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前塵忘,再逢時
男子聞言挑了一下眉,向後收了收身子,說道:“那個墮仙是名男子,樣貌我也知道,我想娘子應該還沒有達到能變幻形貌的修為,這幅面貌......應該不假。”
上下掃了眼姤兒,男子頓了一頓,又說道:“不過,若是入了魔道不顧天理倫常,想要換個軀殼也不是難事罷?”
“你說得在理,若是如此,真的不好找。”姤兒垂眸思量着答道。倘若妖狼的背後有人指使,那這危險並不會因這隻妖狼之死而減退半分,她追了狼妖那麼久,深知對方的厲害。
重逢的喜憂平復了一些,姤兒看了眼男子,解釋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會出現在命案地點,是因為我也在查狼妖的下落。它身上的冰針是我施的,它解不開便現了身找我,卻被暗箭射亡。你說的與我來往的兵將,是木吒仙人,若你不放心,大可去問他。”
“木吒仙人?”男子喃喃道。那名仙人他聽說過,是率領天兵的大將,怎麼會和她扯上關係?不過聽她的語氣,說得又都甚是真實。
“那你,究竟是什麼人?”男子傾頭問道。
姤兒一時啞然。
自己是什麼人?是清樂庄的莊主,是女媧族的後人,還是,你呂岩的妻子?
忍下心裏的千萬回答,姤兒向男子走進了一步,直視着他的雙眸,問道:“那你呢,你是誰?”
男子似乎對這問話沒有絲毫的猶疑,他深吸了口氣挺了挺胸膛,答道:“道號純陽子,呂洞賓!”
“呂、洞賓?”這三個字在回味之下,撩起了一些暗藏在姤兒角落裏的毫不起眼的記憶——芮縣峨嵋嶺下那座刻着“呂洞賓”的孤墓、客棧說書人秉燭講述的傳說、聽客口中談論的姓呂的仙人......
本以為你已消失不見,卻不想處處都曾出現。
兩人緘默間,忽然從粟米地上飛來一人,落在了呂洞賓的身後。那人看見轉身回眸的呂洞賓,臉上寫滿了詫異,反應了一瞬,突然洋溢着狂喜,展開雙臂向呂洞賓身上沖了過去。
洞朝本來在擂台遠處的田裏玩耍,聽說姤兒被擄走之後趕忙循着氣息跟過來,不曾想竟看見了和呂岩一模一樣的人,樂得洞朝只想緊緊地抱住他渾身蹭一遍。
可那人卻擋住躲開了。
而且,洞朝也沒有在他的身上,聞到熟悉的氣息。
疑惑地停住腳,洞朝轉頭看向了姤兒,她的神色,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欣喜萬分。
“你們到底是誰?”呂洞賓看着這見到他都舉動奇怪的一人一獸,後退了兩步,又看向姤兒說道,“再說,我又如何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看着這個已將前塵盡數忘卻的人,哦,現在已是仙人,姤兒雖然難免悲傷,卻也為之感到快慰——你終於,如願以償了啊。於是她微微一笑,對呂洞賓說道:“你不信又怎樣,抓着我們去查證么?”
呂洞賓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他確實這樣想,可眼前這女子的法力並不在他之下,在加上個靈獸,哪裏好由得他做主?
“喏,抓走罷。”姤兒又靠近了一步,來到呂洞賓的面前,兩隻手握成了拳頭伸到他面前,笑着說道,“我跟你一起去查。”
這女子臉上的盈盈笑意甚為真摯,陽光下,一雙秀目還有些濕潤,閃爍着晶瑩的光,兩隻纖柔的拳頭舉到了眼前,看上去甚為乖巧。
呂洞賓不由得屏住了氣息。從剛才開始這女子的反應便甚為怪異,一會兒傷心一會兒嚴肅,現在又嬉笑着一副任君差使的模樣,呂洞賓心裏打起了鼓,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那裏,快!”
“喂,放了牡丹娘子!”
遠處的吵鬧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呂洞賓回頭看到遠處一行狂奔追來的黑點,為難地看了眼姤兒和洞朝,說道:“是真是假,我會找木吒仙人問清楚,在此期間,還望牡丹娘子自重!”
言畢,呂洞賓倏地飛起,在姤兒和洞朝反應過來之前,消失在了曠野上空。
“呂岩!”姤兒追上幾步大聲叫喊,卻已空無一人。她急忙轉頭對洞朝說道:“咱們快追!”
洞朝卻一臉懵然,望着姤兒搖了搖頭,答道:“氣味,沒有。”
洞朝說的是那男子身上沒有呂岩的氣味,然而簡短的幾句,卻讓姤兒以為洞朝說的是它捕捉不到呂洞賓的味道。無奈中,她輕吐了一口氣,望着呂洞賓消失的方向垂手而立,嘴角抹上了一絲淡笑,說道:“無妨,他回來了就好。”
“牡丹娘子,你還好么?”薛亮和幾名參加武試的人最先追了過來,隨後是幾名清樂庄的護衛,以及跟在後面的清樂庄的一群小娘子。
姤兒收回視線,笑着對氣喘吁吁的眾人說道:“沒事,他只是想同我說幾句話罷了。”
招婿大會被這一鬧,沒有收尾便撤了,姤兒也在一行人的陪同下直接回了清樂庄。而參試的文武前五名,原本是在紅台上當眾分發賞金的,也被請到了庄中,為了給眾人賠禮,梅娘臨時安排了晚宴招待。
“那人也真是的,出手毫不留情,竟還給娘子綁了去,太氣人了!”梅娘一邊等着姤兒梳妝,一邊說道,“還是薛小郎君好,彬彬有禮、文武雙全,一等一的如意郎君呢!”
“既然這麼好,你不自己留着?”姤兒笑道,“我看你啊,不是覺得薛亮好,是看中了薛家的生意罷。”
被姤兒說中了心思,梅娘輕咳了幾聲,回道:“那,不是順便的嘛,咱們莊裏和薛家的生意早就有來往了,要是親上加親,這各個渠道不是更好打通嘛。”
“所以你才定了薛亮為文試第一?”姤兒問道。
梅娘聞言直搖頭,說道:“娘子的話我哪裏敢不聽,可是榜單那時已經張貼出去了,而且呀,那個宣小句,不,真名叫做苟小萱,她是名女子!”
姤兒插上玉簪的手不禁一頓,倒不是苟小萱是名女子的事實,而是她的“苟”姓讓姤兒稍稍有些在意。
“你查過她了?還查到些什麼?”姤兒轉身問道。
“進入比試的人我都派人去查了,只不過時間有些趕,比試當天才收到消息。”梅娘喝了口茶,說道,“那個苟小萱聽說祖上是書香門第,前朝當官兒的,後來因為戰亂家門沒落,到她這一輩只剩個女娃。她從小被祖父帶大,承襲了些家風,後來祖父過世,就剩她一人到處混口飯,所以學了些拳腳功夫,舉止也看不出女子的扭捏。唉,說來也是可憐吶......”
姤兒見梅娘神色默然,忽而想起了她多年前衣衫襤褸地跪在清樂庄門前的模樣,心弦微動,問道:“苟小萱也來晚宴了嗎?”
“來了。”梅娘抬眸笑着回道,“有賞錢,又有飯吃,哪會不來。”
“這點精明倒和你挺像的。你沒揭露她女子的身份,是有什麼打算嗎?”姤兒起身一邊穿上外衣,一邊問道。
梅娘見姤兒又說中了她的心思,臉上露出掩不住的欣喜,提議道:“娘子今日險些被人擄了去,我就擔心,你說洞朝畢竟是個男子,沒辦法一直跟着,總要有個女子貼身照顧着才行......我看苟小萱雖說功夫差了些,可總歸比我們這些人強,而且娘子也能教教她。再說,她又懂詩書,摸爬滾打的經歷多,人也機靈,說不定能幫上莊裏不少忙,不如——”
“梅娘啊梅娘,你還真是會打算盤呢,白撿了個能幹的人手,操心的活兒卻推給了我,盡得便宜呢!”姤兒整理着衣襟,向梅娘玩笑道,“行,她若願意留下,就依你罷。”
“好!”梅娘點頭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