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川天女
陳默背着那款心愛的佳能相機,沿着克孜勒河畔漫無目的地邊走邊看,他好像從來沒有如此放鬆的心境。
作為宣傳幹事、軍隊記者,平時的鏡頭總是對準新聞人物、熱點事件,難得有閑心出來拍拍美麗的邊關風景。
這會兒,總算是忙裏偷閑,可以在這熟悉而又陌生河邊,選幾處別樣的景緻,拍一組邊塞風情的照片。
沙棗花開了,雪白雪白的。成片的沙棗樹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芳香。
這芳香只在邊塞才有,只有西域最濃,內地是聞不到的。它既不同於牡丹的馥郁,又有別於茉莉的淡雅,是一種異域的清香,香妃的香。
小河彎彎曲曲,河水清澈見底。陳默繞過河邊的幾棵高大的白楊樹之後,一幅渾然天成、動靜和諧的美景映入眼帘。
沙棗樹下,一個維吾爾族少女正站在河裏洗衣服。一襲黑色的長裙襯托出苗條的身姿。
她一會兒彎下腰去輕盈地漂洗,一會兒直起身來使勁地擰水。
當她彎下細細的腰身時,修長的秀髮便垂了下來,遮住白晰的臉龐,兩條玉臂在水裏來回舞動。
原本浸在水裏的裙子后擺,這時就被拖離了水面,滴答滴答往下掉水珠。
當她直起身子時,裙子下擺又一次浸在了水裏。
她不經意地甩一甩頭,將長長的秀髮拋到肩后,嬌美的花容露了出來。那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尖尖的下頜,簡直就是冰山上飛下來的仙女。
陳默從北京來到西部邊陲多年,很少見過留着披肩發的維吾爾族少女。他完全被眼前的美麗迷住了,以致於忘記拍攝,只顧獃獃地看着。
那少女似乎感覺到有人來了,她抬起頭朝陳默望了一眼。
陳默連忙停下腳步,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起相機對着河水隨意拍攝。趁黑衣少女不注意,他偷偷地將鏡頭對準她,按下快門。
黑衣少女把洗好的衣服收起來,裝進一個柳條筐里,又擰了擰被河水浸濕的裙子,然後背上柳筐,向村子附近的小木橋走來。
陳默鼓起勇氣,也向小木橋走去。兩個人在橋頭相遇了。
少女低着頭,旁若無人地走過陳默身邊。儘管她的秀髮稍稍遮掩了容顏,陳默還是看清了她嫵媚迷人的瓜子臉,不由得砰然心動。
這麼巧,又遇見她了,真乃天意。
陳默本想和她答話,卻怎麼也張不開口,眼看着少女與他擦肩而過。
陳默倚在木橋的護欄上,傻傻地望着少女離去的身影。
黑衣少女走到村口時,停下腳步,側過臉來,回眸一笑……
“篤篤篤,陳幹事,陳幹事。”有人在敲門,“篤篤篤。”
“誰啊?”陳默迷迷糊糊地問。
“是我,小周。”
陳默猛然醒了過來,順手把燈打開。他知道是電影隊的放映員周鼎在敲門,便披上衣服下了床,打開門問:“什麼事?”
“侯主任讓我通知你,馬上到政治處會議室開會。”周鼎也披着一件上衣。
“什麼事,這麼急?”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重要行動吧。”周鼎提了一下肩頭將要滑落的上衣。
“好,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周鼎離開后,陳默抓起床頭的手錶一看,凌晨三點。
他穿好衣服,出了宿舍,急匆匆往辦公樓走去。此時的C團機關辦公樓里,好幾間辦公室還亮着燈。
都這個點了,還有人在加班,那得有多麼重要的事情啊。
一絲冷風吹過,陳默清醒了很多。
忽然,他想起剛才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姑娘美若天仙。雖然沒答上話,但他還是拍了幾張照片。過一會兒,打開相機,應該可以看到仙女的麗影。
走着走着再一想,唉,拍照那也是夢裏的事。他頓時感覺非常遺憾。
不過,想想那仙女回眸一笑百媚生,陳默的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幸好天黑沒人看見。陳默帶着微笑走進政治處會議室。
會議室里已經有好幾個人了。陳默隨便找個位置坐下來。
長方形的會議室里,一張橢圓形桌擺在中央,周圍有十幾把帶扶手的椅子。牆壁上懸挂着工作制度牌、業務流程圖以及黨組織工作原則等。
政治處主任侯順,肩扛中校軍銜,坐在他的老位置上,就是橢圓形桌子長徑的端頭。
侯主任是山西人氏,個頭很高,身體偏瘦,肥大的迷彩服穿在身上,顯得鬆鬆垮垮,一張長長的“馬臉”始終不笑不怒,永遠讓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麼。
副主任劉天來少校,挨着侯主任。劉副主任是山東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圓,說話聲如洪鐘。雖然他的軍銜較低,但氣勢上似乎要壓過侯主任。
劉副主任的旁邊空了一個位子,然後是組織股幹事胡英輝中尉。
胡幹事面目清秀,白白凈凈,他的身上缺少戰士的野性,學生出身他總是保持着文質彬彬形象。也難怪,他是做文字工作的,整日待在機關,風吹日晒的機會並不多。
胡英輝的旁邊是保衛幹事鄭東中尉。
這個年輕人身高一米八五,是個大塊頭,一雙小眼睛他的身材極不相稱。眼睛不僅小,而且還近視,可是他從來不願意戴眼鏡,總是眯着眼看人,似乎對誰都不相信。
劉天來對侯順說:“主任,就差群工辦的艾斯卡爾沒來了。我們先開始呢,還是再等一會兒?”
侯順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說:“再等一會兒吧。”
他從衣兜里拿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遞給劉天來,又分別給鄭東和陳默各扔了一根。
看到大家都接到煙了,侯順自己點上,輕輕吸了一口。片刻之後,三股青煙從他的口鼻奔騰而出。
劉天來點着煙猛吸一口,帶着“絲絲”響聲,似乎一定要把它吸進胸腔才能滿足。
即使這樣,還嫌不過癮,他並不急於把吸進去的煙吐出來,過了幾秒鐘之後,才慢慢張開嘴巴,讓煙霧慢騰騰地從嘴裏往外冒,同時輕輕地吸氣,讓煙再次鑽入鼻孔。
真的是一點兒都不浪費,完全來了一個“二進宮”。
保衛幹事鄭東掏出打火機,打着了,湊到陳默跟前。陳默擺了擺手,示意不點煙,鄭東便自己抽了起來。
小小的會議室里很快就雲山霧罩。
陳默心裏想,這大半夜的把人叫來,到底有沒有急事。如果有緊急任務,為什麼一個個都如此悠閑?如果沒有什麼大不了事,為什麼三更半夜要開會?
這時,上尉艾斯卡爾拿着筆記本沖了進來,迅即在陳默身邊坐下。
劉天來對侯順說:“主任,人到齊了,開始吧。”
侯順把手中的香煙在煙灰缸里使勁捺了一下,說:“深更半夜叫大家起來,開一個緊急會議,這是不得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