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所有人全部被悄無聲息的宰了、還沒留下絲毫痕迹、所有一切只是假象?
或是黃興追了出去后遇到了難題,仍在繼續追下去?
抑或是黃興背叛了他,以此為契機把五百人全偷偷拉走了?
第一條可以率先排除掉,因為這根本不可能,莫說這個地界沒有這樣的力量,就算有,就算是五百頭豬,也不可能會是這等情形!
至於第二條,倒是有可能,且是很有可能,畢竟暴風雪中尋人追人本就不易,腿再多也無法疊加,仍是一人兩條,很難說會發生些什麼。
但無論怎樣,黃興也該派人傳消息回來的啊。
按先前的推測,黃興自知犯了錯,以全營的力量追出去作彌補,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黃興已經沒有再瞞着的必要,無論有沒有追到,都應該派人把消息傳回來,畢竟他這個通判對此是心急如焚,黃興不會想不到此處。
而且五百個人呢,什麼補給都沒帶,又怎麼能堅持得下來?如果是動搶,那麼百姓肯定已經鬧騰起來,不可能還是如此風平浪靜的模樣。
於常理不合,便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當然想過派人出去打探,也的確派了,昨天一早就散了人出去瘋狂打探,然而到現在仍是兩手空空,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未能找到。
接着是第三條,黃興背叛了他?
雖然他無論如何都始終不相信黃興會背叛他,但第二條中透出的不合理不得不讓他想到此處,因為除了這一點,他想不出其它可能性。
黃興會背叛他?
他看向身邊的魏存。
“魏兄覺得,黃興背叛的可能性有多大?”
魏存是李竹的幕僚,是最得李竹信任的謀士,向來不離左右,作用便是幫着出主意,然而現在的局面讓他無比困惑,根本想不出什麼好主意。
可想不出來也要硬着頭皮說,因為這是你作為幕僚的本分。
皺着眉苦着臉的魏存想了好一會後終於說了起來。
“老魏始終覺得,黃興背叛竹兄的概率極低,幾可近乎零,畢竟無論從動機目的還是任何其它方面,黃興都不值得這麼做。
可若是其它所有可能性都消失、只留下這一條時,那麼再不相信也得相信,畢竟這世上莫名其妙之事並不算稀奇。”
李竹微微點了點頭。
“那依魏兄之見……此時還需要再等等看?”
再等……魏存默默看了李竹一眼,心道看來李竹與他自己想得差不多,雖說都已往黃興背叛的方向上思考,但仍舊不怎麼相信,還是寄希望於是黃興那邊出了些料想不到的變故。
畢竟在這兩個答案中,仍是前一個答案更符合常理,要知道總得有好處才會背叛的啊。
所以儘管事出反常必有妖,但若這妖是有你所不知道的客觀原因呢?
而且那背叛之事其實是很打擊人的,哪怕是一個通判也不能例外,潛意識裏會對抗、會找理由為自己辯解,除非到最後真無可挽回,在事實擺在面前時才會不得不接受。
然而若果真背叛了,再等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作為一個謀士,必須得考慮到這種可能性。
斟酌一番后,魏存說道:“若僅是這兩種可能,那麼再等等也未嘗不可。畢竟就算黃興背叛了竹兄,對竹兄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無非是早先藏了糧食物資在某處,這一次把人給拉走了。
竹兄通緝其不過是泄憤而已,於實際幫助並不大。
換句話說,即便是留着其,也比除掉其的利益大,因為黃興怎麼也不會成為竹兄的對手。
可若是出了什麼客觀因素,此時通緝這五百人反而是自斷手腳,所以再等一等才是最符合竹兄利益的。”
“若僅是這兩種可能?魏兄是覺得,還有其它可能嗎?”
“其它……恕老魏無能,這我也說不準,總覺得像是隱藏着什麼,但又想不出來。”
李竹點了點頭。
“不怪你,我與你一樣,也同樣覺得可能隱藏了什麼,但卻想不出來,因為可能性就那麼幾種,還能有什麼?
但願是疑心病過重了吧。”
頓了頓后,李竹接著說道:“不過若如此選擇,可就等於是暫時放過那姓陳的小畜生了。”
陳辰是李竹永遠繞不過的一個坎,有無比充分的理由要置陳辰於死地,如今的變故也全是因陳辰而起,若不是因為想要弄死陳辰,怎至於生出這些莫名其妙的事端?
若如此選擇,的確等於是暫時放過了陳辰,這又如何甘心?
魏存想了想,回答道:“那陳辰如今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已經死於黃興之手。若如此咱們就算再擔驚受怕也只是虛驚一場,都是值得的。
若仍被黃興扣押在手中,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最終仍是死路一條,可以忽略不計。
第二種可能便是已經逃走,這於咱們確實是不利,也無法容忍,可那黃興並不是個蠢人,其對陳辰的恨意更甚於竹兄,可連五百人都捉不住陳辰,就算竹兄出手又能如何?
結果估計仍是捉不住,無非是只能坐實其的逃犯身份,逼其不敢現身而已。
那小子的勢力在曲里和吐蕃,我估摸着,若逃必定是逃到這兩個地方,可咱們對這兩處鞭長莫及,如果他往那一躲,咱們怎麼著也不可能找得到。
所以,反正是逃犯,早幾天晚幾天又有什麼區別呢?還不如再留一些時間多看一看,免得誤會了黃興,要知道黃興統領的五百人可是極大的助力。”
這番話讓李竹沉默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魏兄言之有理,再不能忍也得忍,可不能因為這小子打亂全盤計劃。而且其實這小子即使不死也廢了,畢竟其所倚杖的只是許家和李浩。
許家嘛,等許清菡嫁進沈家便是一刀兩斷,到時避之還唯恐不及。
那李浩就更不必提,明年一上任便有一場大戲等着,自身都難保。
所以那逃犯身份是怎麼也不可能去掉的,到時本事再大又怎樣?等着一輩子背着這個身份見不得光吧!”
魏存會心笑了起來,說道:“竹兄看起來已經拿定了主意?”
“拿定了!”李竹帶着疲憊的神情向魏存點了點頭。
“先等幾天再看吧,反正許恪那邊目前也沒動靜,他不動我又慌什麼?等幾天確定了或是他先出手再說。”
說完之後李竹便站了起來,向著門外走去。
畢竟城外有很多災民,數不清的繁雜之事需要這個通判處理,總不能一直呆在屋裏。
魏存看着慢慢消失在眼前的李竹,心中陡然跳出了一個念頭。
陳辰……有沒有可能黃興已經被陳辰殺了,那五百人已經成了陳辰的人馬、被帶走藏了起來?
所有一切都是陳辰做出來的假象?
可緊接着魏存便自嘲的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呢?
他們對陳辰的背景了解的很清楚,很確定這小子在廂軍營中沒有任何關係,甚至於都頭韓虎與其還有過節,還有這小子根本不可能知道指揮使是黃興,一個人怎麼可能能在廂軍營里殺得掉黃興?
而且帶走五百人更是扯蛋,那些人雖然是垃圾,但並不傻,即便死了黃興,還有副指揮使都頭副都頭,怎麼可能跟着不明不白的你?
任誰來也辦不到!
想來李竹也是會想到此處的,不過其提都未提,顯然是認為根本不現實,連往這上面思考的必要都沒有。
……
……
李竹說得對,許恪那邊目前確實沒有動靜,但沒有動靜不代表許恪不知道此事。
身為知州,雖然那群雜役兵是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垃圾,平時根本不會關注,但在陳辰進去后,他還是會關注的。
因為他比李竹更希望陳辰死去,如此才能把妹妹與其的齷齪事埋到深藏不露。
所以五百雜役兵離奇消失一事許恪是知道的,雖然知道的不多,但大概比李竹知道的還多那麼一些。
因為孫恆三人進入廂軍營是陳辰與他談的條件,這事兒李竹直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所以在知道五百人消失、李竹神情大異往常時,他便知道,陳辰那小子大概又贏了。
雖然他很想罵陳辰為小畜生,但他不敢罵,連在心裏都不敢,因為若罵了……那他妹妹成了什麼?他自己和他爹又成了什麼?
贏了啊……到底是怎麼贏的呢?
許恪對此很是不解也很是好奇。
難道就憑着先前安插進去的三個人,就能把並不知在何處的危險給消滅掉、還能把五百人給鼓動走?
太不可思議。
簡直荒謬!
然而這是事實,再不可思議再荒謬也得面對。
可他卻不怎麼好面對,因為他根本出不了手,雖然他很想幫老冤家李竹一把,但妹妹有人留在城裏,家裏也肯定有姦細,只要他敢出手,那就等着將來出大亂子吧。
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暫時把五百雜役兵消失的事壓一壓,雖然這是他作為一個知州必須要應對的事,否則一旦被捅出來便是嚴重瀆職,但他自覺局面還在掌控中。
因為那五百人在陳辰手中,這會的陳辰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出什麼亂子?
而且李竹比他急,那就拖下去吧,讓李竹悟出來,反正離他離任還有好些日子。
但他總是要做些什麼的,不能就這麼干看着。
“父親如何斷定是陳……陳……那陳某人把五百雜役兵拉走的呢?”
陳某人……
說話的是站在許恪身邊的許仲,在如何稱呼陳辰時,許仲成為了一個結巴。
因為他不知道如何稱呼陳辰,直呼其名嗎?似乎不妥,這小子與他姑都那樣了……直呼其名豈不是對老許家的不尊重?
誰讓他是晚輩呢?
雖然他與許清菡很親,彼此之間似兄妹更甚於姑侄,但陳辰終究是外人,在面對時總得把輩份拾起來。
在許家人的心裏,如今陳辰與許清菡這對乾柴和烈火、大概是早就做過那不可描述之事,所以每當提起陳辰都彆扭的很,說不出的滋味。
到了最後,在許仲的口中,陳辰也就只能化身陳某人這個中性稱呼了。
許恪看了一眼兒子,說道:“李竹是因為身在局中,當局者迷加上過於迷信自己,還有患得患失想得也太多,須知想得太多等於沒想。
好比那指揮使與副指揮使所住的房子奇怪消失一事,在李竹看來,大概會認為這是黃又的自然調整,與此事無關。
可在我看來,這房子的消失着實詭異,要知道就算拆了總得有磚瓦吧?且數量還會有很多,可我派去的人找遍附近都未發現,那隻能說明被扔進了永安河。
黃又能做出這種蠢事?有什麼必要?
可李竹意識不到,因為其太迷信黃又。
黃又是誰?為父當然知道其是李竹安插下的人,一直不點破不過是我臨近離任不想節外生枝,畢竟為父還牽涉到你爺爺,動靜太大就會影響到他老人家。
但這不代表為父不關注這個黃又。
雖然沒見過黃又,但為父曾經查過其的戶籍,發現是李竹做的手腳,所以黃又是個假名。
我不知道黃又究竟是誰,但肯定跟李竹綁得很死,所以李竹認為黃又不可能背叛他,所以把陳辰交給了黃又。
可黃又並未能第一時間弄死陳辰,否則李竹不會是那麼模樣,這時禍根就已埋下。
想來黃又用某些話敷衍了李竹,讓李竹雖心焦但依然覺得局面仍在掌控中,所以願意等。
這一等就出事了。
人全消失了!
依為父之見,黃又必定是死在了陳辰手裏,且副指揮使也死了,否則好生生的把副指揮使的房子也拆了幹嗎?
還有被火燒過的庫房,又是拆又是殺又是放火,你說陳辰想幹嗎?
無非是兵變!
按照這個思路思考,是不是一切都撥雲見日了?”
許恪又看了許仲一眼,接著說道:“這並不是說李竹蠢,事實上這個人並不蠢,還很聰明,不過身上也有一些人皆有之的通病,正是這些通病讓其走入了歧途。”
“請父親教導。”許仲恭敬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