洛煒,你怎麼可以對我撒謊呢!”
“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聞言,洛煒微微愣了一下,而後又急忙反駁道。
說話間,夙遙卻只見他的耳垂突然變得越發的紅了。
眉眼裏掠過了一抹淡淡的哀傷后,夙遙忍不住輕輕的笑了一聲,感嘆道:“洛煒……你一說謊的時候,你的耳垂就會突然變紅,你知不知道。”
“你怨我,恨我……憎惡我。我通通都認了,可你是我從小一起長大最要好的朋友,哥哥,親人。
你怎麼可以,為了這種事而欺騙我呢!”夙遙幽怨的看向了他,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欲言又止,似還有些話未來得及說完。
洛煒聞言眸光又暗淡呢些許,他輕輕的瞥了一眼夙遙后,便又快速的偏過了頭去,沒有再敢去同她的眼睛對視了。
“我……”他微微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可到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只是輕輕的又掃了一眼夙遙,嘆道:“不管你怎麼說,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將大師兄的下落告訴你的。
你還是趕緊離開這裏吧,馬上就要天黑了。
再不離開的話,這裏晚上陰氣更重,你的修為雖高……可你的身子卻不一定能夠挨得過。
我可不會再救你第二次了,你要是真的想死最好離得這裏遠一些,不然的話我還得替你收屍。
看在曾經的情分上,你就最後再當一個好人,你就別死在這兒,給我添麻煩了吧。”
“師兄……”
“別……我可當不起你這一聲師兄,你還是趕緊給我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洛煒還沒有等夙遙說完話,便急忙是插嘴道。
夙遙看着他,一副恨不得讓她快點兒離開這裏的樣子,眸光沉了沉,繼而又言道:“如若我偏不要離開這裏呢!
洛煒!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兒了,你一起不肯告訴我大師兄如今的下落,我就天天跟在你的身後,你到哪兒我就到哪兒!”
“你!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聞言,洛煒當時就急了,眉頭緊蹙起來,“你剛剛不是還說,一定不會為難我的嗎!
怎麼現如今就說話不算話了呢!”
“我!我不管!”夙遙神色一愣,而後又十分認真的回應道:“就如同你剛剛所說的一樣,我就算死也要死在你的面前!
我這個麻煩,是跟定了你!
你不僅要替我收屍,而且還要好好的想想我若是死在了你的面前,該如何回去同師父去交代!”
“你!你威脅我!”洛煒聽得她的話后,眉頭擰成了一團,眼冒火星的看着她。
就差沒有指着她的鼻子,罵她卑鄙無恥了!
洛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白帝的那三尺長的戒尺,還有那天水池的“歷練”。
白帝,又是向來最最疼愛夙遙的,對她簡直就像是自己的親閨女一樣,不對……應該說是比親閨女還要好。
若是讓白帝知道了,他居然對夙遙見死不救,那他可就不僅僅是一頭跳下天水池,受盡極寒極熱極痛極苦的折磨就可以解決的事情了。
白帝,非得把他的皮剝了不可。雖然他們同是師父的徒弟,而且還是同一天拜的師父,但差距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洛煒有的,夙遙一定會有,但夙遙有的,洛煒可就不一定會有了。
小的時候,明明帶頭逃課的人是夙遙,然而最先被責罰的一定會是他們這些師兄弟們。
總而言之就只有一句話,正是因為他們這些做師兄的沒有起好帶頭作用,所以夙遙才會敢那麼大膽的去做的。
那個時候,他們是真的有苦不能言啊!
不過好在,夙遙還算是個有良心的,每次見到他們因為她的緣故而受罰了之後,總是會準備上一大桌子,她親手做好的菜來補償他們。
他們也算是,痛並且也幸福着吧。
然而……如今卻一切都變了,他們不再是他們,夙遙也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夙遙了。
唯一沒有變的,就只有洛煒對他師父的懼怕。
“就算是我威脅了你又怎麼樣!”夙遙瞥了他一眼,而後又言道:“我敢向你保證……只要你一日不告訴我大師兄的下落,我就一日都緊緊的跟隨在你的身後。
寸步不離,從現在開始我便是你的影子!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少拿師父來壓我,我是絕對不會告訴你大師兄的下落的。
馬上天就要黑了,你最好趕緊給我離開這裏!”說罷,洛煒便頭也不回離開了。
夙遙見此趕忙是跟隨了上去,此時的阿傘瞥了一眼那周遭遍地的屍首后,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還是決定變回原形后,才追了上去。
真不是她膽小,實在是這種地方太過嚇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