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馳援06

丐幫人多勢眾，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幫派，劉長空等六大長老，個個聲名遠揚。他忽然出現，行色匆匆，必有大事。梅凌霜下了黃牯嶺，好奇心切，施展輕功，追趕丐幫眾人。

疾奔三里地，站在岔路口，梅凌霜略微躊躇。眼前兩條山道，都是腳印雜亂，向西通往玉柱峰，於是朝北奔行。片刻之後，便知不對，以她的輕功修為，十幾里短途內，只怕劉長空也要略遜一籌，決然遠在那群丐幫弟子之上，這時候還望不見他們，顯然是走岔路了。

時近黃昏，她懶得回頭，信步而行，忽聞隱隱哭聲，當即尋了過去。只見高崖之上，人影一晃，一名婦人抱着一個六七歲幼女，縱身跳下。

梅凌霜大吃一驚，飛掠而去，穩穩接住，輕輕放下地，責道：“糊塗啊，如何這般想不開？這小姑娘生得這麼可愛，是你女兒吧？你好忍心，好糊塗。”

“這女子心已死，被夫拋棄，走投無路，才想要尋短見。只怕姑娘一走，她又輕生，誰還救得了？”

梅凌霜忽聽背後有人說話，微微一驚，回身看去，只見一棵大樹下，站着一名灰衣人，三十來歲模樣，起先急於救人，沒顧上留意四周，道：“你一個男子漢，就這麼袖手旁觀嗎？”心下鄙夷，不再理睬，轉對那婦人說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替你教訓那個負心漢，讓他痛改前非，如何啊？”

這婦人搖搖頭，哽咽道：“沒法子啦，我生的是閨女，後來再無生養。那沒良心的，恨我斷了他家香火，硬要休妻另娶。他以往對我打罵，我都忍了，萬沒想到，今天竟會把我母女趕出家門，還當眾叫我們去死，說再要給他見到，就打斷我母女的腿。我……我是當真不想活了！”

在她說話時，梅凌霜拉着她的右手，暗暗伸指搭脈，道：“我有法子，包管那負心漢回心轉意，從此好生看待你母女，信不信？如果我說話不作數，你再想尋死，我絕不攔着。”

這婦人抬起頭，遲疑不定。灰衣人道：“這位姑娘救你母女性命，你縱不感激，總該聽她一句勸吧？”

這婦人滿面羞愧，趕忙拜倒相謝。梅凌霜扶起，道：“那就走吧。”

這婦人嗯了聲，道：“好心大哥，你好言好語，勸我許久，這份恩情，我沒法報答，請受一拜。”

灰衣人還禮，道：“不敢當。”

梅凌霜道：“啊，是我誤解你了，尊駕莫怪。”

灰衣人道：“沒什麼。姑娘俠義，我很敬佩，也覺好奇，不知你有什麼法子，能叫那負心漢洗心革面？恕我多事，跟去看看。”

這婦人家住二裡外的白沙鎮。她牽着幼女，引梅凌霜和灰衣人來到一間雜貨鋪外。

只見鋪子裏衝出來一名漢子，氣勢洶洶，瞪眼吼道：“還敢回來？你讓老子斷子絕孫，我打死你拉倒！”揮拳便打。

路人紛紛圍觀。梅凌霜伸手抓住他的胸口，手臂一揮，這漢子騰空飛起，駭然大叫。梅凌霜將他連拋三次，一次比一次飛得更高，見這漢子嚇得臉色發白、哆嗦不止，方才作罷，道：“從今往後，你膽敢動她母女一下，我就對你不客氣。”

這漢子兩腳落地，腿肚子發軟，一跤坐倒。眾人哄然大笑。

梅凌霜道：“各位，請教鎮上有幾個郎中啊？”

人們嘻嘻哈哈，紛紛道：“三個，三個。”

梅凌霜道：“勞駕幫幫忙，請三個郎中都到這裏來，給這負心漢把把脈。”轉對這漢子道：“進去說話。”

這漢子爬起身，垂頭喪氣的走入店內。梅凌霜道：“小妹妹，我們回家去。”牽着那幼女的小手，進內落座。

灰衣人和那婦人各自坐下。不一會，果有好事者請來了三名郎中。梅凌霜道：“三位先生，這是診金。請你們給這負心漢把把脈，但不得說出口，各自在紙上寫下來，再開方子。”取出三粒碎金子，放在桌面上。

三名郎中大喜，讓這漢子伸出手來號脈，他不敢不從。片刻，三人把完脈象，各在紙上寫下見解，開了藥方。

梅凌霜站起身，過去探了探這漢子脈象，也提筆寫下，開出方子，對這漢子說道：“你去瞧瞧，便知一切。”

這漢子不知她在鬧什麼玄虛，畏懼之下，只得乖乖照辦。只見他拿過四份診書一看，臉色登時漲紅，額頭冒汗，身子微微顫抖，發楞無語。

梅凌霜道：“你自己有病，卻怨恨妻子，算什麼男子漢？莫說你有了個女兒，就是無兒無女，也該善待夫人，相濡以沫。傳宗接代，原本沒錯，但過於看重，便是墜入魔障。你好生想想，你這般行徑，對得起老婆孩子嗎？我再說一遍，從今往後，你膽敢欺凌她母女，我一旦知曉，立刻趕來打斷你的手腳，信不信？”

這漢子噗通跪地，淚流滿面，叩頭道：“多謝女俠，小人知錯，再也不敢了！”

梅凌霜道：“你照方抓藥，善待妻女，老天爺才肯垂憐，幾年之內，尊夫人必然有孕，至於生兒生女，順其自然，莫可強求。”

三個郎中紛紛點頭，都道：“不錯，不錯。”說罷，一起告退而去。

這漢子跪行到妻子面前，連打自己好幾下耳光，流淚叫道：“我不是人，我豬狗不如！”

那婦人又悲又喜，抱着幼女放聲大哭。

梅凌霜微微一笑，離座而出。灰衣人隨她出店，道：“姑娘恩威並施，挽救了這家人。原來你精通醫道，這法子果然極高明，功德無量，在下佩服。恕我冒昧，請教姑娘貴姓？”

梅凌霜道：“萍水相逢，我不問你，你莫問我。”快步而行。

只聽背後灰衣人說道：“天快黑了，姑娘要去哪裏？當心碰上壞人。”

梅凌霜懶得理睬，一出鎮子，立刻施展輕功疾奔。片刻，奔出七八里地，天色已黑，鼻中嗅得一陣酒肉香氣，來自附近山坡，當即尋去。

她踏進那坡上廢廟，一眼看到搜魂手沙萬重，登時大吃一驚，立刻想要逃走，心念電轉：“不成！毫無機會，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當即站住不動。

沙萬重晃身掠到她跟前，出手如電，一把抓住她脖頸，喝道：“哪裏來的小丫頭？乖乖進去。”

梅凌霜幾乎喘不過氣來，身不由己，被沙萬重抓進破殿。只見三個人圍坐在火堆邊，煮狗肉，喝米酒。這三人均在五旬開外。東邊那人一身錦袍，氣派極大；南面之人是個道士，神情冷峭；西側坐者，粗布衣衫，土裏土氣，一幅農夫模樣。

榮成、辛八公和藍衣漢子、黑衣漢子、四名轎夫肅立在旁，神態十分敬畏。

沙萬重鬆開手掌，道：“小丫頭，你是哪一派門下？說實話，我或許饒你一命。”

梅凌霜喉嚨被卡得難受，當下輕咳兩聲，深深吸氣，心知沙老怪眼光銳利，瞧出她身負武功，決然瞞不過去，笑道：“這位前輩，武功當真高強，晚輩聞所未聞，斗膽請教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