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廟

第9章 古廟

趙旭覺得自己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全身都疼痛又麻木,他想睜開眼看,可是周圍似乎只是一片的漆黑。

在朦朦朧朧的之中,他好像聽到水流的響聲,這才記起自己原來是被逼跳進了黃河裏。

“不好,娘和哥哥有危險!”

想到這裏,趙旭身上驀地里生出了一股力氣,雙手一按,頭昏目眩的撐起了胳膊,身子跟着晃了幾晃,將眼睛閉上,使勁的搖搖頭,再看,原來自己是趴在河岸邊,腰部以下還在河水裏浸着,身上露出水面的部分全是霜花和冰凌。

原來已經天明。黃河之水滔滔東流,身後是白雪皚皚的山巒,別的什麼也瞧不清楚,他心裏着急,再次努力起身,步履蹣跚的往河岸上面走。

一步,一步,又一步,十多丈長的河灘,趙旭竟然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他覺得自己連喘氣的力氣也沒有了,這會也許一隻螞蟻都能將自己給拱倒,他伸手抓了幾把雪塞進嘴裏,雪水滋潤了喉嚨,肚子卻咕咕的叫了起來。

他站在河岸的高處遠眺,可這裏是什麼地方?離陝州又有多遠?離家又有多遠?

無論如何,自己是暫時脫離了險境。

趙旭性子喜動不喜靜,自小就愛跟着父親上山打獵砍柴,因此對這樣陌生的環境也不懼怕。他邊走邊辨別,只是雪深入膝,加上渾身有傷,肚子又餓,荒無人煙的,跋涉的十分艱難。

但是他告訴自己不能停,只要停住,自己可能就會倒在這白雪茫茫的荒野之中,再也起不來了。

眼前的景緻清晰又模糊,眼睛總是想閉上,想瞌睡,可是趙旭告訴自己不能睡。不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遠處的山腰上似乎有一座破廟,趙旭打起精神,想廟裏也許有人。

望山跑死馬,當趙旭到了廟宇跟前,已經徹底的走不動了。

他趴在廟門口的雪地里又是好大一會,心裏有些失望。

這座廟四周的雪也很厚,沒有人打掃和踩踏的跡象,那也就是說,這裏沒有人。

趙旭終於推開了斜斜倒着的廟門,廟門被他一推,吱拗轟隆一聲,從門檻上脫離,倒在了廟裏。

這座小廟裏到處都是蛛絲落網,廟裏卻有一座高大的佛像,也不知供奉的是什麼神人,灰絀絀的也看不清楚。

廟宇角落的位置有一堆灰燼,但是明顯是很早之前有人取暖的,還有着一堆蒿草,上面有人壓過的痕迹,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在這裏休憩過。

廟裏沒風,比外面暖和,趙旭一步一步的挪過去,將自己往蒿草上一扔,很快的就睡著了。

這一場好睡,趙旭醒來,看到外面光線昏暗,身上有些地方疼的更加厲害,他掀開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一看,腰背的位置有着一大片淤青。

這時趙旭聽到廟外有什麼動靜,他想站起來先躲着,可是起身之後,頭一昏,眼前一片漆黑,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趙旭不禁苦笑:真是有野獸來了,自己也只能等着被吃掉了。

沙沙的聲音接近,情急之中,趙旭急忙的抓起了手邊的一根蒿草,他不禁感到悲哀:如果是猛獸,這蒿草又能起到什麼防範的作用?

趙旭緊盯着門口,一會,一隻連毛都看不清是什麼顏色的小狗走了進來。

趙旭長吁一口氣,將手裏抓的很緊的蒿草放下,他剛心說好歹有個伴了,那隻小狗卻看看他,似乎覺得不安全,又退了出去,跑掉了。

有小狗跑來,是不是說附近有人家呢?

趙旭起來,挪到了廟門口,可是哪裏有人家和院落的影子。

趙旭在廟四周巡遊了一圈,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在一棵沒有葉子的樹下找到了一個枕瓜(作者註:冬瓜)。這枕瓜也不知道是不是野生的,趙旭顧不得許多,砸開之後,就吃了起來。

好歹肚子裏有了食物,渾身暖和了起來,身上恢復了一些力氣,只是背上還是疼的厲害。趙旭在廟中灰燼那裏發現了火石,他出去尋了一些枯枝樹葉,到了廟裏點燃,等到火焰升騰,他將破爛的衣衫褪掉烤乾再穿上,終於渾身都暖和了起來。

這時趙旭又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他拎了一根粗壯的木棍在手裏,看到廟門口走進來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

這人面貌端正,雖然風塵僕僕,但雙目有神,戴着一頂帽子,身上背着一個小包裹,他進來看了一看趙旭,先走到神像面前施禮,而後又對趙旭作揖,問:“小……兄弟,請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這人不是中原口音,口音綿軟,這荒山野嶺的,趙旭不知道他是什麼來路,裝作聽不懂他的話,這人想想又說:“小哥是本地人嗎?”

趙旭心說萍水相逢,你幹嘛打聽我的底細,我偏不說,嘴裏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這人微微一笑,又問趙旭:“我想坐下休息一會,可否?”

趙旭見這人不像是歹人,就往火堆里又扔了一些柴火,自己往一邊挪了挪。

趙旭這會用細木棍穿了枕瓜在火上烤,這人拿出了自己帶的乾糧,而且還拿出了一個很小巧的鍋,支楞在火上,放進了雪,雪遇熱化成雪水,一會沸騰,他將雪水倒進一個像是缽盂一樣的東西里,一邊吃一邊喝。

趙旭眯着眼裝作瞌睡,將這人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心說這傢伙做什麼倒是仔細的很,只不過講究的太厲害。

突然間,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正是向廟這裏來,正在吃食的人眉頭一皺,對趙旭說:“小哥,你趕緊走。”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趕緊走?我倒是想趕緊。趙旭覺得這裏肯定有古怪,他為什麼要自己趕緊離開?自己先來,這人倒是不至於喧賓奪主,可自己這會全身都腫脹的難受,身上受傷的地方淤血開始消褪,酸疼的厲害,想走也走不了。

趙旭還是不說話,這人嘆氣說:“他們追的好快,我就是出去,也來不及將他們引開了,只是害怕連累到了你。”

這會外面的腳步聲已經到了廟門口,趙旭聽動靜,似乎有三四個人的樣子。

這人將手裏的食物囫圇塞進嘴裏,起身到了廟門口。趙旭心裏一動,趁機將火苗熄滅,然後將身下的蒿草放在火堆上,卻不讓燃着,頓時濃煙就升騰了起來。

“在這裏了!”

“賊禿奴,快出來受死!”

“淫賊!下三濫的不要臉,跑得快的狗畜生,快滾出來吃爺爺一刀!”

外面的幾個人氣喘吁吁的破口大罵,滿嘴的胡言穢語,而且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音傳來,但是他們沒有往廟裏進,廟裏的這人也沒有出去,也不知道互相是不是忌憚什麼。

“我這裏並沒有你們說的什麼寶物,幾位何苦從吳越一直追到此地?即便有寶物,你們已經將我兩個師兄殺死,這樣究竟好嗎?”

外面的人聽了大罵:“放屁!死淫賊,你死了兩個人,我們死了好幾個兄弟,寶物不到手,如何對得起大傢伙?”

這時有一個人輕輕的說道:“師傅是出家人,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要那寶物也沒什麼用處,不如交給我們,我們大傢伙發了財,給小師傅廟裏多捐些香火,也就是了。大家結個善緣,彼此不傷和氣,至於從前的事情,一筆勾銷。”

“對對,有錢大家花,一起發財,這才叫慈悲為懷。”

趙旭越發的糊塗,這人是什麼出家人?又是什麼淫賊?他身上能有什麼寶物?

可聽外面的人說,因為什麼寶物,他們彼此都死了好幾個人了。

“幾位說話差矣,我既沒有什麼寶物,你們從我這裏當然發不了什麼財,淫賊一說從何而來,怎可憑空污人清白?至於其他,普渡輪迴,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廟裏這人前面的話沒什麼,後面的文縐縐的,站在外面的人卻聽不懂,有人又大罵了起來。

趙旭卻知道這人後面說的是春秋時代道家人物老子的話,大概是說魂魄分散之後,一個人的生命,就往生了,這時的魂魄分離之後,生命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

正在思量,趙旭猛地聽到佛像後面有動靜,他本以為是剛才那隻小狗,可是再一聽卻不像,他掙扎的起身,慢慢活動着過去,看佛像後面是怎麼回事。

這小廟年久失修,本就破敗,牆體土質鬆軟,比較薄,佛像後面的土牆上面這會捅進來一個明晃晃的刀尖,這刀刺一進一出,幾下就將牆挖了一個洞。

原來如此!趙旭登時心裏明白,廟外面的那些人在聲東擊西。他們兵分兩路,有人負責在前面說話,有人在後面想破牆而入,來一個措手不及。

這些人為了搶什麼寶物殺人,自然不是好東西,剛剛那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青年人讓自己趕緊走,估計也是不想讓自己遭受牽連有意外。

想到這裏,趙旭回去到火堆那裏撿了兩個帶着火頭的木棍,又放了一些蒿草在上面,讓煙更大了些,重新站在佛像後面。

就這一會的功夫,牆上已經被捅了一個能容的下人頭進來的洞,但是廟裏的煙卻也朝着這個口涌了過去,趙旭躲的好,從外面往裏看,什麼也看不清楚。

洞外面的人手裏的刀倒是很快,沒幾下洞口大的都可以堪堪鑽進人了,果然有個人手拎着刀,先是一隻胳膊進來,然後是頭和身子,等他眯着眼要全部進來的時候,趙旭用冒着煙的棍頭猛地戳向他持刀的手,這人手被灼傷,嘴裏“嗷”的一聲,手一松,刀就被趙旭搶在手裏。

這些人只見到被追的青年人到了廟裏,根本沒想到裏面還有第二個人,這樣被趙旭搞了個措手不及。

趙旭將刀尖抵着這個半截身子在洞內,半截身子在洞外人的喉嚨,見這人一臉橫肉,三角眉,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低聲說道:“別出聲,不然殺了你!”

這人出其不意的就被定在洞裏,不上不下的十分狼狽,而且廟裏的煙將他嗆得眼睛睜不開,還流起了眼淚,他也看不清趙旭,點頭的同時,想往回溜,趙旭將刀尖戳緊了一些,低聲冷笑了一聲,這人再也不敢動了。

剛剛全神貫注在這邊,這會趙旭聽到前面說“……師傅要是將那東西給我們,大家不但不報官,還可以將你護送離開中原,這不是一舉兩得?”

“這個倒是不必,沒有什麼一舉兩得……”

“什麼不必!你這賊禿,我們弟兄好言好語給你說了半天,你就像耳朵塞驢毛一樣沒聽進半句。不要廢話,出來來與我大戰三百回合。爺爺剁了你!”

剛才那個說話聲很低的人這時說:“我看不要傷了和氣,我們……”

這時,從廟裏忽然傳一聲慘叫,包括廟門裏面站的青年人全都一愣,剛才高聲在罵的人知道事情起了變故,聲東擊西的計謀失敗,再不多說,揮刀就砍殺起來。

廟裏的慘叫聲是那個鑽在牆洞裏的人發出的,他已經被趙旭一刀戳進脖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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