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失火屋,現細犬
“來人、來人吶!走水了......走水了!”姤兒立在灼熱得讓人睜不開眼的火光前,高聲向四下喊叫着。
失火的屋子是位於城角的矮房,周圍沒有鄰房,一時半會兒叫不來人,也沒有水井。姤兒無可奈何,只能冒着火焰跳進院中,大聲尋問着屋裏是否有人。
朝兒也在火勢下停了步,直起身子使勁兒嗅着,卻是滿鼻的焦味兒。這時,屋內隱隱約約傳來了孩子痛哭的聲音,還有發狠的“嗚嗚”聲,姤兒和朝兒聞聲繞到了房子後面,頓時驚了住。
只見火舌肆虐的窗子裏,一隻細腿短尾的雪白細犬,正躬身睜着血紅的眼向地上的男童齜牙,一旁躺着一男一女,是男童的父母。姤兒還沒來得及反應,朝兒已躍地而起,跳進了窗子伸開利爪向那細犬撲去。
“朝兒!”姤兒失聲叫道,想要踢開窗扇擠身進去,卻被空中脫落的幾根檁條擋住了去路。眨眼之間,屋內白光亮起,姤兒看見細犬的胸脯上有紅光一閃一閃,將男童身上的白光全部吸了進去。姤兒眼睜睜地看着男童倒下,突然感到胸口一痛,跪在了地上。
大火順着柱子爬上了屋樑,不時有黑瓦落下,屋頂濃煙四起,喚來了四周還未睡去的人們。姤兒在這嗆鼻的濃煙中艱難地呼吸着,努力讓自己從地上站起來。
火煙中,姤兒看見朝兒毛尖上的燈油被點着,卻死死地咬住了那細犬的左腿,細犬吃痛嚎叫了一聲,回首咬上朝兒的背。暗紅的血一絲絲流下,染紅了地面和已然失去生息的男童的衣襟上。
“噓——噓噓——噓——”黑幕中傳來幾響哨聲,細犬彷彿受了命令,翻身掙脫了朝兒的尖牙,一瘸一拐地躍出了屋子。
姤兒呼叫了聲朝兒,然後運功而起,飛到屋頂上空,向那細犬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朝兒也從屋中跳了出來,在地上打了個兩個滾兒,滅了身上的火,緊跟在姤兒後面。
恰在此時,幾名提着水桶的百姓趕過來了。
追着細犬跑到了城牆邊后,地上的血跡突然消失,朝兒急得抓耳撓腮,忽然轉了方向,往城門口跑去。樂柳兒的馬車仍然靜靜地停在距離城門口的不遠處,見朝兒直奔馬車而去,姤兒暗道“不好”,飛身落上了馬車。
馬車裏的隨身物件悉數還在,卻唯獨不見了樂柳兒。馬車旁稀稀落落的血跡突然中斷,朝兒因為失血過多,昏倒在地,姤兒環視四周岑寂的黑夜,茫然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
一家三口火中慘死的消息無疑為人們的恐慌又添了一把火,輿論不知受了誰的指引,突然變了方向,矛頭沖向了被人看見出現在火災現場那騰空而起的姤兒,和身上燃着火、站在男童旁邊滿嘴鮮血的朝兒。
經過幾日的發酵,縣衙門前已經出現了幾次圍堵,讓衙門裏的人甚是頭疼。
“那隻獾子是妖孽,要讓它殺人償命!”
“妖女......我看見她是妖女!”
“·····”
聽着縣衙外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呂岩垂頭握緊了拳頭,坐在大廳中一言不發。姤兒輕撫着敷着膏藥被外面人群的喊聲吵醒的朝兒,面色黯然,也沉默地坐着。
“你們倒是說句話啊。”薛亮在大廳中來回走着,突然停住腳說道,“這樣,我們就把那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寫出來,給百姓解釋解釋。”
“沒用的。”呂岩欠了欠身子說道,“他們說得也沒錯,朝兒的確是獾子精,姤兒也......這樣解釋除了把人心攪得更亂,沒別的好處。”
薛亮輕哼了一聲,說道:“那就任由他們這樣鬧下去?過不了多久縣衙里也保不住姤兒和......它!總要想個暫且平息傳言的辦法。”
“柳兒還沒找到嗎?”姤兒忽然開口道。
薛亮搖了搖頭,說道:“沒有消息,遲縣尉還在派人找。”
外面的聲響稍微弱了些,呂岩起身看了看院子中枝葉茂盛的大樹,內心稍感平靜,向薛亮問道:“這次百姓的傳言,可知道是誰煽動的?”
“哪裏還需要煽動,好幾個人親眼所見,就算是誤會,也敵不過三人成虎啊。不過,讓民怨沸騰的,是那個相恆道士,來縣裏作法的時候說妖氣太重,還點明了方位,什麼坤卦白虎的聽上去倒挺含糊,但明顯的指向我們衙門裏。可是,呂岩,這和這次的案子有什麼關係?”薛亮皺眉道。
“姤兒說細犬聽到了哨聲才走的,這樣的妖犬如果沒會法術的人收管着,縣裏早就雞犬不寧了。你還能想到縣裏別的不尋常嗎?”呂岩思索着轉身問道。
薛亮想了想,說道:“別的......就是我派人跟蹤的龍昊清,從縣裏發生了命案之後去道觀的次數就少了很多,好像臉色也不大好。不過案件發生的前後他並什麼特別的舉動,所以我想應該和這件事無關罷。”
“但願罷。”呂岩說著轉向了姤兒,“朝兒身體怎麼樣?”
姤兒撫在朝兒皮毛上的手指顫了顫,她抬頭睜着紅腫的雙眼看着呂岩,說道:“只是些皮肉傷,今天好多了。但是不能長時間在外面奔走,傷口會裂開的。”
“呵,真是可笑,發生這樣的命案我們能指望的竟是只山獸?”薛亮苦笑道。
“這本就不是衙門能管的事。”呂岩目光炯炯的樣子薛亮第一次見到,讓他心中一凜。呂岩拾起架在廳中高桌上的長劍,緊握在手中,轉頭對姤兒說道:“朝兒給我背着,咱們出去找人!”
“喂喂,怎麼就不是衙門的事了?”薛亮跟在兩人後面揚着聲說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等薛亮換下了官服,三人從後院的小門來到了背街小巷中,趁着主街上的人群情緒激動的空隙,駕上後院的馬車,從旁邊的小道悄悄地溜走了。
樂柳兒衣衫上的氣味太淡,傷病中的朝兒捕捉不到她的氣味,但對那隻細犬的味道,朝兒卻記得清楚,在它的指引下,三人一路駕車快奔,來到了城外南面的龍山腳下。
“果然還是和這個道觀脫不了干係。”呂岩跳下馬車,望着崎嶇不平的山路說道。
“這山裡倒是好藏身的僻靜地方。”薛亮仰頭看着四周的山林說道。
“不過你,真的沒關係嗎?”呂岩扭頭道,“縣裏的捕役調不過來,你又不會什麼功夫,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弄得縣裏沒了縣令,我可不負責給你收拾攤子。”
“不用呂縣丞費心,我這個不會功夫的盡量不扯你的後腿。”薛亮撂下了這句話,便提衣上了山路。
天色陰沉,一股濕意夾雜着熱氣瀰漫著山林。山腰間起了霧,靜默在迷霧中的道觀如一塊冰冷的大石頭,封閉着山門似乎沒有一絲人氣兒。
呂岩推門而入,是一個小小的方形院落,中間有潭圓形的水池,上面搭了座只能一人勉強通過的小石橋。然後進了一間屋子,左右各擺着兩個泥塑的偶像,再往前走,是個煙霧混雜讓人伸手難見五指的院子,呂岩向姤兒伸過手來,說道道:“拉住我。”
跟着呂岩小步向前挪着,姤兒在一片迷茫中聚精會神地聽着周圍的動靜。
“啊呀!”旁邊傳來薛亮的聲音。他的腳碰到了地上的凸起,向前踉蹌了一步,前腳越過那塊凸起的石頭,後腳卻失了重心,眼看着就要往凸石上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