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在狀態
天空轟鳴不斷,步仇的長槍連環擲出去,也不知道在萬象神邸上打了多少個窟窿。
那巨大陣法挺了轉,轉了停,往複幾次,竟然漸行漸遠,大有逃離的趨勢。
奈何,步仇豈會給敵人逃出生天的機會?
攻擊一點點上去。
鑫薇峰這邊,縱然烈風看得再着急,也絕無重回戰場的可能。
他全身被吳雙的藤蔓纏繞,荼毒。
緊緊纏繞的藤蔓將他的四肢擠壓變形,骨頭斷裂的聲響一下下傳到他的腦袋裏,就連骨頭斷裂后摩擦的震動都無比清楚。
然
他並沒有發出一聲,哪怕一絲絲倒吸涼氣都沒有。
硬骨頭就是硬骨頭。
只不過,烈風身上傷情加重,並一點點加深,翎樂卻能清楚的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就是能清楚的知道,那聲音,就是骨頭斷裂時候發出來的,那震動,就是骨頭摩擦發出來的,那顫抖,是肌肉被摧毀才能發出來的…………
終於,翎樂受不了了。
這種聲音
這種顫抖
肉體一點點被摧毀
為什麼
感同身受?
為什麼骨頭跟着一起疼?
為什麼心臟跟着一起抽搐?
她
這是怎麼了?
忽然
翎樂眼前走來一個全身雪白的人,他沒有臉,更沒有表情,只有兩隻眼睛,兩隻帶着冰冷,看死物一樣冰冷的眼睛。
他手裏拿着銀白的柳葉刀,刀刃在翎樂身上落下,深入皮膚,血便登時冒出來。
哭喊
呼救
求饒
……
怎麼沒人理?
怎麼……
好想
就這麼
死…………了
然
啊————
她沒死,那個感到痛,還能感知柳葉刀的冰冷,還能感受那些虛假的微笑帶來的溫暖……
恨!
“小心!”
吳雙第一時間飛過來,將圍在翎樂身邊的人全都撲倒在地,他因為距離翎樂太近,被靈爆從後背洞穿,他還低頭看着前胸上的窟窿,嘴角疼痛得抽搐了幾下。
掙紮起身,吳雙踉蹌抱着翎樂的雙肩,說:“沒事了,沒事了,沒事……”
怎麼會沒事?
翎樂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望着吳雙胸前的窟窿,啪啪往下掉。
虛弱的吳雙來不及擦。
他本來就不是活物,而是一條藤蔓成了靈,雖然名叫嗜血魔藤,卻流不出血來,胸口那窟窿,裏面薄藤色的,看起來更讓人傷心。
翎樂無法面對自己傷害了對自己好的人,推倒了吳雙,跑開了。
狼狽的翎樂,讓人擔心。
師徒幾人打算追過去,吳雙出言阻止,說:“讓她冷靜一下吧,你們還是不要過去的比較好。”
萬一再想起什麼來,發個比威力很大的靈爆的話,估計整個聖山都要給她轟沒了。
還是盡量讓她遠離人群,一個人慢慢適應。
見吳雙傷得不輕,容台將他扶起來,放在旁邊的柳樹下,眾人這才發現,好好的一方閣,被剛剛翎樂一個不小心,給削掉了房頂,現在嘩啦啦掉下來,着實讓人嘆息。
這麼一棟房子,不知道被多少次摧毀,重建,在摧毀,在重建,最後還讓自己的主人給削了房頂。
真是命運多厄。
毫無意識的翎樂,就像一個失去了控制的火箭,攜帶了無數個核彈頭。
誰也不知道那個時間那個節點,會發生什麼刺激她的事情,然後核彈頭便被扔了下來。
無法判斷彈頭轟炸地點,還是可惡的隨機扔。
即便這樣,也有人不放心,跟了過去。
妄允便是這種混人。
妹子就是妹子,變成什麼樣也是他的妹子。
再說,妹子狀態這麼不穩定,要是一個人在外面遇到壞人,可怎麼辦?
作為一個實力不怎麼樣的師兄,他就是擔心師妹。
不敢跟得太緊,只是遠遠望着翎樂的背影,在後面走。
見着翎樂停下來,妄允也停下來,伸長了脖子望着,生怕那裏竄出了個什麼東西,把他心心念念的師妹給叼走嘍。
只不過,在天空轟鳴不斷,步仇所向無敵的情況下,防禦陣法時不時的,被萬象神邸掉下來的建築和山石給砸得嗡嗡作響的時候。
聖山的小崽子們,表現得異常老實。
對於幾經起伏,見過大世面的聖山小崽子來說,這輩子別想達到那種高度了。
但是在修仙界屈指可數,還是能沖一下的。
眼前一場場戰鬥,便是給他們後世流放做的功課。
話說回來,翎樂走着,明知道妄允跟着,也不敢回頭,不敢停下。
忽然,一個人出現在妄允面前,當住他的去路。
此人黑髮白面,個頭不高,眉目清秀,是一個少年模樣。
“你別跟着了,你跟着,她不敢停,一會兒不知道走哪裏去了呢。”
妄允不識此人,后跳一步,拔出劍來。
“何人?”
“…………”
少年想了想,指着自己的鼻尖,有一種千言萬語,卻被妄允一吸化解的無力感。
怎麼講?
在聖山這麼多年,還真有人不認識他的。
少年一屁股跳上一塊巨石,盪着一雙腿,讓妄允略帶仰望。
想了下,手掌向上,之間生出一團黑氣,旋轉着上升,陡然退去,一把墨色長刀出現。
妄允縱然沒見識,也是見過琉璃神刀的。
“你是……琉璃刀神?!”
由於過於驚訝,妄允竟然忘記了呼吸。
稱呼雖說只是稱呼。
但
神刀說的是刀
刀神說的是神!
琉璃雖然不長出現,但神就是神,在這些凡人面前,還是很有薄面的。
這不,妄允感激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端莊恭敬的給刀神行拜禮,並用尊稱,將自己什麼有眼無珠,什麼能力低微說了一個遍。
搞得琉璃甚是不耐煩,沒禮貌地掏耳朵。
等了一會兒,妄允說完了,琉璃才開口。
“你就在這裏吧,不要再跟着了,不然……”
轟…………
兩人一同望向天空。
一塊巨大的山體,攜帶着無數泥土沙石,從天上落了下來,直直落在防禦陣法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和撼天動地的震動。
琉璃被震動驚擾,從石頭上滑下來,揚着脖子望着那巨大陰影。
“我了個……擦!多聞看不要全力以赴呀!”
“為何?”
從前,琉璃跟着步仇的時候,干過的都是大事。
但
面前的可是萬象神邸,要是真被步仇給打下來的話,別說這聖山了,就連修仙界都不能要了。
天空之上,作戰中的步仇可不管那麼多。
這種東西,被落辰那廝利用,不知道幹了多少壞事。
還竟然有臉皮來修仙界,不就是仗着自己能到處去,才標榜自己是萬界之中,唯一的神邸嗎?
那要是這神邸沒了呢?
你還那什麼出來招搖嘚瑟?
裂天長槍的威力,已經不能熄滅被搗亂愛巢的怒火的步仇了。
吞天利刃,兩把長刀在手,靈爆陣法纏繞其中。
此時,萬象神邸已經退了很多,最起碼看起來不那麼遮天蔽日了。
步仇衝刺之時,神將拼盡全力抵抗,可還是無法擋住戰力全開的步仇。
從神將陣營直接穿透,衝到陣法上,長刀加上靈爆之力,一記勢大力沉的砍刀落下,神邸下面的陣法毫無力氣,登時碎了一個大窟窿。
那些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神邸之主終於坐不住了,紛紛跑出來。
每個人全副武裝,一個個金光燦燦的,眼神卻無法掩飾的恐懼。
人,如果有實力,是不削於炫耀的。
人,炫耀的,恰恰是缺少或者急需擁有的。
“多聞!你不要欺人太甚!”
“…………”
回應他們的,是步仇看不到的冷笑。
欺人?
跑這麼遠,就是為了一個敗仗來的?
既然要吃敗仗,當然要敗得十足才不虛此行!
雙刀衝殺進去,那些主神到也不全是酒囊飯袋,合力,竟然能抵擋步仇的進攻。
然
腦滿腸肥
疏於鍛煉
經驗不足
怎麼跟天天不是砍人,就是在砍人的路上的步仇相比呢?
縱然裝備精良,吞天利刃砍一刀砍不死,那就多砍上幾刀,也沒什麼。
步仇也非常樂意,竟然來了這麼多禁砍的人,他便撒開花兒的揮舞刀刃。
刀鋒所到之處,全是被擊退砍倒的。
即便伸手算的上可以,也無法跟步仇相抗衡。
主神見敵不過,便撤退到一邊,結出法陣防禦起來。
手掌靈力徐徐飄出,心裏卻是非常不甘。
為什麼,這麼多人打,這個多聞卻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力氣?
都說雙拳難敵四手
這麼多人,他總要受傷的吧。
可眼看面前,長刀戰甲,森然而立,竟然還是剛剛出戰,微風八面的板正模樣。
真是要多氣有多氣。
他們的確不知,步仇最近幾十年忙着追翎樂,疏於鍛煉好久了。
曾經,跟吉野打架,打個幾十年都是平常事,更何況這一時半會的。
不過實力到是沒有退步。
作為師弟,翎樂交了他不少東西,隨着兩人越來越默契,就連靈爆陣法,這種極難控制的力量,步仇看到師姐用過一次,便能熟練上手,遠程策應,近身保護,用得如魚得水。
所以,這些主神的防禦陣法,在步仇眼裏根本就不夠看的。
幾個靈爆發射出去,陣法便被打碎,七七八八的主神,一個個面目驚恐,彷彿看到什麼恐怖的妖魔一樣。
是的
步仇黑色戰甲包裹全身,艷紅陣法細密纏繞,雙手和刀的顏色相同,哪裏還有從前的模樣。
此時,萬象神邸已經退到了無法觸及的高度,那些被打散了的神將,和主神一齊消失不見。
多半是遠遁逃走了。
只是步仇不打算放過他們。
瞬移咒發動,果斷追了上去。
雖然說步仇實力強勁,續航能力驚人,也不擔心他在別人大本營里會吃虧。
琉璃還是雙手合十,很有儀式感的祈禱。
“多聞,算我求你了,神邸飛得遠一些,你再打開殺戒。”
這裏畢竟不是無間界,要是被整個神邸給砸下來的話,翎樂的防禦陣法估計真夠嗆。
妄允還是挺好奇的,問:“你在擔心什麼?”
“那神邸大不大?”
妄允點頭。
“掉下來砸到頭怎麼辦?”
妄允遲疑了下,搖頭。
他想說,不是有防禦陣法嗎。
但還是比上了嘴。
那東西在天上,感覺離得挺遠的,就已經將天空全部遮起來,像黑夜降臨一樣。
如果掉下來,那還了得。
琉璃只是白了他一樣,緩步走向翎樂前進的方向,妄允還是跟着。
跟着就跟着吧。
如是想着,琉璃跟着感覺,來到一條小溪邊上,上游有一個一米來高的小瀑布,清澈溪流嘩嘩嘩的,比最動聽的音符還要動人。
聽着那聲音,都不覺一笑,轉頭,便看到蹲在大石頭上,面朝他們兩人的翎樂。
白凈的臉上,掛着許多水珠,不知道是哭過了,還是想着洗把臉,清醒清醒。
琉璃信步走過去,問:“記憶怎麼樣了?”
在被分身吳雙換了身體之後,琉璃就被迫留在翎樂原來的身體裏,雖然還是跟着翎樂,但被封印在虛空戒指里,外面發生了什麼,他並不知道。
同樣
翎樂被黑水洗鍊了神魂,可原來的身體是有記憶的,只需要少時休息,跟那些記憶同步就可以了。
換身體之後的記憶,有步仇在旁邊一點點提一些,也能恢復一部分。
再說了,翎樂就被黑水碰到一點點,並沒有洗鍊得很徹底,想起來也是早晚的事兒。
“你是誰?”
“…………”
妄允憋笑,卻被鼻息給出賣,惹來琉璃一記刀眼。
敢嘲笑刀神,膽兒肥了!
暫且不跟妄允計較,琉璃道:“我是你的相公,你的老公,你的另一半,陪你一生一世的男人!”
“………”妄允、翎樂。
空氣沉寂片刻,翎樂轉頭望着溪水,道:“你一臉未成年的模樣,說這話誰信?”
琉璃懟回去:“說的好像你成年了一樣,少女!”
雖然被懟了,但翎樂心裏莫名開心了下。
忽然,小溪對岸,那片幽深無光的叢林裏,發出一種野獸四散逃跑的震動。
琉璃將手裏的長刀嗖得扔了出去,長刀沖斷了好幾顆大樹,插在一條手臂上,停下。
那手臂猩紅滴血……
後面露出一小片白髮……
和……
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