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東方嶺

第9章 東方嶺

凄冷的月光灑滿了整片樹海,安詳的氣氛彷彿能讓人們忘了曾經惡劣的天氣是怎樣的極端。

峽谷里,火堆旁。

蘇煙把頭埋進了膝彎兒,而坐在他對面的的共工,看起來臉色僵硬。

加上四周像私塾里聽課的孩童一樣正襟危坐的群狼,使得這幅溫馨的畫面總有些稀奇古怪。

良久。

“我太沒用了~”蘇煙小聲的說。

共工單手捏着精緻的下巴,即使她是美貌與智慧於一身的水神,但她依然想不通為何蘇煙的聖痕無法裝進靈獸。

蘇煙見對方遲遲沒有回應,便抬起了頭,顫抖的火光映襯出一張失落的苦瓜臉。

“我沒見過這種情況”,共工的視線挪到了蘇煙的手腕,“甚至~歷史上從未出現過。”

“說不定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蘇煙此處的聲音和蟲蚊無異。

坐在第一排的夜叉看見少年頭上頂着一片自責的烏雲,則是走到了他的身邊,伸出舌頭舔着髒兮兮的衣角。

共工看着低頭不語的蘇煙,雙手五指交叉托着下巴思考着後面的路。

“如果沒有靈獸,他在神拔中死亡的可能將......”

“唉~”共工輕嘆一聲,她並不是怨天尤人的仇世者,相反,她很快有了下一步打算。

“過來~”

蘇煙拍拍屁股,聽話地走到共工身邊蹲了下來,狼群的首領夜叉愣了會,也走到了共工另一邊坐下。

“這不是你的問題,但總要面對。”

說完,共工分別看了看左右兩邊的一人一獸,“恩......既然你倆已經冰釋前嫌,還成了朋友,不如你就讓它跟着你好了,締造契約免了則是。”

“什麼?”

“嗷嗷?”

一人一獸都張大了嘴巴,共工的話着實嚇到了他倆。

“姐姐~你~你讓我牽着它招搖過市,其他不說,嚇到百姓們怎麼辦?”

蘇煙一邊說著,一旁的夜叉還露出尖尖的獠牙配合了一番。

“你沒有靈獸,會死在神拔里。”

“奧,那就帶着吧~”

“不對~”蘇煙後知後覺,俊臉上爬滿了好奇,“到底啥是神拔?”

共工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了下去:“帶上它,雖然你和他無法在聖痕中立下契約,但我也從來沒見過被降伏后的靈獸在沒有締結契約的情況下如此親近降伏它的人類。”

夜叉見共工指了指它,便低下了頭埋在了地上。

“有沒有搞錯,你還害羞!”蘇煙掐着腰吐槽道。

“好吧~”旋即蘇煙點了點頭,站起身時帶起了一陣火星,“話說回來,怎麼安置它?”

共工的煙眸精光一閃。

“裝扮!”

說完,兩人一同扭頭看向了傻楞在那的夜叉。

悲傷的淚水從狼的眼瞼溫柔滑落,今夜,他的狼生面臨著脫胎換骨的蛻變......

——

落神山,神殿前的櫻花落滿在寬闊的大道。

這裏也下過雨,泥土的芳香中還帶着濕漉的溫暖,所以幾種不同的腳印很快蒸發不見。

殿堂內,燈火通明,十二隻顏色各異卻都絢爛璀璨的座椅安靜地排列在殿堂兩側。

座位本沒有名字,但它們的主人是主宰萬物的存在。

因此久而久之,神裔們開始習慣了“神座”這個稱謂。

神座左右各六張,整齊對稱。但仔細打量的話,就會發現右側的最後一張神座顏色黯淡,與其他十一張相比就像是沒有生機的朽木。

不過除了幾縷塵埃,今夜在座的各位皆不在意這張年久空閑的座椅。

大殿後方的浮屠壁,五聖賢的臉在燈光下躍然紙上,好不真實。

“祝融怎麼沒來?”先開口的任然是五聖之首的游雲。

理所當然的沉默。

終於,兩腿呈疊放姿勢半躺在兩張椅子上的人回答了今夜的第一個問題。

“聽說在閉關修鍊,說是要一己之力滅掉北域妖族的殘枝黨羽。”女人說得隨意,然而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惹怒了對面脾氣最暴躁的男人。

“風神就是風神,嘴巴還會漏風!”

“砰!”

“想打架啊~強良!”女人雙腿一彈,在空中劃出一道春光乍泄的風光后重重踩在了地上。

狂風凜凜,散去慵懶放蕩的風神煞氣恢弘,雖然媚眼如絲的時候她才是最危險的,但今夜到場的,他們都清楚。

神殿裏從來沒有安全可言。

“都住手吧~”空氣中隱約滋生出電芒的時候,游雲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大殿回歸了陰森的靜寂,“誰有接替木神句芒和古神奢比屍的人選。”

“怎麼都不說話了?”

游雲一一觀察了下方神色各異的八位,旋即笑着戲謔道:“總空着,會越來越空的。”

——

天剛剛亮,遠東的天際線開始吐露稍帶着溫熱的光。

一隻美麗的鳳凰在晴朗的高空悄然掠過。

偶爾,從雲端的這頭穿越到另一頭,水做的身體上又披上了精美的霞衣。

寬闊平坦的背脊上,共工面朝前方,如海浪一樣靈動的裙裝在風中似若天邊雲霧一般飄逸。

這可便宜了站在她身後的蘇煙。

閉上眼睛,鼻尖處總會有髮絲撩撥心弦,醉人的清香雖沒留在天涯海角,但蘇煙堅信,身前的這位女子所到之處,草長鶯飛,繁花不凋。

如果不是小腿總有濕噠噠的舌頭舔舐,蘇煙還能更自在一些。

“煩我幹嘛,剛才我差點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

蘇煙回過頭輕輕踢了一下夜叉,現在,他和姐姐的二人世界已成過去了。

看着一身“奇裝異服”的夜叉,蘇煙又笑開來:“還別說,一般人認不出你是只狼!”

夜叉哭喪着臉瞪了一下笑得前仰後合的少年,說真的,這種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此時夜叉的軀體已經恢復了正常大小,只要不是戰鬥狀態,它的體型只比普通的狼大不了太多。

因為夜叉這種靈獸又被戲稱為“火爆怪”,憤怒對它來說,就是催化體型變大的藥品,怒氣越大,身體就會越加龐大。

可是現在別說憤怒了,它甚至委屈地想哭,要不是昨夜裏哭幹了眼淚,今天的它的眼睛裏也不會多了幾條血絲。

“嘿~別動~”

“嗷~”

蘇煙找準時機一手扯過了一隻狼腿,“你看你,腿毛又露出來了”,將馬蹄靴整理后在再次給夜叉套好,蘇煙露出了寵愛的笑,“這樣多好,你要時刻記住,你是一匹來自峽谷的野馬~”

夜叉站起身原地轉了兩圈,哀怨地吼叫了兩聲,一身戰馬的盔甲讓它動起來畏手畏腳,要是給同類看到,定是一番恥笑。

“蘇煙。”

“啊?”

蘇煙站起來,身體緊緊貼上了共工的後背。

“遠點!”

“那個~風大,嘿嘿~”蘇煙識趣的退後一步,看着在白紗裙下若隱若現的腰肢,一時間竟然有些心猿意馬。

共工當然不知到蘇煙在心裏把她和春心苑的花魁拎出來做了對比,所以她依然目視前方說道:“前面是內東方了。”

“內東方!”蘇煙一驚一乍的行為嚇壞了一旁的夜叉,無處安放的狼腿猛地一縮。

蘇煙激動壞了,他沒出過鎮子,如果沒有前幾天的意外,自己怕是會在蒼平鎮度過餘生。

他有想過,在春心苑做一輩子的賬房先生也是挺愜意的事。

他享受和天南海北的人磕着瓜子閑扯胡聊,雖然會被老鴇一頓狂追,但總有心地善良的小姐接納自己躲進花錢才能進的閨房。

他還享受指尖在檀木算盤上瘋狂撥動的時刻,雖然經手的錢財進的不是自己的口袋,但精打細算不弄錯哪怕一個銅幣能換來老鴇一句口頭誇獎,他也覺得值了......

“我~是~神~裔~~~~~”

稚氣未脫的少年音貫穿了稀薄的雲海。

共工沒有回頭,但臉上浮現一抹複雜的微笑。

成長的痛,總在不經意間撕開胸腔,低下頭直面炙熱的內心,在突突直跳的血管里,總會發現擱淺在安逸背後的夢想。

蘇煙,他其實很想出去看看的,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廣。

不論如何,冥冥之中的天命,給了他這個機會。

蒼穹下,舞鳳凰,情到濃時熱淚盈眶,逍遙嘆,少年郎,追憶往昔再看今宵......

小歪明白主人的心思,一聲鳳鳴,一頭栽下雲海,接着,蘇煙被大風拂去淚水的眼睛頓時清明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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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眼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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