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大哥是丁棍!
()鵬起這幾天的工作相對清閑,那幾樣和城管執法、監察有關的法律、法規、條例早都看得滾瓜爛熟了。一天上午九點多,鵬起正在辦公室里看報紙,樓下突然傳來一陣吵罵聲,似乎有一群人邊罵,邊往樓上走。
鵬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想出去看一下,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鵬起一看是石隊長辦公室的電話,趕緊接了起來。石隊長讓鵬起立刻到他辦公室去,鵬起不知道石隊長這麼急着找自己有什麼事,撂下電話,趕緊去了三樓石隊長的辦公室。
石隊長的辦公室里擠擠差差地站了一屋人,大概有十幾個,男男女女的都有,另外還有個老太太坐在沙發上。鵬起好不容易擠進去的時候,那個老太太正情緒激動的說著什麼,連比劃帶罵的,石隊長几次想說話,卻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你說,這事到底怎麼辦?你不給我處理好了,我就找市長去!”老太太好不容易說完了,最後惡狠狠地指着石隊長說。
“這是我們執法監督科的杜科長,專門管我們隊員在執法過程中有沒有野蠻執法行為的,你們先到他辦公室,把事情過程跟他說清楚了,等他再和你說的那個叫付清的城管隊員把事情核實清楚了,如果確實是我們隊員執法過程中有打人行為,那麼我們該負什麼責任負什麼責任。”石隊長指着鵬起對那伙人說,並不經意間就把鵬起抬舉成了科長。
“怎麼地?往出支我們呀?你大隊長就在這兒,不給我們解決,把我們往科長那支!他能解決什麼問題?反正我弟弟就在醫院躺着呢,你們就說怎麼辦吧?”一個剃着光頭,光着膀子,身上浬了咕汰地不知刺的什麼東西,光腳穿雙農田鞋的瘦子大了忽刺地說。
“怎麼辦也得先把事情調查清楚再說吧?你們先到我辦公室,等我把事情調查清楚了再和石隊長請示,答覆你們怎麼辦。”鵬起接過話說。
“還調查個呀!你們城管的野蠻執法,把人打壞了,現在人就在醫院躺着呢!就說怎麼辦吧!我可告訴你們,我弟弟被火車撞過,現在半拉兒腦袋是塑料的,人都是強活着!現在又被你們的人打壞了,真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家老婆孩子你們城管大隊就給養着吧!”瘦子連唬帶嚇地說。
“那也不能你說城管隊員打人了就是打人了,我總得把你說的打人的隊員叫過來問問是怎麼回事吧?”鵬起說。
“怎麼地?不相信我們呀?要調查你現在就把那個叫付清的傢伙找到這裏來調查!正好讓你們隊長一起聽着,八十雙眼睛都看見他動手打了我兒子,他還想賴呀!”那個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接過話說。
“這樣,你們先到杜科長那裏把情況說清楚,我要到市裡開個緊急會,現在就得走,如果真是我們隊員把人打壞了,我們一定負責。”石隊長站起來說。
“怎麼地?想走?我弟弟的事不解決了你今天別想出這個門!”瘦子牛逼閃閃地指着石隊長說,“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大哥是丁棍,把我惹急了,小心我大哥把你的城管大隊給拆了!”
“原來你大哥是丁棍呀!”石隊長故作驚慌地說,“你怎麼不早說呢?”
“早說怕嚇死你!”瘦子見石隊長的口氣有點軟了,以為一提丁棍這兩個字就把石隊長嚇住了,更加囂張地說。
鵬起雖然不知道丁棍是誰,但看瘦子的語氣,感覺這人應該是個社會上的混子,暗想你跟石隊長玩這套可真是找對人了。再看石隊長故作驚慌的樣子,鵬起心裏更覺得好笑。
“這樣吧,你現在給丁棍打個電話,就說石為民想見他,讓他有時間到城管大隊坐坐,只要他往我這屋一坐,你什麼要求我都滿足。”石隊長一臉認真地說。
“好,你既然這麼想見我大哥,我就給他打個電話!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想清楚了,我大哥可不是慣孩子家長,讓他來容易,讓他走可就沒那麼容易了!”瘦子拿出電話說。
“大哥,城管大隊有個叫石為民的隊長想見你……”瘦子撥通了電話說。
“噢……”瘦子突然驚慌地抬頭迅速瞟了石隊長一眼,同時用手捂住了手機的通話器。
“好,好……”瘦子連連點頭說。
瘦子和丁棍的通話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鐘,掛斷電話,瘦子的態度完全變了。
“實在不好意思,石隊長,我大哥在外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他說讓我代他向你問好,還說你有什麼需要他做的,打個招呼就行。”瘦子點頭哈腰,用極其恭敬的語氣說,和剛才的態度完全判若兩人。
“我也沒什麼事要他做,只是有點想他了。”石隊長說,“他沒說你的那事該怎麼辦嗎?”
“這點小事也沒必要麻煩我大哥了,石隊長您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瘦子一下變得通情達理起來。
“那我就開會去了,你們先去杜科長那裏把情況說清楚,放心,要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石隊長邊說邊向外走。
“您忙您的,我們先和杜科長說說。”瘦子極其客氣地說。
一屋子男男女女的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瘦子,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態度變化得這麼快,但卻沒人再提出不同意見,看樣子瘦子在這群人里還是說話比較算的。那個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看看瘦子遞給他的眼神也沒再出聲。
“跟我走吧。”鵬起招呼說,一屋子的人都跟鵬起去了執法監察科。執法監察科從成立以來好像都沒一下子進來過這些人,有幾個屋裏實在擠不下的,就站到了走廊里。
小張本來在財務科和杜愛玲閑扯,聽見動靜出來,見這麼多人進了執法監察科,趕緊又縮了回去。
“你們誰先把情況說說?”鵬起找出一本詢問筆錄,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你說吧。”瘦子指着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說,“當時你在現場。”
“這是我弟妹,當時她和我弟弟在現場,整個過程她最清楚。”瘦子對鵬起說。
“那我就說吧。”中年婦女說,“我老公叫候健,前幾年被火車撞了,雖然撿了一條命沒被撞死,但半拉兒腦殼都換成了塑料的,一到陰天下雨的就喊腦袋疼,什麼重活也幹不了……”說到這裏,中年婦女似乎勾起了傷心事,掏出一塊皺皺巴巴的手帕擦了擦眼淚,接著說道,“前幾天他沒事出來溜達,看見廣場上有出租小孩玩的電動車的,生意挺好的,回來就跟我說也想做這生意。我一聽,這活也不累,只要他坐在旁邊看着就行,還能給家裏增加點收入,就同意了。他就和我大伯哥借了五千塊錢買了十輛電動車,開始在人民廣場上出租,一天下來也能掙個三十、五十的。誰知剛出租了兩天,你們城管大隊的就來了幾個人,告訴說領導不讓在廣場上出租電動車,還說要是再租就把我們的電動車沒收。你說,我們這車剛買回來,本還沒收回來,要是不讓我們出租,我們守着這一堆玩具車可怎麼過呀?”中年婦女說到這裏,又開始抹眼淚,弄得鵬起的心裏也酸酸的。
“我這個人一向膽小,見城管的來管了,就勸我老公不要再去廣場上出租了。我老公說要是不去廣場出租,這借來買車的錢怎麼還?”中年婦女說著,瞅了瘦子一眼,鵬起知道她買車的錢一定就是向瘦子借的。
“我老公不聽我的,第二天又去廣場出租電動車,還說他一個殘疾人,本來就活不起了,看誰能把他怎麼樣!”中年婦女接著說,“誰知道今天早上,我們剛到廣場把車放好,就來了一輛城管的平板車,下來幾個穿制服的人,不由分說,上來就把我們的電動車往他們的車上裝!”中年婦女說到這裏,情緒似乎有些激動,“我老公上來攔着,他們就打我老公,可憐我老公一個只有半拉兒腦殼的殘疾人怎麼是他們的對手,幾下子就被他們打倒在地上!”中年婦女說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你們怎麼知道打人的城管隊員叫付清呢?”鵬起問。
“我聽見一個人招呼那個打人的說‘走吧,付清,別讓他給你訛上。’我這才知道打人的城管叫付清。”中年婦女止住悲聲說。
“我兒子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呢!你們說怎麼辦吧?”那個老太太這時候插嘴說。
“這樣吧,你們先回去。等我把當時在現場的幾個城管隊員找來,把事情核實一下,要真是城管隊員打傷了人,剛才石隊長也說了,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鵬起說。
“我兒子現在檢查都花了一千多了,你們先把這錢付了吧!”老太太說。
“那也得等我把事情核實清楚了,是我們的責任我們才能付。”鵬起說。
“咋地?事都和你說清楚了,你們城管打傷了人,還有什麼可核實的?”老太太沒好氣地說。
“現在事情都是你們說的,我當然得找當事的城管監察員再了解一下情況,總不能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鵬起認真地說。
“你的意思是我們想訛你們唄?”老太太從沙發上站了了起來,一下子撲到了鵬起的身邊說。
“大娘,你冷靜一下,我沒說你要訛我們,我只是說得把事實弄清楚。”鵬起平靜地說。
“行了,行了,石隊長剛才不是說了,是他們的責任他們一定負嗎?我們先回去,等他們把事情查清楚了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的。”瘦子見老太太還要和鵬起吵,就發話說。
“那我們就這麼回去?”老太太看着瘦子說,“你弟弟在醫院花的錢怎麼辦?”
“反正錢都是我出的,你們就別管了。”瘦子說。
“那就聽你的吧。”一屋子人看着瘦子,都沒再說什麼。
“你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留下,有事我通知你。”鵬起對瘦子說,他看出來這一伙人只有瘦子是個真正管事的,真正說了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