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闖宴12

黎幼虹勸慰幾句，接着語重心長道：“孩子們，世道艱險，創業艱難，你們爺爺白手起家，號稱‘金刀孟嘗’，梅家能有今日，不是靠官商勾結、巧取豪奪，而是力行‘仁、義、忠、信’四個字，廣結善緣，得道多助。子曰‘克己復禮為仁’，‘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些話你們都是讀過的，宜當深為體用，不可過耳忘之。無論什麼時候，為人不可忘本，記住了么？”

孩子們哽哽咽咽，都道：“奶奶教誨，孫兒謹記。”

這時，梅昌平走進練武廳，瞧見父親神情傷感，孩子們淚人似的，心下一驚，不知又出了什麼事，想詢終是不敢，道：“爹，剛剛得到消息，摩尼教一夥一個時辰前出城往北，眼下卻又出現在南郊，行蹤如此詭異，不知搗什麼鬼？大哥派出盯梢的人手，先後被對方喝破行藏，幾乎要動刀子了，無法繼續尾隨。我想趕上去打探，大哥命我來跟爹和二媽知會一聲。”

梅敬安道：“嗯，你跟他們照過面，務必小心，莫靠太近。”梅昌平道：“是。”黎幼虹道：“藥鋪子的事，交代下去了嗎？”梅昌平道：“已吩咐過了。”黎幼虹道：“對方不是泛泛之輩，如果他們防範甚緊，你絕不可造次，立刻回來。”梅昌平道：“是。”

梅敬安道：“夫人，我們去惠方院走走，看看師侄們的傷，好得如何了？”說著站起身。

梅昌平笑道：“二媽，我起先聽說你也在這裏，以為聽錯，你可真是練武廳的稀客了。”

黎幼虹起身笑道：“教你個乖，太陽也有打從西邊出的時候，比如我現在拜你為師，你教我武功如何？”

眾人猶還沉浸在所聞故事的鬱郁感傷之中，然而黎幼虹這句話奇峰突起，匪夷所思，不由皆笑，心情頓然舒暢。

黎幼虹笑道：“我們走啦，大家接着練吧。”

眾人送到練武廳門口，孩子們紛紛道：“奶奶，什麼時候再來瞧我們練功啊？”

黎幼虹回首一笑，同梅敬安並肩緩步而去。

孩子們來纏梅昌平。梅昌平道：“別鬧，別鬧！你們練吧，我回頭再教你們幾招劍法如何？”孩子們歡呼一聲，散開了去，各自練功。

梅昌平走到許紫英身畔，道：“英妹，我這就趕路去了。”

六少奶奶笑道：“七妹，還戳在這裏幹什麼？小兩口有什麼悄悄話，趕緊找個沒人的地說去啊！”

大少奶奶含笑道：“六妹，你莫打趣別人，忘了自己早先什麼德行啦？孩子們都在，莫亂說話。”

許紫英笑道：“大嫂，我原本是想跟平哥上外頭說去，可是給六嫂這麼搶先叫破了，未免無趣得很，我們偏就在這裏說話呢。”

眾妯娌相視莞爾。

梅昌平面上發燙，有些尷尬，說道：“也沒什麼，我就這麼一句話。眾位嫂嫂，英妹，我去了。”轉身便走。

許紫英奔出幾步，道：“一切小心，早點回來！”

梅昌平答應一聲，快步而行，到風和院自己屋裏取了兵刃包袱，而後上馬廄去牽坐騎。

一名馬夫手腳利索的給一匹神駿黑馬安上馬具，另一名馬夫趕忙開門，梅昌平牽馬而出。

杭州南郊，錢塘江上千帆往來，百舸穿梭；江畔官道行旅匆匆，儘是南來北往之客。

梅昌平策馬溯江南馳，約馳七八里地，拐過一道彎，忽見前頭十里長亭外，聚集着許多人，行商紛紛避道而走，心下奇怪，待得馳近看清楚時，不禁吃了一驚。

只見長亭之內，一名褐衣老者身背一個大包袱，面江而坐。亭外數十人，大都手持兵器，人人瞧着那老者，神情凝重，如臨大敵。

這些圍住長亭的眾人裏面，站在前排的六個人，除了一名粗壯大漢、一名黃須漢子，梅昌平都認得，正是摩尼教許姓女子、無定和尚、王姓胖子和湯姓黑漢。

梅昌平一驚勒馬，相隔數十丈停下，暗道：“摩尼教一夥忽北忽南，難道就是為了對付那個老者嗎？那老者卻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