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失望的心
回到民樂縣,陳默回憶起這幾年來與劉翠的交往。
她是一個可愛的、有前途的姑娘。屬於她的應該是一條寬闊的、順暢的成功之路,然而,這才短短的兩三年,她就被生活打垮了。
陳默把劉翠寫給他的那些信拿出來,隨手翻看信封及郵戳,回味其中的滋味。此刻,陳默感受到的又是陣陣酸楚。
可以想像,當初劉翠寫這些信的時候是什麼滋味,酸甜苦辣,有誰知曉呢?
這便是一位姑娘對心上戀人的思念,她付出了常人所不能付出的努力,她那純潔的感情和對愛的憧憬,被一個男人無情地、殘忍地摧毀。
陳默發現有兩封信,自己當時竟然沒有拆開看。那是在結業考試之前收到的,也是劉翠寫給他的最後兩封信。陳默根據郵戳,打開前一封信,讀着讀着,淚眼模糊。
我親愛的默:
你好。我記不清是第幾次孤獨地坐在燈下給你寫信了,我也不知道,這封信你看了後會不會給我回信。我不敢再有這樣的乞求和奢望。
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卻總是看不見你的影子,也聽不到你的聲音,我整日整夜地盼着你的來信、你的電話、你的歸來,可是盼來的總是一場空。
多少次夢中醒來,淚水沾濕了枕巾,多少次呼喚你的名字,卻得不到一聲迴音。
每當我寫完一封信發出去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這次再不回信,我就永遠不給你寫了,可是沒過幾天,當我坐在孤燈下,還是忍不住給你寫信,而且每次都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封,這是最後一封。
我想,即使你是鐵石心腸,也該被熔化了吧。為什麼別的女孩子為你做了一點點,你就那麼感動;我為你做了這麼多,你就沒有一點動心呢?
我內心的希望和痛苦沒有人知道,我只能說給自己聽,我的所作所為沒有人理解,我只有自己安慰自己。
我常常在問自己,難道我就沒有一點令人欣賞之處嗎?難道我就如此下賤找不到男人了嗎?非得要一個冷漠的陳默嗎?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嗎?我就是那樣令人討厭嗎?
我不得而知,我有一點相信,天命是不可違的,也許是我們的緣分,這輩子還沒有修成正果,那就只有等來生了。
我真想求助於佛法,讓它幫助我排除困惑、解除煩惱,幫幫我這顆無助的孤獨的凄冷的心。
在這個孤獨的夜晚,我像一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幻想着能偎依在你溫暖的懷裏,我希望這個夢不要醒,我寧願第二天早晨起來化為一座雕像。我們永遠在一起的雕像。
愛你的:翠
6月1日
看到這裏,陳默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了一拳。他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在那個時候拆開這封信。
那時,是劉翠最需要關愛的時候,哪怕是一句話,一封信,或者打一個電話、發一份電報,都可能把她從懸崖邊緣拉回來。
後悔啊,後悔!陳默啊陳默,你的沉默就是殺人不見血的刀。陳默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名字,為什麼要把名字改成叫陳默,為什麼要沉默呢。
陳默拆開第二封信,也就是劉翠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
親愛的:
這一次真的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寫信了。
我心靈深處的水源已經乾涸,我等不到你的心歸來。我眼裏的淚腺已經枯竭,我的眼淚溶得了磐石卻溶不了你的心。
當一個女人把她所有的希望和夢想,都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的時候,就註定了她的一生要麼得到最大的幸福,要麼得到最大的痛苦。
我是一個不幸的人,得到了後者。所幸的是,我已經找到一種解脫的辦法,有一群人可以我打開了心結,驅除了心魔,在你這裏得不到的,在那裏我都可以得到。
在那裏,不需要向人乞討愛的施捨,也不需要挖一口苦井自己來喝。在那裏,人們可以放下自己放不下的一切。
這個世界上,我有太多的放不下,所以我有太多的痛苦,這個世界不需要我,這世間不屬於我,在這個世界裏我感到的是孤獨和冷漠,我只有去那個世界,那裏才有溫暖和陽光。
我寫的那些信,不會帶給你快樂,只會增添你的煩惱和厭惡,你還是燒掉它吧,在那燃起的火焰里,你會看到我的微笑,在那飛舞的灰燼中,你會聽到我的泣吟。
我們都將消失,唯有火是永恆。
小翠走了,從哪裏來,又到哪裏去。她沒有帶給別人快樂和希望,也沒有幫助別人解除痛苦和煩惱。
再見了。
6月10日
陳默清楚地意識到,毀掉的劉翠的不是別人,而是他陳默。他的內心永遠無法抹去這種負罪,他的良心一輩子將不得安寧。
陳默不願意放棄劉翠,他還要去師醫院找劉翠,一定要把她從病魔掌下解救出來。他將盡自己最大努力去做這件事,以此來償還欠下劉翠的情債。
儘管他也知道,靠說教救治劉翠的希望比較渺茫,從這二十多封沉甸甸的、飽含愛與哀怨的信中,就可以知道劉翠的性格是多麼倔強。
不管有沒有希望,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陳默都將盡百分之百的努力。唯有如此,他的良心才能少受一些譴責。
陳默正沉浸在深深的自責中,獨自在宿舍里整理劉翠的信件,吳遠山從外面回來。他見陳默黯然神傷,再看他手裏那麼多的信,便猜到可能是為了感情的事。
吳遠山與劉翠同在A師政治部機關,劉翠與胡英輝分手,追求陳默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一些。這次陳默去A師里看望劉翠,回來后心情一直不好。吳遠山照顧他的情緒,很少在宿舍里高歌。
今天,他又去了486醫院陪張寧,回來時還帶了好吃的。
“陳默,來來來,嘗一點。”吳遠山把兩個膠袋子鋪在桌子上說,“這是張寧做的,牛肉,還有鳳爪。嘗一嘗味道怎麼樣。”
“啊,好。”陳默把信整理好,塞進箱底,和陶莉當年的那四封信、還有阿孜姑麗的手套放在一起。收拾好后,來到吳遠山的桌子前,“有酒嗎?”
“有。這是我保存了多年的崑崙老窯。”吳遠山從衣櫃裏取出一瓶白酒,找了兩個搪瓷缸子分別倒了一點,“先吃點,墊一墊再喝。”
陳默沒有吃什麼,端起酒來一飲而盡,然後又自己倒上,比吳遠山倒的酒還要多。他端起來說:“遠山啊,張寧對你不錯,祝福你們,好好珍惜吧。來,幹了!”
兩人碰了一下,幹了。
吳遠山又把酒倒上說:“陳默,有心事?想開點,酒解不了愁,借酒消愁愁更愁。”
“唉,沒什麼事,就是想喝酒。”陳默說著又要端起缸子喝。
“哎,別急,別急。”吳遠山擋住了陳默端起的酒,“別光顧着喝酒啊,嘗一嘗張寧的手藝怎麼樣,過會兒喝多了什麼味道也嘗不出來了。”
陳默放下酒,拿起一個鳳爪啃了起來:“嗯,味道不錯。”
正說著,穆子旭推門進來。“哎,真不夠意思,有酒喝不叫哥兒們一聲。”
(下一章:《有備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