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藥房裏的罰與疼

8.藥房裏的罰與疼

四月二十七日,天氣晴朗,揚子洲頭的街面上比平時要更熱鬧一些,因為今天是報上名的葯女們去春華館報道的日子。

春華館在城西頭,後院靠着山,前門卻是繁華的大街,後院的山上種植有大片大片的藥材,這也是御藥房的人選擇春華館的原因。

到了春華館外,阿容連忙上前去排隊,驗了牌子后就有人領着她們去安排住宿。為期三個月的葯女試訓需要繳納十兩銀子,所以要是貧寒人家非得砸鍋賣鐵不可。

當阿容交了五張二兩的銀票后,忽然間一名管事走了過來,對正在入賬的人說:“你去爺那兒幫着清點一下,這裏等會兒再說,後頭的姑娘還請都等等。”

見這情形阿容慶幸她手腳快,要不然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在大太陽底下干站着,可是要把人累壞的。好在除了她恐怕也沒人會這麼想,只要能當上藥女,別說曬太陽,就是下冰雹也得來等着。

阿容跟着領路的葯女一路彎彎繞繞地過了春華館,春華館的園子裏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滿園春色卻有一股子雍容清華之氣,怪不得御藥房的人非選在春華館不可:“姑娘,再穿過這個園子就到了,往常沒事的時候,可以到這兒走走,再往那頭可就不能去了,還請姑娘注意着些。”

正在領路的葯女說這話的當口上,有人急匆匆地迎面走過來,看着她們倆說:“咦,是新來的葯女啊,行,你們倆都跟我過來吧,有個差事需要你們來辦。”

“是,葯令大人。”

咦,原來是個葯令,現在阿容知道了,御藥房的葯女往上就是葯侍、葯令,再往上就是藥師了,藥師很少有女人,大部分都是男性藥師,偶有幾個也是她們現在見不到的。

莫明其妙地跟着這位葯令大人走,卻正是往剛才那個葯女說的不可以去的地方,阿容心裏“咯噔”一下,然後又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神經過敏了。

那位葯令大人帶着她們來到了一個大院子裏,院子裏堆滿了零零散散的藥材,那葯令就指着那些藥材說:“船胉來的藥材混在了一起,你們幾個負責把這裏的一樣樣分開,我還要去裏邊處理一些珍貴的藥材,你好好教她認認,別分錯了。分好以後,拿着葯牌去管事那裏交差,一定要儘快着些,天有些潮,在地上擱久了怕返濕。”

“是,葯令大人。”

葯令走後,葯女就把地上混着的所有藥材都教阿容認了一遍,阿容細細地聽着,然後和葯女一人一邊在地上開始整理藥材。

園子裏有好幾個葯女帶着新人在整理,一個葯女負責帶一個試訓的,而帶阿容的這個葯女明顯的很輕鬆。她看着阿容仔細地分葯,每一種都分對了,這名葯女不由得點了點頭說:“你很記事,這樣很好。”

“謝謝姐姐,還不知道姐姐叫什麼名字呢?”阿容也不敢揀得太快了,每一種藥材都拿起來細細看了才放到標有名字的葯筐里,要不然憑着她腦子裏的草藥知識,肯定能分得飛快。

槍打出頭鳥,她可不想做這隻被打的鳥。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把每一味藥材都放對了就已經很出頭了。

“我叫岳紅,你呢?”

“我叫盛雨容,岳姐姐叫我阿容就可以了。”

兩個小姑娘互相一笑,就沒有再說話了,畢竟分揀藥材的時候不可以分心,要不然會分錯藥材。藥材實在有些多,吃過午飯後葯女們又帶着來試訓的姑娘們來分揀,直到下午三點左右才分揀完。

正在阿容打算捧着自己的葯筐去交的時候,發現旁邊的一名葯女拿的是她的葯筐,阿容就笑了笑說:“這位姐姐,你拿錯了,那是我的葯筐。”

拿了阿容葯筐的葯女有些尷尬,連忙放了下來,拿着自己的筐子就走了,然後阿容就跟在她身後拿着葯筐去交藥材。

藥房裏有管事在收葯,阿容和那名拿錯了葯筐的醫女走在最後面,所以最後就只剩下了她們倆個在藥房裏。那名管事收下藥筐和葯牌后,開始比對每一個葯筐里的藥材是否正確,有沒有分錯的,在看到第三個筐子的時候,管事皺眉說:“肖葯女,你這是怎麼回事,冬心草里怎麼會有夜木香,這一個是大補,一個是通泄之用,要是用錯了是會出人命的,你怎麼連這點也不知道。”

只見那被稱為肖葯女姑娘怔了怔,然後有些慌亂,這時候管事又說:“扣你兩個月的例錢以示薄懲,像這樣的藥材都能分錯,真不知道你師傅是怎麼教你的,等回了山裡一定要跟你師傅好好說說。”

這時候那肖葯女就不是慌亂了,而是渾身發抖似乎很害怕一樣,阿容看這狀況不由得輕輕退了一步,正好碰在了自己的葯筐上。

那有葯女和管事都看了她一眼,然後肖葯女就像想起了什麼一樣,沖管事說:“陳管事,一定是拿錯了葯筐,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就是她說我拿了她的葯筐,我才又放下去拿了這個。我一定不會分錯的,這麼明顯的失誤我是不會犯的。”

然後這肖葯女不由分說,就轉身拿了阿容裝冬衣草和夜木香的葯筐,那陳管事一看,這個筐里的冬心草果然沒有混雜夜木香,這時候陳管事就看着阿容說:“你是來試訓的葯女?”

“回陳管事,是的,民女盛雨容,領的二十一號葯牌。”阿容心說這情況看來不太妙啊。

“把葯牌交了,你走吧,雖然你是來試訓的,可能不懂得,但安排了葯女帶領你們,你不去問,也不讓葯女幫你查看了,不是太自信就是太無知。”陳管事說著話就要來收阿容的葯牌。

阿容一看這樣兒臉一沉,但很快又笑容滿面的說:“陳管事,那筐分錯了的冬心草絕對不可能是我的。”

要是只是責罰什麼的,為了低調阿容可能也會忍了,但是一聽是要把她趕出春華堂去,並取消參加藥女試訓的資格,這個她不能接受。

她這麼一說,那肖葯女就炸了臉了,怒氣衝天地指着她的鼻子說:“你一個剛來試訓的,只怕連芒麥草和折蘆草都分不青,怎麼敢說絕對不可能是你的。要知道我跟師傅認了三年葯了,不可能會把冬心草和夜木香認錯的,倒是你憑什麼說不可能認錯呢!”

沉默了許久,阿容看着肖葯女笑得更加和暖了些,但嘴裏吐出的話卻半點也不和暖,反而像刀子一樣刮著肖葯女的心:“芒麥草干后,葉背對着光有很淺的紫色,而折蘆草的葉背上有很細微的白毛。就算不看這個,芒麥草和折蘆草只要拿到鼻子下一聞就能分出來,折蘆草有股辛辣氣,而芒麥草聞起來是有些甘甜的味道。再不濟嘗一嘗也能分得出來,折蘆草能把人嗆出眼淚來,而芒麥草可以用來煮糖水,我怎麼也不會虐待自己,拿嗆死人的折蘆草煮糖水喝吧。”

“這……這,這也不能說明你能分得清冬心草和夜木香,要知道他們不僅長得一樣,氣味也一樣。”肖葯女指着葯筐,試圖把自己撇清。

但肖葯女這話卻讓阿容眼一亮,心說終於逮着你了,還想誣賴我:“是嗎,真的一樣嗎?如果我沒記錯,冬心草中間有一根細小的白莖,而夜木香的中間卻是一朵很小很小的花蕾。陳管事,您說我記得對不對?”

“肖葯女,你的葯牌我暫且收着,等回了連雲山我要跟你師傅好好談談,你就暫且到葯令那去報道,葯女試訓的事你就暫時先不要過問了。”陳管事說完也不管肖葯女的表情,沖阿容說道:“把你的葯牌和葯交上來。”

陳管事對阿容的葯看得分外仔細,可能也是怕在這件事上出什麼錯,不過阿容對自己分的藥材有信心,所以也不擔心。最後陳管事又看了她一眼,把葯筐都收好了,然後才把葯牌遞給阿容:“你是哪個葯女帶的?”

“回陳管事,是葯女岳紅。”

“嗯,你在外面等着,我讓人去把岳紅找來。”

“是。”

應完了阿容就退到一邊,那肖葯女這時候卻忽然瘋了一樣地衝到她面前,扭着她的頭髮就使勁拽,拽得阿容覺得頭皮直發疼:“讓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認錯了,卻要栽贓到我身上,陳管事你要看清楚,那筐冬心草是她的,不是我的不是的……”

這肖葯女的手勁還真不小,這阿容被拽得疼痛後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她伸手往自己護着自己疼得有些暈的頭,下意識的盡量順着肖葯女的手勢,實在是她這身子特別瘦小,就算掙扎也掙不開。

見狀,陳管事連忙上前來拉,卻只把阿容拽得更疼,阿容發出幾聲悶哼,腳步也開始虛浮起來,正在這時候阿容昏沉之中聽到一個特別好聽的聲音解救了她,然後她就徹底地昏了過去。

“這是幹什麼。”

這一句話,如同春風一般卻意外地帶了些嚴厲,這時候如果阿容還醒着,一定會認得出來,這個好聽的聲音屬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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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懷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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