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閻王與小鬼
沈清平現在可以說是大名鼎鼎，一路上只看曹變蛟對他的態度，就讓眾匠戶對他是既尊敬又羨慕，此刻那匠戶見青年人的表情熱忱，心裏又羨慕了幾分：“這五哥兒又有好事了，哎，人比人氣死人！”想着，回頭信手往石獅子方向一指：“那就是。”
這小兵正是夏竇明派來打探消息的，夏竇明現在是寧遠中屯衛，步兵營的一名哨官，手下百人，具體任務是巡城。而在暗地裏他還有另一層身份——雙重間諜，他元也被范家收買，范家替后金賣命，然後他也捲入了其中。
哨官這個官職是募兵才有的，相當於衛所的百戶。募兵和衛所兵不同，可以簡單地理解為地方兵和特種兵或者中央軍的區別。夏竇明是一名哨官，長相又兇悍，在寧遠城也算是有些小名聲，怕貿然打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見車隊進來之後，便派了親信過來打探。
那年輕人問過之後，便不在多問，走到牆角暗暗觀察着沈清平。而就在這時，東面一對軍馬迎頭堵了上來，而後馬上一位穿着牛皮輕甲的校官大聲喊道：“所有匠戶們聽着，巡撫大人有令，你們都不許走，都留下來修衙。”
這個命令極不合理！因為這些匠戶都是五軍都督府的人員，不是軍匠，巡撫是沒權力下令的。要是下令，除非有左軍都督府的行文。並且這裏兵荒馬亂的，實際上這些匠戶都想着回家。
但自古以來民就畏官，何況是巡撫這麼大的官！明代地方上承宣布政司、提刑按查使司、都指揮使司，分管民、刑、兵。承宣布政司相當於現在的省政府，這巡撫就是協調承宣布政司和按查司官員，實際上是布政司和按查司的上司，正三品的官員。匠戶們哪裏敢抵抗。
要是在以往他們或許就順從了，或者說盲從了，但現在他們有了沈清平——一路上不自覺的他們已經把沈清平當做了主心骨。因此他們都轉頭把目光瞧向了沈清平，想看看沈清平怎麼說，而李五更是直接走到沈清平面前，直接問道：“五哥兒，怎麼辦？”
這些人大多數都是五里鋪的鄉親……看着眾人灼灼的目光，理解他們歸鄉的心情沈清平只是猶豫了一下，便向前拱了拱手，問道：“這位軍爺，請問如果我們不歸，左軍都督府那裏怎麼辦？左軍都督府可有行文，這工錢怎麼計算？”
在沈清平心裏如果後續這些問題解決了，免了匠戶們的後顧之憂，價格在合理點，匠戶們暫時留下一段時間也無妨。
而喊話的軍官叫李大弼，是遼東巡撫閻鳴泰的親兵。
寧遠以前只是一府，由於明軍退守寧遠之後，這裏的事情變多，所以閻鳴泰新近就任遼東巡撫之後，大多數時間都在寧遠城，而不是遼東巡撫的現住地山海關。
但寧遠衙門狹窄，在等級森嚴的社會，閻鳴泰感覺住在裏面完全是屈就，倍兒沒有面子，再加上寧遠城草床，很多官員都住在裏面，所以寧遠府衙就更顯得小廟裝大風了！因此閻鳴泰到了寧遠之後就一直想着把寧遠的衙門休整一下，特別是官宅。
但由於寧遠城大建，用工甚多，閻鳴泰只能顧全大局。而在知道左軍都督府的匠戶們來了之後，他的這個心思又活了，所以閻鳴泰才想着把這些匠戶留下來修下住宅，最起碼住着舒服些。
另外他也跟李大弼說了，工匠做工每月十兩。可李大弼這種人欺上瞞下從中撈好處慣了，只想着以勢壓人，根本沒想着給匠戶銀子的事！
但他沒想到這些下里巴人里竟然出了個頭頭，說出的話還直接動了他的奶酪！
趙大弼立刻怒了。雙腿一夾馬腹，嘴裏喝道：“哪裏冒出來的賊廝鳥，敢和爺爺這麼說話！”說話間他手中的馬鞭已高高舉起。
長途跋涉已讓沈清平力氣增大，身體也變得伶俐，有種回到以前當兵時代的感覺，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正想躲避，誰知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一個包裹從他眼前飛過，然後砸在了李大弼的頭盔上，隨即就聽身後傳來曹變蛟的怒喝：“狗娘養的！瞎了你的狗眼，竟感動我的兄弟！”
曹變蛟以勇猛著稱寧遠軍，在這個地盤上沈清平竟然被欺負，他感覺很沒面子；而且剛才領賞銀時，王則古狠狠的誇獎了他，說這場戰鬥是這一年來與后金打仗少有的大勝仗，要為他好好請功……所以下一刻，他一個健步就跑到李大弼身邊，伸手拎起李大弼，‘啪啪’摑了李大弼兩巴掌，然後才問道：“你是那個軍的？”
曹變蛟力氣何其大，兩巴掌已經把李大弼打的找不着北了！好在跟隨來的士兵有膽大的，見此，在旁邊替他回答道：“這位長官，這是閻巡撫的親兵。”
“額。”
曹變蛟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手裏的人來頭竟然不小，而這時李大弼已經清醒了，曹變蛟的微微一愣，讓他心裏又有了一股錯覺，於是又耍起了豪奴之風：“你這混賬，竟敢打老子，你是哪個軍的，看老子不罷了你的皮。”
曹變蛟血氣方剛，勇猛無雙，哪裏受得了這等以勢壓人的喝罵，心裏的兵痞之氣立刻被激的上來了，“老子既然打了，一拳是打，百拳也是打……”想着一拳直直的直奔李大弼的嘴巴.
沈清平心裏感動，也怕曹變蛟把人給打死了，捅出大簍子，於是上前說道：“曹大哥，且住手，因這等人生事不值得。”
……
曹變蛟在軍營里以勇氣著稱，夏竇明的親信是認識的，見曹變蛟居然這樣為沈清平出頭，心裏不禁奇怪起來，於是又拉了個匠戶問道：“這人和曹校尉什麼關係？怎麼這麼得曹大人維護？”
“他呀，他叫五哥兒，我們五里鋪的！這一路上呀全都虧了他……”那匠戶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極為驕傲的把路上的事敘說了一遍。
說話之間，李大弼已經被跟來的士兵扶走了，匠戶們自然也趁機散了，而這時曹變蛟才向沈清平問道：“剛才是怎麼回事？”
沈清平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向曹變蛟問道：“會不會有麻煩。”
“沒事，他還管不了我。”曹變蛟一邊說著，一邊把剛才擲向李大弼的布兜撿了起來，裏面是賞銀。
而曹變蛟也確實不怕閻鳴泰來找麻煩，根本原因是巡撫並不管募兵，管的是衛所的軍。
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叔叔曹文昭深得孫承宗賞識，剛被提拔為游擊。他又從他叔叔口中得知孫承宗對閻鳴泰很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