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靈獸
莫岑瞄了瞄四周，此時大廳已經完全安靜下來，將長裙整理好后，她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跌坐在樓梯口的蘇煙一眼。
蘇煙乾咽了一抹口水，他想好了，只要這個可怕的女人命令那隻兇殘的蝴蝶來奪走自己的性命，那麼自己一定要趕在悲劇發生之前跑到她面前哭天抹淚地求饒。
“螻蟻尚且偷生，人要識時務！”
就在蘇煙在心底給自己打氣的時候，二樓的何卿縱深一躍，落到了莫岑的面前。
何卿隨手抄起一個杯子，接着，他的手掌微微發紅，很快，杯子裏涼透的茶水又溫熱地冒起霧氣。
“這位小姐，你們也是為了登天雪而來吧！”
“怎麼？”何卿露出燦爛的笑，莫岑卻面無表情地接過茶杯，“如果你也是的話，就不該把神助力花在給對手奉茶的功夫上。”
“認識一下，以後是朋友怎麼樣？”
莫岑看着何卿示好的手，沒有選擇握住，而是邪魅低語道：“你怕是聽不懂人話吧，我剛才說了......所有人都要滾！”
莫岑後半句是貼在何卿耳邊說出來的，巨大蝴蝶彷彿領會了主人的情緒，雙翅一振，瞬間閃到了何卿的背後。
何卿眉宇間露出痛苦，耳畔麻酥酥的快感與背後發涼的危機感並駕齊驅攻佔自己識海的襲擊方式令人十分彆扭。
“哎呦喂~”蘇煙被大廳內紊亂的氣流吹得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抓住還算結實的欄杆穩住身子，眼前的景象又差點讓自己昏了過去。
“吼~”
不知何時，一頭體型與巨大蝴蝶不逞多讓的白毛猩猩正站在何卿的面前拍打胸部，是他擋住蝴蝶的攻擊，現在像是再等待何卿誇獎它似的。
“成年白靈猿，你的機遇很不錯了。”莫岑的語氣平淡，可她顯然沒有話里說得那麼驚訝。
何卿低頭笑笑，雙手一攤，“這話該是我來說的，七彩媚蝶可是蠻江地帶獨有的物種！”
接着，死寂的沉默接管了夜色漸籠的春心苑。
“那個~不然大家都坐下來，你們應該舟車勞頓一天了吧，坐下來吃頓飯，有事情可以慢慢談~”
蘇煙很不想親自打破這片詭異的靜謐，他有考慮過，最好的打算應該是趁着雙方對峙的時候從後門逃掉，但他看到那隻耀武揚威的大猩猩后，好奇心輕而易舉地驅散了心中膽怯。
“我的天呢~這些大傢伙就是靈獸，雖然長相駭人，但蠻帥的啊，牽出去多有面子！”蘇煙壓抑着興奮，在心裏尖叫着。
“小弟弟，我同意！”
剛才還劍拔弩張的氣氛在莫岑收起皮鞭坐下來時得到了緩和，接着她對着何卿努了努嘴，“互相浪費神助力，今夜註定得不償失，不如坐下來休息一下，至於捕捉登天雪......”
“各憑本事！”莫岑故意拖長尾音，何卿自然心知肚明。
“好！”
蘇煙見兩人暫時握手和解，長呼一口濁氣，“我去準備吃的，你們先聊！”
蘇煙說完，轉身跑進了廚房，一屁股坐在白菜堆里，臉上的蒼白逐漸加深。
“看來他們不打算殺我，畢竟廚子都跑了。”
喘了兩口氣兒，蘇煙便起來準備晚飯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今晚，但他，對於那種力量，太好奇了，甚至......有些嚮往。
所以，他留下了……
——
勾月撫梢，垂暮時分昏暗滲進暖和的大堂。
蘇煙將最後一塊木板釘死在時不時會溜進刺骨寒風的大門框上，接着又把一樓牆壁上的油燈依次點亮。
偌大的廳堂恢復了以往的光亮，但舞台上早已不復以往歌舞昇平的景象。
蘇煙做完這些苦力活兒，便帶着期盼的目光看向抿着茶水的何卿。
對方起先沒搭理他，可就在蘇煙垂頭喪氣往光線缺失的陰暗角落裏挪步的時候，何卿叫住了他。
“過來坐吧。”
“好嘞大叔，我可以給您添茶！”
何卿沒料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如此熱情，自己剛說完身旁的座位上就出現了一隻乖巧的寶寶。
看着蘇煙朝氣蓬勃的臉，何卿心中感嘆了歲月後開口道：“你是本地人？”
“嗯，而且我還從來沒出過蒼平鎮。”蘇煙老實回答。
“我給你個建議”，何卿湊近蘇煙，“你從窗戶走掉，走的越遠越好，而且不用擔心有人攔你”。
“我不想走。”
“那你就活不過今晚。”何卿的臉色陰暗下來。
“大叔，我想成為神術師！”
何卿眯縫起眼睛，仔細端詳了蘇煙的樣子，直到確認對方眼中的認真不摻雜東西後方才開口，“神術師需要天賦，雖然這麼說會傷人，但你確實資質平庸。”
“小弟弟，他說的不假，你如果真的想要成為神術師，若你能活過今晚，我可以帶你會睥睨府上開始修行，我那裏可以有許多滋養根基彌補天賦的好東西。”
莫岑走了過來，挨着蘇煙坐下，媚眼如絲，企圖捆綁着少年的心神，“前提......你要成為我的男佣，如何？”
蘇煙一臉呆萌地看看一言不發的何卿，心裏嘀咕着，“看來叫睥睨的府邸挺有威望啊~”
“算了，做人還是留着骨氣比較好。”蘇煙嘴上委婉的拒絕。
莫岑只是笑笑，便起身走回爐火旁的長椅，她沒必要生氣，因為她也認為蘇煙活不過今晚。
他一定會被登天雪吃得骨頭都不剩，這一點，目前在坐的各位都是這麼想的，不過見多了，就麻木了。
時間隨着屋外開始翻飛的雪花而變得緩慢，好似凝固了一般。
蘇煙坐在何卿旁邊喋喋不休地問這兒問那兒，何卿本就溫和，對於這個即將死去卻興緻勃勃地大男孩知無不言。
因此，蘇煙在近半個時辰里知道了好多好多外面世界的信息，尤其是關於神術師的。
比如神術師是一種內東方里合法的職業，職責與軍隊無異，保家衛國抵禦外辱。
還有，他們所有的力量源泉來自於神助力，根據神助力的強弱深淺，神術師會分為三個品階，分別是：神啟，神威，神宗。
當然，蘇煙還聽到了好多關於靈獸的訊息，但這些都不是令他最驚嘆的。
“我們神術師的力量並非自我衍生，而是來自十二神明。”
這句話，才是蘇煙久久不能消化的。
何卿說的很詳細，但蘇煙由於過於吃驚，十二神明的名字都沒記全，但他聽說過其中一個。
東方木之巫神——句芒。
蒼平鎮的香火廟裏供奉的就是這尊神明。
“他們，居然是真的？”
何卿拍拍蘇煙的肩，“像你這樣沒出過鎮子的人，一時很難接受吧。”
“是的，做夢都沒想過神明真的存在。”
何卿一笑，“假如你當真能活過今晚，我可以帶你去內東方。”
“真的？”蘇煙激動地站起來注視着何卿，對方點點頭，蘇煙隨之手舞足蹈起來。
大堂里的人看到如此詼諧的動作，紛紛開懷大笑。
雪更大了，春心苑裏，卻更加溫暖......
安靜總是在氣氛融洽的時候稍縱即逝。
就在何卿運用神助力將火爐里的火變得更為旺盛引得蘇煙拍手叫好的時刻，大門那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誰！”莫岑的一個手下謹慎地大喊。
“借宿一晚。”幾隻厚木板擋不住輕柔的聲音。
總之是個女孩，蘇煙已經聯想到門外站着的是不知哪家走丟並且饑寒交破的小姑娘。
不過，這輪不到自己拿主意。
“打烊了，抱歉。”
何卿話音平穩，但意思很明顯了。
“哦？”
門外的人還在。
蘇煙突然覺得有點冷了，並不是實質性的寒冷，而是心寒，莫名的情愫開始越來越快地叩擊着自己的心房。
不同於往常的恐懼感，來了！
“準備戰鬥！”
莫岑與何卿同時下令，這很突然，但比這更突然的是，厚重的門板忽然破碎，風雪立馬涌了進來。
湧進來的，還有一群紅了眼的烏鴉。
蘇煙抱着頭蹲在地上，他眼睛因為瞪的太用力而爬上了血絲：“我的親娘哎，這輩子我都沒見過這麼多烏鴉!”
“吼！”
“嚀！”
白靈猿與七彩媚蝶隨着兩點白光再次浮現，群鴉圍繞着他倆轉了幾圈后，便像是突然喪失了生命一般落向地面。
黑影稠密，拉出一道黑簾。
很快，不出眾人所料，有人撩開了簾。
“別怕，我不習慣殺人。”
經過精心編製的長辮靜悄悄地搭在少女那柔弱的香肩上，領口開得很低，蘇煙不自覺的多看了兩眼精緻的鎖骨。
可是她皮笑肉不笑的花容讓人心悸。
“什麼叫不習慣殺人，不就是殺過人的意思么！”蘇煙把脖子縮進了衣服里。
再看看何卿和莫岑嚴肅的神情，蘇煙意識到事態好像在往崩潰的邊緣發展了。
“你也是為了登天雪？”莫岑忍不住發問，她多希望多方會說“不是”。
“沒錯。”
少女莞爾一笑，她比莫岑的姿色要高出不止一個檔次，但莫岑心裏沒有嫉妒，只有絕望。
“沒想過像您這樣強大的神術師也會來這。”何卿也走上前，言外之意不易揣摩。
“哈哈哈，神術師？”少女掩嘴咯咯地笑，蘇煙看得有些呆了，毫無疑問，這個女孩是自己見過最漂亮的女孩，沒有之一。
嗤笑過後，少女接著說道，“我不費口舌，你們要在這呆下去，可以，不過......好像沒什麼必要。”
何卿攥緊了拳頭，少女說的不無道理。單是憑她剛才散發的神助力，就是自己和莫岑聯手也會輕易落敗。
“可惡，關鍵時候居然有神威境界的人來攪局！”莫岑心裏和何卿如出一轍。
蘇煙不懂神術師階級之間的差距，只是臉頰泛紅地看着這位不速之客。
“仔細看看，她穿黑色的衣服真美！”
緊接着，蘇煙慌忙地低下了頭，因為少女注意到了他，還衝他微笑。
“啊~我好像戀愛了~”
“呼哧~”
突如其來的狂風吹散了春心苑的尷尬，少女眼神一緊，轉身負手而立。
何卿直接拔出了腰間的長刀，莫岑翻身跳到了蝴蝶的背上。
“來了~來了！”
眾人皆呼，蘇煙不傻，他們口中的“登天雪”，好像來早了。
風越刮越響，震懾着每個人的耳膜，大量的鵝毛雪花開始瘋狂地擠進不堪重負的春心苑。
蘇煙在往後門跑的過程中聽到了一聲巨吼，摧枯拉朽直衝天際。
回頭一瞧，蘇煙驚得差點兒咬到舌頭。
只見門框裏伸進了一隻雪白的爪子，爪前的五根利指就像是打磨過的鐵槍，在隨風搖曳的火苗下閃爍着殘忍的寒光。
“躲起來！”蘇煙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
照這隻能夠把大門門框撐得支離破碎的獸爪來看，自己還不夠這被叫做“登天雪”的傢伙塞牙縫的。
風雪愈演愈烈，此時蘇煙抱着舞台後的台柱大口喘着粗氣。
只露出眼睛，一片雪白中他看到了那個神秘的女孩不慌不忙地結着手印。
“九離穹！”
結印過後，女孩面前產生了一輪透明的漩渦。
隨後，素手輕抹柳腰，黑光一閃，一把金紫相間的長弓現與白嫩的手掌之上。
說時遲，那時快！
絕妙身姿輕踩地面，空中魅影飄若驚鴻。
黛眉上挑，一泛着黑幽光色的氣態箭身自漩渦浮出。
少女彎弓搭箭，蓄力松弦。
“嗖~”
箭矢黑光大盛，似攜着萬千暗鴉之影，以雷霆之勢穿過混亂的空氣。
“嗷~~”
蘇煙與屋外的“登天雪”一同驚叫，不過蘇煙是大呼刺激，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讓自己熱血沸騰。
看着血流不止的獸爪抽出了幾欲倒塌的春心苑，蘇煙激動哭了。
“不行，我一定要活下去，跟着這位小姐姐走~實在太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