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追溯

第100章 追溯

說白了,就算家主醒了,也留不住這愈發能耐的裕凡。她的不是翅膀硬了,不受管教了,而是她的翅膀本就是硬的,也不曾受過管教,只是他們還在她尚未懂事之前便將她囚於巫山谷的天樓罷了。

裕凡看上去雖然還是那副容貌,只不過比之前老上了幾十歲,眼角中有些細紋,白髮白眉的顯得她有些蒼老罷了。而她這張揚的模樣,壞名遠播的名聲該何去何從?

即便有人為她擔憂,卻也伸手不及。裕凡的行蹤,巫馬一族的人很快就跟丟了,讓人緊守着皇城也不曾見過她的身影,后又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

剛被“救活”沒多久的二皇子失蹤了,蕭皇后當時又暈了一次,皇帝陛下以及一眾馬屁大臣都怒不可言。禁衛軍在城中肆意搜查,城門出入的百姓也被嚴查,可是都沒有找到二皇子。皇帝讓人請道家的小和尚來,卻被告知小和尚早已不見蹤影。

二皇子是如何不見的,又是被何人擄走的。這些只要細想最近發生的大事便會知道答案,於是滿城皆是喊着捉妖的百姓和懸賞獵人。

皇城裏如何的人心浮動惶惶不安暫且不提,遠離皇城的一條小路中,一輛馬車慢慢的行走着。馬車外是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公子哥趕着馬車,馬車簡陋低調,但趕着馬車的人卻不容忽視,裏面一派悠然吃着糕點的人更是如此。

“我覺着你這模樣比之前那好看多了,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你不喜歡,她也不喜歡。你倆還真是一雙怪人。”趕車的公子哥眼尾掃了眼身後的人,眼中的嫵媚風情最是迷人。

而裏面俏生生的玉面少年,放下了手上的糕點,又拿起了早早放在一旁的鏡子,滿眼嫌棄的看了看,回了句:“你覺得好看,這張臉你可以拿去,只要給爺變回之前那模樣就好了。”心裏其實在想,他頂着這張臉自己都覺得變扭的臉,那小呆瓜還不知道給不給他抱着親了。

原本以為自己就該這樣以魂魄的模樣與她相守,誰知一覺醒來看到的不是他母后哭喪的臉,而是裕凡在大開殺戒的樣子。後來得知這具身體是來自一位八字與自己相近的表兄,而裕凡在城門大開殺戒是因為他。怕是討厭他這張陰柔的臉,所以生氣了。

白千苒微微一笑,說:“這臉放在我身上我倒是不怎麼喜歡,你哥就喜歡我現在這樣。”

蕭逸冷哼一聲不說話,心中的煩憂在安靜下來的時候更甚。

這狐妖是如何找到裕凡的,蕭逸不甚清楚其中門道,倒是看見裕凡一身素衣白髮蒼蒼背對他們站在一條小溪前時,他便忘了去管這個問題。

世間的一切彷彿停止了一般,他的眼中只看得見她那白髮飄飄的背影,若是北燕的雪還未融化倒是挺應景。只是這一生他都不想她再踏足那傷心之地。

蕭逸走到裕凡的身邊,用指尖觸碰到了她的手,感覺到她顫抖了一下,才平靜地問:“娘子,可有什麼遊山玩水的好去處?”

裕凡在他開口后,竟有些不敢轉過頭來,讓他看到她現在的模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跟以前那種漫不經心的怪調調截然不同,是開朗好聽的聲音,真的,換了一個人似的。

在北燕時,他頑皮勁上來時總是笑着喊她夫人或凡凡,他學尋常人家那般叫喚,是真的放得下他將來到手的天下嗎?

不知怎麼的,裕凡的腦中突然閃過他快速為自己擋箭的畫面,那種情景很熟悉,似乎他不止一次像那晚一樣擋在她身前。可裕凡確定,那是蕭逸第一次這麼做,以前他都是躲在自己身後的。

這種錯覺,裕凡覺得是因為自己此身靈力不穩,受到禁術的反噬導致的。

“沒有,”裕凡的眼睛還是看着前方,飄忽的長發擋住她半邊臉,讓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從那天雨夜開始,她的頭髮就這麼的披着,像個瘋子,而她也卻是是個白髮瘋子。

蕭逸眼神幽幽的看着她,在看到她眼角的皺紋時,有些不敢相信地動作有些大的扳過她的身子,不期而遇地撞進她那雙變化莫測的眼睛。

她的容顏蒼老了許多,白髮白眉臉有細紋,那雙一直墨黑得明亮的眼睛,不知何時起竟可以自由變化顏色,變成了快要透明的琥珀色,倒顯得比之前冷漠了許多。只是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他失去自己肉身的那晚,她悲愴過度可以理解,可是後來是因為什麼,竟這般不惜地亂用靈力?

裕凡拍下他搭放在肩膀上的手,別過臉用長發堪堪擋住自己的面容,聲音平靜地不真實:“你若還願意……跟我走,那便走吧。”

“娘子說的什麼話,我這人和心離了你,可要怎麼活?”蕭逸收起自己表面的驚訝,藏住自己心中那種欲哭的情緒,按捺住想要追問她經歷了什麼的衝動,更不敢表現過分的在意她的外貌,就怕讓她再次傷心。

為了避免北燕皇城的人追尋而來,他們各自都用了偽裝。裕凡將那長長的白髮藏在衣服下,戴上了帷帽,而效益也戴上了面具,慣穿在身上的華衣也變成了普普通通的青衣,臉上也稍稍修飾了一番。

說實在的,蕭逸看到自己如今這容貌也很是不習慣,更別說裕凡了。

白千苒早就無聲息的離開了,一輛馬車任他們二人走四方,或許一兩年以後那些通緝他們的人會逐漸淡忘,那個猖狂的殺人不眨眼的妖女和死而復生的北燕二皇子。

但此刻,他們二人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別人的追蹤。

竹林小木屋中,巫馬一族的家主在裕凡離開一天之後逐漸醒來,得知巫馬言關與裕凡的交易時,氣得又再次躺倒在床。

“二弟糊塗啊,為兄年事已高就算多活幾年,最後的結果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死。少主代表着我們巫馬一族的生死存亡,豈能輕易放少主自由?若是被仇家得知,你以為少主能如她所願,安然度過餘生嗎?”巫馬言蔚蒼老的臉上皆是惋惜和失望。

二弟掌管巫山谷這麼多年,竟愚蠢到連這些問題都沒有想到,以後巫馬一族該交到誰人手中?

巫馬言關站着一旁不語,他當然知道少主的重要性,只是現在的少主一代不如一代,總有一天少主不會再降臨於世,與其到時候驚慌失措,不如從現在開始憑自己的實力壯大家族。再者,原本好好的一個小姑娘,被關在天樓那麼久,出來后又遇到生死離別這等痛楚,一大家子有什麼事非得是要一個小姑娘來承擔的?

其實他們都是自私,明明是錚錚男兒卻要靠一個女子來壯大自己。只是這些話巫馬言關不敢說出來,怕大哥說他婦人之仁。

巫馬言蔚說了他幾句,便讓他離開,回頭便派人去找尋裕凡的蹤跡。

裕凡二人近幾日都在山林中走走停停,卻沒有明確的目的地,裕凡想過去巫馬一族發現的竹林小木屋避避風頭,可又怕巫馬一族的人仍在那裏。於是便成遊山玩水一般,走走停停,只是到的地方都是偏僻無人煙的山林。

“你真的能舍下家人與我隨處流蕩?不後悔放棄了一切,跟着我做個逃犯?”這個問題,裕凡想問了很久,在今日風和日麗微風清爽的午後休息時問了出來。

她如今這容貌,看着便像他的母親,以後可能還會變得像他奶奶,蕭逸這做法實在不像那些皇家子弟,不,那些江湖傳言男子都一樣愛年輕好看的美人。

裕凡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蕭逸就是不一樣。

其實,原因很簡單,只是裕凡避開那個答案不敢深想。

“從一個皇子儲君變成一個通緝犯,這其中待遇差別確實很大……所以你從現在開始要對我好一點。”蕭逸以手為枕的靠着馬車,這幾日凈往沒有人煙的地方走,臉上的面具也摘下來了。此刻臉上帶着深思熟慮的認真。

裕凡坐在馬車另一邊,側頭看了他一眼,神情認真:“你不嫌棄我如今的模樣?我不但比你年長多歲,連容貌也差別甚大。”

裕凡的心裏既希望他回答不嫌棄之類的話,又希望他足夠地冷酷讓自己狠心下來。

面對這問題,蕭逸臉上愈發的嚴肅,他說:“你會嫌棄我已經面目全非,嫌棄這具對你來說陌生無比的身體嗎?”

不待裕凡回答,又道:“我知你不會,我也不會,永遠都不會嫌棄你。”蕭逸認真的看着她,又像在看着那傻乎乎守在原地等着自己的女人。

蕭逸沒有告訴她,他做了一個夢,這夢比較長,醒來後會讓他心中發澀,恨不得第一時間將她擁入懷裏,不再分離。

在失去身軀后,在被套進另一具陌生的身體后,蕭逸昏昏沉沉的做了個夢,夢裏有個鬱鬱寡歡卻跟裕凡有幾分相似的女人。

那是一片灰色的天空下,周圍飄着大霧,而他走在一座長到看不到盡頭的橋上,有那麼一瞬他以為自己死的透徹,這橋是地府的奈何橋。

直到遇到了那位一直守在橋邊的女人,他問:“這位姑娘,請問這裏是何處?”

那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衣裳上素凈得不見一絲綉紋,她慢慢地側過臉,只看半邊蕭逸心裏便想:此女定是面容姣好,膚若玉凝。隨後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

可那女人面對着他的時候,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只是……“姑娘,你為何事而哭?”

她眼睛是在看着蕭逸的,只是嘴裏卻喊着一個陌生卻又不怎麼陌生的名字,她說:“蕭衍師兄。”然後就紅了眼眶,神情即悲傷又高興。

蕭逸愣了一下,回過神正想跟她說他不是蕭衍更不是她的師兄,畫面卻突然一變,身處的地方竟是仙霧雲繞的山頂,他還來不及驚訝周圍的濃霧,身後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一個身影撲進了他的懷裏。

她聲音帶着幾分哭腔:“大師兄,師父只是一時氣話,她不是真的要將你逐出師門的,等過幾天她就氣消了,你莫要下山好不好?”

蕭逸正想推開她,他不是她的師兄,可是腦中卻浮現他在山中求仙問道點點滴滴的記憶,他聽見自己開口道:“師父並沒有冤枉我,我確實偷學了門派中的禁術,逐出師門更不可能是什麼氣話,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被旁人看見又該說你跟我偷學禁術了。”

她淚眼朦朧地看着他,稚嫩的臉上掛着淚痕,她哽咽道:“我不信,你整日為我的身體勞心竭力,怎麼會有時間去偷學禁術,定是因為我近日不聽你話,總跟楊師兄呆一處,你生我的氣了才想着下山去的。嗚嗚,我錯了,師兄,你不要下山不要離開師門,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以往只要她一哭,師兄便會哄着她,可今日的師兄很是冷漠。這般一想,只有十四歲又一直被他縱容的小姑娘便哭得更加傷心欲絕,梨花帶雨了。

蕭逸看得有些不忍,他想出言安慰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又格外冷硬的轉身離去,不過一瞬身影便消失在樹林之間。只留下空靈的一句:“不要跟着我,回去吧。”

他是知道那小姑娘的性子,故而留下了這句話,可是他竟然了解她的性子,就該知道她不是輕易妥協的人。葉成羽是在滿山雪地里被掌門師父撿到並帶上山的,她是差點冷死在襁褓中的嬰兒,雖被師父救了一命卻從此落下體寒之症,身子自小比同門師兄妹弱,每到換季的頭一個月她就會渾身發冷,非得泡上幾日師父配製的藥水不可。

要說在師門中誰對她恩重如山,除了師父之外,自然就是一直疼愛她包容她的大師兄了。大師兄向來最得掌門師父喜歡,也是以後最適合繼承掌門之位的人,名聲威望都極好的大師兄怎麼可能會偷學禁術?

“他們說我身上有陰柔之氣就算了,但大師兄絕不是他們能夠誣衊的!”葉成羽含淚的眼神中帶着幾分堅定,隨後提起裙角向大師兄離去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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