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果汁……淹死了鴆池
鴆池之水淡金色,將眾人的臉照得有些發黃。
也不知是角度還是別的問題,翎樂睜開的眼睛一片漆黑,好像裏面沒有眼睛,而是一片虛無空洞的地方。
見狀,步仇衝上前去,將翎樂抱在懷裏,那個嬌小柔弱的人兒,好像又回來了一樣。
“師姐?”
輕聲呼喚翎樂,從眼神到表情,全然關切,無一不帶着強烈的期待。
鴆池放下痛失玩具的傷心,蹲下身子細細觀察翎樂的情況,他緊緊盯着翎樂的額頭,看的吳雙覺得他可能氣絕身亡的時候,鴆池才長舒一口氣。
“我說呢,剛剛翎樂的傷口,怎麼看怎麼不對勁,黑水洗鍊過的人,身體瞬間便化作灰白,消失不見了,問什麼他卻能從胸口一點點變化,原來就沾了零星洗鍊黑水,才會出現那種情況。”
說著,鴆池摸了摸翎樂的臉頰,上面柔軟細膩的溫暖傳過來。
“放心吧,人沒事,就是洗鍊神魂,記憶有點混亂。”
此話一出,步仇才放下心來,將翎樂輕輕裹入懷中,小心喚着翎樂的名字,鴆池卻說:“她從前叫什麼,你喚她現在的名字,或許她根本就忘記了。”
步仇皺眉想了下,道:“尹霜露?露露?”
覺得有點羞澀,步仇叫不出口,猶豫了下,叫道:“露,露?”
吳雙不知道翎樂原來的名字,更加不知道最初的名字,所以傻傻的,望着那一雙漆黑,發獃。
過來一段時間,翎樂又閉上眼睛,呼吸均勻,面容恬靜,像是睡著了一樣。
步仇溫柔將她抱起來,放在雙人床上,並將那一地雞毛給收拾乾淨,只留下那些灰燼,僅供鴆池觀賞。
雙人床上,鴆池坐在床尾,研究這東西的構造原理,吳雙在一個角上,也不敢看一個穿着睡衣睡覺的姑娘,眼睛卻不知道往哪裏放,便望着一池水,出神。
這裏的存在,曾經是落辰告訴他的,他當時想着怎麼逃離無間,便做出了那個迷宮。
忽然,吳雙問步仇:“你們都不恨我嗎?”
縱然是他,並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不對,卻知道那些事情無法原諒。
這一段時日,無論步仇還是別的人,都是幫助他的,卻沒有一個找他尋仇的,雖不懼怕,卻很忐忑。
步仇的手覆在翎樂的雙手之上,說:“怎麼不恨?”
他沒看吳雙。
“只不過,師姐說要承擔你所有的罪責,有誰捨得跟師姐過不去?許多仇怨,尤其是過去很多年,連痕迹都無法追溯的,也就作罷了。”
“對不起。”
“呵呵……等師姐不承擔你的罪責之後,該還的債還是要還的。”
吳雙點頭。
該來的還是回來的。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翎樂睫毛微顫了兩下,眼睛睜開。
第一眼,她就看到一張凶相畢露的臉,雖然面容殷切,關心備至的樣子,卻還是被嚇了一跳,抱着被子躲開。
奈何,床就那麼大,後背靠在床頭上,便聽到鴆池嘿嘿嘲笑步仇,說:“我就說,多聞你這長相需要改進,你偏不聽,看吧,嚇着你心愛的師姐嘍。”
話音未落,步仇一記白眼過去,鴆池訕訕挑眉,閉了嘴。
步仇雖然知道,師姐被洗鍊黑水傷到,記憶有損,卻還是被她防備的模樣傷到一點,臉上扯出一種自以為溫柔,其實更像儈子手的笑容,打算說話,卻看到翎樂直接將被子蓋在自己的頭上,嚇得裝鴕鳥。
即便手上,即便鴆池嘲笑,步仇還是有些小開心,那個可愛無害的師姐又回來了。
翎樂在被子裏躲了一陣子,搜索腦子卻發現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又像是在做夢,就慢慢將被子放下來,心裏悼念着,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
眼前最終,步仇略帶兇相的溫柔,鴆池好笑的有些肚子疼,雖然他根本就沒有這種器官,吳雙則一臉懵傻的狀態。
因為他知道,翎樂是不可能記得他的,那他對翎樂之前的事情也是渾然不知的,又怎麼跟她搭話呢?
苦惱。
“多聞,你說這傢伙的記憶還有多少?”
“不知道。”
不過看現在的情況,翎樂一臉萌蠢傻的表情,歪頭探索的模樣,多半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鴆池又笑起來,沒辦法,眼前這個人畜無害的人兒,跟原來精明聰慧,自信大方的翎樂判若兩人。
如果他手裏有相機的話,可定要將這一刻記錄下來,等翎樂好了,可以好好勒索上一筆。
正在想着怎麼算計翎樂的鴆池,笑得奸相十足,惹來翎樂細細觀察,和着他身後一尺的淡金色。
好半天,翎樂出了一口氣。
“果汁?”
鴆池:“…………!!”
步仇:“噗!”。
吳雙:“鵝鵝鵝——”
從前,翎樂都會比較含蓄,高興了,就叫鴆池小名——美年達。
現在失憶了,就變成一個耿直姑娘,不是不顧及,而是壓根就不知道其中利害關係,果斷將心中想法給說了出來。
鴆池憋紅了臉,做出敲黑板的決心,卻被翎樂一個歪頭殺給堵在嗓子眼裏。
就算他解釋得再詳細,也無法跟翎樂現在的世界觀接軌,也就無法解釋得通。
可以到達宇宙萬界每一個角落的鴆池,被這麼一句話跟搞自閉了,轉身回到果汁里,不跟翎樂玩了。
傻傻不知道自己犯了大錯的翎樂,問:“他怎麼了?果汁會淹死他的。”
步仇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厚道,卻還是笑了。
“你叫翎樂,受傷了,失去了記憶,不過沒關係,我現在帶你回家,回到家說不定就能記起來一些事情。”
步仇耐心柔和跟翎樂說明,翎樂乖巧點頭,臨走還問了一嘴。
“那個人在果汁里泡着真沒事嗎?”
“沒事。”
不厚道的步仇還是想笑,但是他忍住了,因為他覺得這樣的自己,給師姐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陣法開啟,三人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鑫薇峰。
這裏還是從前的樣子,步仇將翎樂放下,囑咐起來。
“這裏是我們的家,是……”
轟……隆……
天空之上,萬象神邸降臨。
步仇第一時間就已經知道了,聖山的防禦陣法開啟,倒是沒有遭到多大的創傷,就是讓些小修士心肝顫。
上次天空出現漂浮的宮殿,見過魔界大軍的人,還能接受。
這次遮天蔽日的城市,出現在上空,浮動的陣法居然能發動如此規模的靈爆,將那些連靈爆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修士,從精神層面給摧毀了。
神將攻下來,容台和赤冥那幾個人肯定是抵擋不住的,不過,看眼前的戰況,還算可以,稍微探查一下,便知道吉野和行歌回來了。
步仇當下會心一笑,安慰師姐。
“放心,那個打不到這裏,頭頂上的陣法是你佈下的,不會被攻破。
吳雙,你留下來保護世界,我去上去看看,落辰那傢伙是不是來了。”
腦袋掛着好幾圈問號的翎樂,還想問什麼,就見吳雙點頭,將她擋在身後,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半個天空。
當她再次探出頭來,就看到步仇已經飛身不見,天上轟隆聲此起彼伏,沒有停歇的意思。
不長時間,容台落下來,身上掛了好幾道彩,只消片刻,便癒合好了,衣服上血粼粼的,嚇得翎樂低頭,躲到吳雙身後,緊緊攥着吳雙的衣袖。
“呦呵?這是啥情況?
大灰狼變成小白兔,無間界這是要變草原了么?”
人是一種很敏感的動物,就像第一眼,就能看出兇相的步仇,對她很好一樣,翎樂一眼就能看出,容台很不客氣,冷嘲熱諷的嘴臉,讓人討厭。
不過,這個討厭的人很快就被吳雙一記刀眼給看走了。
翎樂仰望天空,吳雙就看着她。
因為,吳雙多少能知道步仇的意思。
現在她的記憶為零,智力也不怎麼樣,可是,翎樂作為可以與鴻蒙元靈匹敵的實力,卻是實打實的存在。
就是怕她受到什麼不知道的刺激,本能做出自我保護,到時候不知道轟掉哪裏。
“天空上的那個城市為什麼要打這裏呀?”
翎樂拖着腮幫子,並不認為這裏是家。
“他們好像有人受傷,流血了呢。”
因為翎樂實力尚在,神識無意識擴散,天空中,戰場發生的事情,她全都知道。
吳雙無法回答。
忽然,翎樂轉頭望向一邊,少頃,明祥真人小跑一樣過來,後面跟着華重和子河。
三人還未到跟前,明祥便喚翎樂的名字,走到跟前直接將翎樂抱在懷裏,廣袖長衫覆蓋,翎樂那小個頭被蓋了個嚴實。
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眨巴着眼睛,心裏問:此人是誰?
師徒雖然沒有記憶加持,相互間幾十年的默契,能讓翎樂一下子就感覺出來,他們是她熟悉的人。
上空,萬象神邸發動的進攻,被步仇的加入給攪和了個天翻地覆。
吉野和行歌兩人,雖說戰力很足,但是在那些陣法面前,顯得力不從心。
而步仇,恰恰彌補了這一點。
即便他無法想翎樂一樣,現學現賣,但親眼見過翎樂以那個樣子迎戰,他多少也能學來幾分。
加上兩人相處多年,默契到了極致,翎樂的很多手法,步仇異常清楚。
於是,天空之上,步仇黑色戰甲纏繞着艷紅靈爆陣法,嚇得行歌拖着吉野就趕緊跑,身後一片靈爆燃燒爆炸,那一個區域的神將算是被消滅乾淨了。
神邸自然不罷手,同樣艷紅靈爆,無差別攻擊,將戰火鋪撒到聖山沒個角落,到處轟隆聲響,天地震動。
奈何,因為聖山被攻擊成了習慣,翎樂早就準備了防備這一招的陣法,任憑神邸怎麼轟,聖山只要陣法還在,便不會受到攻擊。
烈風早就急了,卻苦於從未修習陣法,根本不知道陣眼所在,便無法破解。
加之,步仇的戰鬥形態,漆黑血色相交,彷彿地獄歸來的惡魔,勢必要將天空染成血色一樣。
就連脫離戰場的吉野,戰戰兢兢的摸着額頭上冷汗。
“着是什麼招式?從前沒見過啊!”
說著,步仇擲出裂天,漆黑長槍被紅色靈爆陣法纏繞,飛出之後,步仇周身的靈爆陣法發出一道猩紅,給裂天一個無比強勁的助力。
無論速度還是力道,被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層次。
劃破空間的裂天,卻未被虛空吸引之力影響分毫,直直釘在萬象神邸的地基陣法上。
那陣法陡然停頓,猩紅靈爆隨之消失。
空氣謎一般安靜,只消片刻。
那巨大陣法又開始轉動,將裂天絞碎了,像是又活了過來。
吉野和在翎樂身邊的容台一同摸了把冷汗。
可不要捅漏了
那可是萬象神邸
掉下來估計這修仙界就不能要了!
然而
步仇像是殺紅了眼,裂天再次出現,又是那一個招式,這次,他全身的靈爆陣法,全都用上了。
只聞一聲轟,裂天穿過了那陣法,從神邸上空射了出來。
當然,步仇只能感覺到,大部分人都只是感覺到,並沒有真切看到。
宇宙橫行幾十萬年的神邸,被鴻蒙元靈給戳了個窟窿,雖然還能在天上飄着,卻行動遲緩起來,最起碼,那陣法無法再發動攻擊。
烈風急了,衝著步仇就打過來,兩人都是用槍的,只不過,步仇周身陣法密佈,還沒到長槍範圍,烈風便被無數靈爆包圍其中,爆炸和燃燒同步。
一個照面沒打上,烈風被炸成了個麻花兒,頹然墜落。
忽然,他竟然穿過聖山的防禦陣法,落在翎樂面前。
容台登時炸毛,呵斥翎樂:“臭丫頭!你怎麼給他放進來了!”
沒錯,就是那樣
畢竟實力還在,這裏的陣法都是翎樂佈置的,開個小口只需要一眨眼。
被嚷了一嗓子的翎樂嚇了一跳,躲進明祥的懷裏。
就在此時,烈風爬起來,即便傷重,他也是能輕而易舉消滅掉聖山滿門的。
前提是,吳雙和容台都不在。
尤其是吳雙,兩人交手多次,不分伯仲。
藤蔓陡然生出,將重傷的烈風給裹了個嚴實,越是掙扎,藤蔓越緊,烈風人如其名,烈性子,不服輸,即便骨頭都被裹斷了,也還是咬着牙,要撕碎了敵人。
忽然,翎樂捂着耳朵,尖叫起來。
“啊——不要——不要——不要……拿刀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