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得秀有喜
太陽升高的時候,天氣炎熱起來,雖然從河面吹過的風捲走秋燥的酷暑,在外面呆久了,還是找一處陰涼的地方,避一避為妥。
離開河岸,回到家,林涵說:“到廠里看看就回來。另外和幾個車間的頭兒碰個面,定個時間議議事。這幾天,廠里有些散,人心的多變,一放任,魂就不知被誰勾跑了似的,這樣下去,沒個主張,一但事情來臨,也只能任人擺佈。”
陸得秀說:“如果早的話,想到鎮上找一郎中看一看,感覺有些日子沒有來那個了,會不會有了身孕。”
林涵一聽,喜出望外,答應去去就來。
一連數天,廠里的日本人在不停的銷毀着“證據”,有關留在紙上的“秘密”一概焚之。賬冊、圖紙、文件及檔案資料等。在電廠經營的幾年,日積月累,不知從哪兒倒騰出那麼多的東西,把有字的紙張往起一堆就燒掉了。一縷青煙,化為灰燼。也不舉行個什麼葬字儀式,哪像漢人對祖先造字的敬畏,還是蠻夷。
隱在車間後面空地上的小廟還在,孤零零的立在那,時不時的接受着拜謁,近一段時間,日本人來的比往日勤了許多。
有關跑廟燒香拜神的事,國人已經念了上千年的“經”,不外乎求個金山銀山諸事平安。日本人拜的廟,即不上香,也不禮佛,乾巴巴的往那兒一站,像個罪人似的。只拜一間用木頭製作祭祀的建築模型,且虔誠的一本正經。說來也是,廠里竟然沒有一個人打開廟門,看看裏面到底供的什麼,哪怕是出於好奇。也許是“敬鬼神而遠之”的緣故,對死者,一個民族,於供奉的牌位,一個視為“鬼”,一個視為“神”,廟,究竟是個迷。
林涵從廠里回來,在村口搭了輛便車,陪陸得秀趕到鎮上,以近晌午時分;找了一家坐堂的先生瞧瞧,說明來意,一切脈,還挺應驗,喜脈。林涵插話,問,是男還是女,老先生遲疑了一下,給了三個字,說不準。但有一點可以確診,百分之百懷了孕。一想到,不久的將來,自己就要初為人父,無以言說的愉悅,從心底徒然升起。
走在鎮上,林涵衿由,要不要去客棧坐坐,順便往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喜。如果方便的話,明早坐火車進趟城。一來回娘家看看,有些日子沒有回去了。二來讓母親大人再給把把脈,這樣,心裏也覺得踏實。
陸得秀思忖,說是兩個月,咋就沒個動靜呢。比如說,喜歡吃個酸的,或者是辣的,不是說有酸兒辣女嗎?還有妊娠的反映。仔細一琢磨,現在還真感覺不出一丁點兒有喜的變化。粗一想,這種事,老先生也不會為了幾個診錢而妄下斷語。在一想,也許每一個人都不一樣,不管咋說,還是個喜事。
經過十字路口,飄過一陣羊雜的香味,老楊家的。據說從老楊的老楊就開始賣羊雜,鎮上和“溝”里還有幾家,屬老楊的最地道。
其實,羊雜的材質就四樣,羊肚、羊腸、羊血和輔料圓白菜。圓白菜主要是去腥味的,缺了這一配菜,羊雜就不好喝。再則,羊血的純正很重要,喝羊雜地道不地道,羊血是關鍵。還有手法和調料的取捨,這才是最正宗的。如果加上其它的東西,就像雜貨鋪賣酒偷着往缸里兌了水,就不是那個味兒。
羊雜講究一個“湯”的味道,重在“喝”上,這是沒錢人的講究。中國人的講究比較久遠,和面子差不多,如孿生姐妹。
羊雜是窮人的吆喝,民諺,“莊戶人進城,背條口袋,喝碗羊雜,嘗嘗五味。”趕車的,拉駱駝的,下井背炭的,還有各色賣苦力的,不一而足。路過攤點,幾個人一約,“喝羊雜去”,於是往街角的牆邊一靠,或在攤點旁就地蹲下,買個燒餅和掏出自家帶的乾糧,手捧一大碗羊雜,吃喝得熱氣騰騰。
如果話說得遠點兒,當地人吃的火鍋,也是屬於沒錢人的菜。燒肉,丸子,海參,魷魚,晒乾的豆角,葫蘆條子,干茄子和木耳及長白菜於一鍋,粉條是最後的點綴。窮人的喜好,也實惠。來一鍋,就像過年似的。這樣的鋪排,多在請人和逢年過節時。
有錢人是不喝羊雜的,下水的東西,腸腸肚肚的,多臟,包括蹄頭之類。有錢人不喝羊雜的實質是放不下那個架子和臉面,和一群衣着敝屣或裹着羊皮襖式的鄉下人蹲在一起食色,有失紳士的面子,多丟人。就像清朝的官,一旦為奴,是不屑與下民為伍的。即便是某個有錢人想喝羊雜,也是差下人偷偷的端上一碗,回家再慢慢的享用。如若說漏了嘴,因面子的問題,一概否認。
行至十字街,陸得秀問:“哪飄來的味道,真香。”
林涵說:“前面街角賣羊雜的,想吃,找一個地方端一碗來。”
陸得秀說:“大庭廣眾的,那多不好意思。”朝香味的地方望了眼,挽起林涵的胳膊,“還是先去我哥那兒吧。”
如今的陸得祥,生意做的蠻夠大的,兩處生意,除了客棧,還經營糧食,一言一行的精明透出老成持重的得意。
雖說生意的那塊牌子還是以沈家的字號掛着,可股本的持有,沈家的份額卻明顯減少。
朱子韜在,正忙着記賬,看見林涵和陸得秀進來,放下手裏的活計,起身招呼。
沏罷茶,又為自己的杯續了些水,“昨兒個和沈小姐一塊兒到集村看望沈先生去了,說好今兒晌午間准回來。”轉身收拾好賬薄和筆墨,說:“現在應該在路上。”
陸得秀說:“也沒什麼事,就是明兒想回一趟城,正好過來看看我哥有啥事要帶的。”
說話間,陸得祥回到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