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不舍山與海⑧
我一直也把自己歸於她們那類人。
可現在一看，我和她們還是截然不同的。
“從小老人就告訴我們，做事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換位思考、推己及人，可我們真的能做到的又有多少？這件事，你有你的立場，我沒法評價，但我希望你能多為旁人想想。”
“我知道了。”
說實話，王雲情緒失控的樣子，確實很嚇人。
至少，我是被她嚇到了。
“我也為剛才我的失控向你道歉，只是有些事，你不去親自經歷，不會明白其中的痛。有些痛，甚至會比死亡來的更折磨人，你是我的朋友，雖然你現在得了病，但我依舊惟願你幸福。”
“我知道的，你是為我好。”
“我不是為你好，我只是看不下去你這麼對滕大少。好了，馬上就到了，等下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車子開進一個醫院后，王雲熄了火。
滕子凡也緊隨而至。
王雲帶着我們一直上了五樓，看得出來，她對這裏熟悉無比。
我們在一個單間病房裏見到了姜展。
他並沒有如同王雲所說的那樣風姿卓越，而是骨瘦如柴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
“姜展當年是怎樣的，我想滕大少比誰都清楚吧？”
王雲伸手撫摸着姜展的臉龐說道。
骨子裏透出的那股悲傷，讓我感覺有些發冷。
滕子凡很是詫異。
他並沒回答王雲，而是走到了病床邊，滿眼不敢置信。
“他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重度抑鬱症。從27樓跳了下來，人沒死，卻成了植物人。”
“什麼時候的事？”
“他在這裏已經好幾年了，他出事的隔年，他爸他媽都先後走了。每一年，都是我在這裏陪着他，這是我的罪，所以我只能終生贖罪。”
王雲說的很哀傷。
她的手輕柔地劃過姜展面容，又替他拉了拉被角。
“當時我並不知道他有這麼嚴重，我那時候查出了甲減，情緒很不好。我以為是我的情緒影響到了他，以為自己離開他，他可以有新的生活，但我沒想到，我離開他不到一星期，他就跳了樓，你們說我這是放了他，還是害了他？”
“……”
王雲幽幽地說著，目光卻瞥向了我。
“有時，當自己不知道對方要的是什麼的時候，我覺得還是應該換位思考一下，你說對不對，夏沫雲？”
王雲這話說的我毛骨悚然。
“滕子凡，你應該還記得他當初的樣子吧？春風得意、少年得志，那是何等的風光，別說你，就是我也沒想到他會抑鬱。我們在一起一直堅持了一年多的時間，我最後的撐不下去，成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我會用我這一輩子來償還他，不管他成什麼樣，我都會一直陪着他，這本就是我該做的。”
“怎麼會這樣？”
滕子凡顯然還沒從震驚里回過神來。
我定定看着王雲和姜展，聽着她的每一個字。
靈魂都在顫抖。
難道，今日的姜展，就是明日的滕子凡？
王雲想要告訴我的，我這刻懂了。
滕子凡不是用死亡來恐嚇我。
他，真的做得出來。
“但我也感謝上天，它讓姜展還活着，哪怕他沒有任何的意識，我依舊感謝他還在我身邊。夏沫雲，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那樣了吧？情之所至，原諒我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我現在很後悔，當初如果沒有選擇放手，我們會不會就一起挺過了那些黑暗？我當時的成全，現在看來只是個笑話。人啊，總是不能活的太自以為是。”
“王雲，我懂了。”
“懂了就好。走吧，日子還是得過下去的不是？我請你們出去坐坐，我知道有個地方的咖啡不錯。”
王雲情緒來得快，走得更快。
她摸了摸姜展的手，在他額頭印下一吻。
“我改天再來陪你，今天有事先走了。”
“……”
我果然和她不一樣。
我想，我做不到她那樣的堅強。
喝完咖啡，王雲主動送孫涇回去，而滕子凡則載着我回了家。
路上，滕子凡問出了他一直憋着的話。
“心肝，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要和我分手的真正原因了嗎？”
“回去再說吧，我想，我對大家都應該有個交代。”
此際，我的心神出奇的平靜。
或許是因為王雲和姜展的事觸動了我，我終於明白過來，所謂的心理預期是什麼了。
回到家，家裏還是愁雲慘霧的。
四個老人在家裏長吁短嘆的，看見滕子凡帶着我回來，我媽張了張嘴，竟然沒說什麼。
“媽，我真沒事了。你們都坐下來，我有事要和你們說。”
“阿雲，你們和好了？”
我爸戰戰兢兢地問我。
“我和滕子凡本來也就沒什麼，都是我一廂情願的處理事情，現在，我有件事和你們說，你們再看要怎麼選擇處理。”
我反手將滕子凡拉坐在了沙發上，自己蹭蹭蹭地上樓，將我隱藏得嚴絲合縫的病檢結果拿了下來。
等我下樓的時候，五個人像是小學生一樣，乖乖坐在了沙發上。
我將手裏的病檢結果往茶几上一放，臉上滿是沉重。
“我對不起你們大家，這是我隱瞞你們的事，也是我要和滕子凡分手的真正原因。我不想拖累他，想讓他有他自己真正的幸福，但今天我才知道，或許是我太自以為是了，對不起！”
那份結論書就靜靜地放在茶几上，幾個人竟然沒有一個伸手去拿的。
我爸媽眼中都是晶瑩。
生女而知我，他們一定料想到了這不是什麼好事。
沉默了幾分鐘之後，滕子凡顫抖着手拿起了那份病檢結果書。
他快速地看了幾眼。
再開口，聲音竟是止不住地顫抖。
“爸媽，小雲是慢性粒細胞白血病。”
“什麼？”
我媽眼睛一翻白，當場就暈了過去。
我爸急忙扶住她，掐她的人中。
滕子凡則快步去倒了杯水，他爸媽也在一旁跟着忙活。
我默默看着這一切，心出奇的平靜。
現在告訴他們我的事，我媽就已經這樣了。
若是不說，將來，是不是我走的時候，我媽會更加接受不了？
我忽然想到了姜展的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