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紈絝

第2章 紈絝

曲沃村並不大,只有十多戶人家,三面環山,村後有黃河,因為遠離州府城鎮,平時到這裏來的人很少。

趙家的宅子在曲沃村算是好的,雖然不能算高牆大院,但也幾進幾齣,靠着西面的小院子裏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樹,上面密密麻麻的掛着小紅燈籠一樣的柿子,在樹的頂端,有個十幾歲的少年坐在樹杈上隨手剝着柿子的皮吸着裏面的汁液。

少年吃了幾個柿子之後,眯眼瞧着遠處山谷那裏。過了一會,他看到兩個女子騎着馬和驢出現在村頭拐彎的路上。

“田蕊?聽娘說阿耶今次會去田蕊家見她那個陰陽怪氣讓人捉摸不定的父親,這小娘皮來這是做什麼?”

等了半天沒等到父親,卻見到了田家的姑娘和女婢,這真是有些無聊。少年正在想,有人從小院外走了過來,一面敲門一邊叫:“二郎,二郎,開門啊。”

但是少年在樹上就是不吱聲,外面的人又拍了幾下門,自言自語說:“沒道理溜出去吧?到了下午不就自由了?”

“笨啊!”樹上的少年再也忍不住了:“誰告訴你門閂上了?你不能推門進來啊!我說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往哪裏跑?”

少年平時也是這樣和家人鬥嘴,外面的人聽到也不以為意,還笑了,往後退了幾步,好一會才從柿子中間看到了少年的身影,說道:“二郎,你怎麼在樹上?”

“我怎麼不能在樹上?你也來啊,天高雲淡,風光絕美,不瞧是虧了。”

“這個……”小院外的人也不過十七八歲,他咧着嘴咽了口唾沫說:“主人吩咐過,五日之內,不讓我們進去……”

“不讓你們進來也不讓我出去,那你這會來幹什麼?”

“這個……夫人說,到了晚間二郎就自由了,夫人還說,主人幾日前離家時說過,今晚之前,讓二郎你務必不要外出,有事要和大朗二郎說……”

“知道知道,”少年不耐煩的問:“每天都要來提醒一下,我糊塗了還是你們糊塗了。我哥哥呢?還在看書?”

“這個倒不是,大郎去外鄉借書去了,想着稍等就能回來……”

“好了好了,你去吧……”少年心裏嘀咕,前些天和哥哥吵架拌嘴,自己被禁足,哥哥卻沒一點事。

父親總是偏袒大郎!

外面的人答應一聲要走,忽然從頭頂落下許多的柿子皮,這些柿子的果肉已經被吸吮乾淨了,但皮上還是黏黏的,頓時都粘在了這人的頭上身上,搞的他十分狼狽。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院門開了,剛才還在樹上的少年這會就站在了門裏面,一臉詢問:“小七,你進院子裏吃柿子了?”

“沒有,這是……”小七急忙的爭辯,但是少年不容分說:“沒有?那你怎麼滿身的柿子皮?沒聽說過抓賊拿贓捉姦那雙嗎?現在人贓俱獲,你都吃到頭頂去了,你還有什麼說的?”

小七:“我沒有……”

“什麼沒有?我知道你進院子裏只是想吃柿子,而不是不想遵從我父親的吩咐,不過我這人心腸好,你吃了就吃了,進院子就進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會告密的。”

“二郎,我真沒有,這些是你……”

“就算是我讓你進去的,可這也違背了家主的訓示不是?不聽話的可是你不是我。”

小七乾脆的不吭聲了。趙家一共收養了兩男三女五個孤兒,這小七是其中之一,趙家主人上下從來沒有將小七這些人當外人,此刻小七知道面前的趙家小爺必定是要打什麼主意,可是自己又猜不透他想幹什麼,還不如聽着,省得白費勁。

這少年就是趙家的二郎趙旭。趙旭見小七不說話,忽然笑了:“算了,我也不為難你,只一樣,待會有人要是來找我,你就說我不在就行了。”

“可是……”

“你怎麼還可是?”

小七又咽了口唾沫,說:“可是家裏人都知道你在,沒出去啊?”

“你不是才來過?你只對來找我的人說我不在就行了,別人不管。”

“……那好吧。”

小七走後,趙旭回房坐下,想想田蕊那張漂亮的臉,再想想她父親田悠,嘴裏嘆了口氣。

一牆之隔的院子外一會就傳來了鈴鐺的響聲,沒多大一會,小院子外有人叫門,接着門被推開,披着紅色大麾的田蕊走了進來,她看看院子裏擺放的刀、槍和石鎖,又叫了趙旭一聲。趙旭坐着沒吭聲,心說小七到底還是沒有攔住她。

田蕊嘴裏叫着趙旭,人已經進到了屋裏,趙旭裝作想事情沒有留意,等到田蕊再次要開口,才滿臉驚訝的說:“田蕊!你來了!你什麼時候來的?失禮失禮。”

趙旭說著就欣喜的到了田蕊面前。田蕊風塵僕僕的就是為了來看趙旭,但此刻見他唇紅齒白,雙目如星,秀雅無比,忽然內心鼓盪,猶如潮湧,全身發軟,竟然說不出話來。

趙旭雖然小小年紀,但對於田蕊而言,身上自有一股盪人心魄的男子氣息。

田蕊見他對自己熱情有加,低眉含笑說:“才來……令尊在我家裏……我是要去舅父家裏的……”

田蕊的話有些前後不搭,但是趙旭已經聽明白了。

田蕊的父親田悠是本地名士,博學多才,而且聲名遠播,很有影響,不過世上沒有完美的事情,田蕊的父親田悠和母親郭氏只有她一個孩子,未免不足,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田蕊的父親田悠就想着要納妾,但田蕊的母親不同意,田悠就和郭氏經常的吵架。

趙旭曾經見過田蕊的母親郭氏,那真是一個性情剛烈的女人。趙旭曾聽過一個傳聞,據說田悠要納妾,變着法的和田蕊的母親郭氏商量,意圖讓自己的夫人答應。田悠說的理由也無非就是那幾句,郭氏回答田悠說,你說沒男丁這倒也是大事,不過咱們兩個沒有兒子,也不知道究竟是誰的原因,不如你找一個女人,我找一個男人,各自試一下,看看怎麼樣?

田悠這個陝州名士拿自己的老婆一點法子都沒有,一來二去的,兩人由吵架還演變成了動手,前一段趙勛(即李勛,下同)讓趙旭到田家找田蕊的父親說事,沒料想正趕上郭氏和田悠剛剛打了一場,結果是郭氏坐馬車回了娘家。

趙旭性情機敏,天寒地凍,這主僕二人大老遠的跑來,目的已經不需多言。田蕊對自己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但因為對田悠有看法,因此才有些不想搭理田蕊。

可是田蕊一直對趙旭熱情,此刻登門拜訪,兩人站的近,隨意的說了幾句話,田蕊竟如痴似呆,心暢骨軟。

少年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趙旭這幾天也是被關的悶得慌,此刻見到田蕊雙頰緋紅,神態忸怩,說不出的嬌艷,想這樣的美人在眼前,不做點什麼真對不起禁足五天,簡直是暴殄天物,肚子裏去他娘的叫了一聲。

趙旭為自己找了個借口,管他天王老子四面神佛的為自己打了氣,按捺不住,握了田蕊的手……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原碧的叫聲,趙旭急忙起身,見田蕊還在沉迷,就到了外面。

原碧看到趙旭就說:“二郎安好。眼看着天色不早,又唯恐下雪,我家姑娘該動身了,不然,天黑前恐怕到不了下村……”

小七這時在院門外對着趙旭,一臉苦相,顯然是因為沒有攔住田家的兩個女人,愧對趙旭而手腳無措。

趙旭笑笑的和原碧說著話,東一句西一句的就是不讓原碧進屋,好給田蕊爭取時間整理。不一會田蕊從屋裏出來,趙旭看她衣着整齊,雖然眉眼還依舊含情,但也沒有什麼不妥當。

原碧催促田蕊走,趙旭站在院子裏還是不出門,田蕊到了外面不禁笑出聲來,手指指了指天,又深深看了趙旭一眼,走了。

趙旭在門內聽到小七說:“我家二郎說到做到,說五天不出門就五天不出門,在傍晚之前,他絕對是不會離開的……”

小七的聲音很大,生怕趙旭聽不到似的。趙旭知道小七是為了向自己邀功拍馬屁。不過小七以為田蕊指天是說趙旭被禁足的時間快到了,快自由了,而趙旭知道田蕊還有一層含義,就是要自己過幾天去看她。

田蕊拜別了趙旭的母親梅嫣兒,到了府外,正巧趙家的大朗趙昶抱着幾部書走了回來。

趙昶比趙旭大一歲,和趙旭相比,眼睛細長,眉毛很濃,也是一位翩翩少年,他見到田蕊眼睛一亮,過來施禮問候。田蕊心裏已經想好了對策,給趙昶說本來想從他這裏借一些書的,但是現在天色已晚,就不叨擾了。

“哎呀,早知道你來,我今個就不出去了。”趙昶一臉的懊悔,將自己借到的書給田蕊說:“少待,你看這裏有沒有想看的?”

田蕊:“這是你借的,我不好掠美……”

趙昶笑:“沒事,你先看,沒關係。”

田蕊感受到了趙昶的真誠,不好再推,隨手挑了一本書讓原碧拿着,趙昶卻已經將手裏其餘的書交給了小七,親自為田蕊牽來了馬,而後目送着田蕊和原碧兩人消失在視線里,才返回了家。

田蕊和原碧走的是曲沃和下村之間的小路,不是來時的大路,否則就會碰到此時石敬瑭和眾多的人在伏擊趙勛。

到了晚間,趙勛還是沒有回來,梅嫣兒心裏忽然有些心悸,她問兩個兒子,怎麼你父親還不回來?

趙昶說:“或許父親還有別的事要辦?也或許,父親與田伯父把酒言歡,今晚就不回來了。”

梅嫣兒說:“不會,你父親說他會回來。你父親對我說的話,從來都是言出必行的。”

這時外面已經開始下雪,趙旭對自己的哥哥還是有些芥蒂,說道:“娘說的是,我想阿耶必定一會就回來了。不過和田伯父多說幾句話,耽擱了時間,也是有的。”

趙旭勸過了母親,先趙昶一步離開,到自己那裏加了件衣服,一個人到了外面。

這時候雪片猶如鵝毛一樣紛紛揚揚的灑落,天地間已經潔白一片,莊戶人家已經閉門歇息了。趙旭幾日沒出門,站了一會,順着路往前走,到了村口,還是不見遠處有來人的跡象,於是他踩着雪往大路上走了一段,隱隱的似乎聽到山巒那裏有響動,但卻分辨不出是什麼聲音。

“不會是雪天路滑,爹的馬車在山裏出事了吧?”心裏想着,趙旭開始抄小路,不禁走的更急了。

經過了幾排樹叢之後,趙旭終於聽到了有人說話並且像是吃東西的聲音,而且這些聲音不像是一兩個人傳出來的,趙旭感到有些奇怪,他貓着腰低着頭,正要看個究竟,一個人影從身邊的一棵樹上一躍而下,揮刀對着他就劈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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