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深海與鯨魚(番外)
chapter1
坊間傳聞,成櫻大學校草許時木,不僅人帥,多金,並多次榮登年級榜首,成為全校風雲人物,無數女生夢中情人。
許黛聽到這個消息時,是她剛考入這所大學的第一天,新生報到,她被父親安排進了兩人間的寢室。
彼時,她看了看室友舒楠,覺得這個傳聞有些可笑:“他今年也就大二,上面還有比他更優秀的學長學姐,是不是過於囂張了?”
舒楠跟她同一天來的,正彎着腰鋪床:“但他成績好啊,據說已經修完了整個大學的課本。”
許黛能從她臉上看出那種崇拜的目光,又是一個許時木的無腦粉。
許黛微微有些無語。
那時候她還沒見過許時木,但也是進校第一天起,她覺得,要跟這個人爭榜一的位置。
成櫻大學每年期末考都會設置一個榜單,分別有四個年級的榜首名額,據說許時木已經佔領了兩次,許黛不服輸,非要跟他爭個高低。
她主修中文,選修經常逃課,沒事就在寢室里寫小說,老師一般點名她都會找個人幫她濫竽充數,畢竟那時候,許黛還是有人追捧的。
舒楠跟她不一樣,她是個特別宅的女生,喜歡二次元,也喜歡cosplay,有時候在網上買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衣服回來,許黛直言再這樣就不跟她同住。
當然,這是玩笑話。
她只是嫌舒楠吵到她寫小說了。
讓舒楠想不到的是,她一個人看上去脾氣不怎麼好,整天一副大小姐樣子的女孩,竟然喜歡寫小說,這可把她樂死了。
只是許黛比她命好,家裏給她安排了僅此一間的雙人寢室,一般都只有高考女生里報考這所學校的最高分才能入住,許黛成績固然好,但卻沒有好到那地步,結果不言而喻。
是對別人挺不公平的,但家裏有底,別人也不敢說什麼。
要說許黛喜歡逃課,可又見她成績每門都是最高分,這就讓舒楠不解了,她還故意問過她:“你是天生的嗎?這麼聰明?”
許黛笑着虛心接受了她的誇獎:“嗯,是的,天賦很重要。”
她犯二的樣子,舒楠真是恨不得給她拍張照。
只是舒楠有時候也會很缺錢,要買資料,又要生活,家裏雖然不是特別窮,可那個年代也沒有那麼好的條件。
許黛得知后,答應每個月給她三百塊,但要舒楠幫她抄筆記。
兩人的合作就此達成。
一個白天逃課寫小說。
一個晚上熬夜複習。
曾經睡過一間床,也算是好姐妹了吧。
那是2009年,秋。
chapter2
第一次期末考成績出來了,許黛心裏激動,拉着舒楠就往大學門口的公示欄去。
會是第一嗎?
會超過那個傳說中的許時木嗎?
她都能想像他看到自己被她擠下去的模樣了,一定很不爽吧。
許黛非常自信,毫不躲閃的往排行榜上看。
第一名:許時木。
第二名:許黛。
那一刻,本來快笑到後腦勺的嘴突然彈回來。
舒楠也注意到了她的變化,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又不是沒得過第一,再說他比你大一級,你比不過他很正常。”
這句話就讓許黛更不快了,她氣的臉通紅:“他是不是作弊?”
這句話一出,看榜的人都怔住,本來還歡聲笑語的,因為她這一聲作弊瞬間止住。
“誰說我作弊?”
人群中,突然殺出個男子來,圍着深灰色格子圍巾,穿了件羊毛棉衣,下面是!一條淺藍色牛仔褲。
許黛覺得這個人衣品有些問題:“你不冷嗎?”
他攤開手,笑得很歡:“你不是說我作弊嗎?怎麼還問我冷不冷?”
舒楠這才在身邊提醒她:“他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要考過的許時木,我的男神!”
那廝傳來激動又顫抖的聲音,許黛微微對她翻了個白眼。不就一個男人嗎?至於這樣?
她氣勢毫不輸的看着他:“是我又怎麼樣?你連續三次拿下榜一,我懷疑你作弊很正常吧?”
時木忍不住又笑了,見她小臉凍的通紅,一雙手揣在兜里,身邊有個他不認識的女生因為冷也靠在她身上,他頓時覺得這個女孩有些可愛。
時木伸出手,取下他脖子上那條深灰色圍巾,他穿了雙馬丁靴,地上鋪了一層淺雪,他走過的每一步,地上都留下了印子,不深不淺。而那條圍巾,在眾人的注視下,直直的套在了許黛脖子上。
他靠近來時,哈了口熱氣在她耳朵上,他的呼吸噴在他臉上,他比普通男孩子還要白,乾乾淨淨的,雙眼皮的褶皺都被她看得異常清楚。因為隔的那樣近,她的唇身上差點擦到他的側臉。
還好她臉被凍紅了,應該沒人看到她耳朵也紅了吧?
時木很快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沒戴手套的原因,拿出來一下就覺得冷,他又將手重新揣回去,微微一笑看着她,往後退:“期待你下次超過我。”
然後他就走了,很自然,一切都像是預謀好的,搞得許黛本來還想舉報他作弊,結果卻被他一番舉動怔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旁邊看戲的人說著悄悄話,臉上有失落,又有起鬨的。畢竟男神怎麼能對一個新生這樣呢?太不矜持了!
只有一旁的舒楠挽着她的胳膊,依偎在她的胸前:“看好你們哦。”
許黛獃獃的眨了眨眼,還沒從剛才的情緒里緩過神:“他不是你男神嗎?你不生氣?”
舒楠在她手臂上動了一下:“我有什麼好生氣的,男神送你圍巾,我也可以藉機摸一摸嘛。”
“……”
許黛這才看了看被時木圍上的圍巾,他打了一個圓形的結,像個粽子一樣把她脖子團團圍住,但又不會看起來太過奇怪。
深灰的顏色,許黛反應過來后立馬取了,眼睛瞪的老大,語氣也有些不自然:“那你要摸的話,送給你了!”
她甩開舒楠,一口氣跑到寢室樓上,急急忙忙的沖了上去。
那是2010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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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要考過許時木,結果許黛第二學期依舊還是位列他之下,那個寫有許時木名字的三個字,就重重的壓在她頭上。
他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背着手,用一槍溫柔的口音說:“這次超過我了嗎?”
許黛不用猜都知道,這挑釁的聲音除了騎在她頭上的那個人還能有誰。
她轉過頭去,看他的眼神不是特別友善:“總有一次會超過。”
許時木又笑了,他總是在她面前笑,明明那麼討厭的嘴臉,偏偏他又生的好看,讓許黛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吃過川菜嗎?”他問。
許黛沒反應過來,皺着眉“啊”了一聲。
時木快速牽起她的手,一股溫熱度到她掌心,不怎的,今日臉總是燙燙的。
時木帶她進了一家小館子,用紙擦乾板凳上的油漬:“這家我常來吃,很好吃的,你等下嘗嘗?”
剛好許黛也沒吃飯,她也不客氣,一口應下:“好啊!”
反正也是個討厭的傢伙,吃他一點算一點。
“就三樣菜吧,多了我們吃不完。”
他把菜單交給服務員,微笑着看她。
許黛被看的有些不自在,眨巴着眼:“你看我幹什麼?”
“覺得你很好看。”
“……”
那一刻,她的臉又發燒了。
後來上菜時,時木一直不停給她夾菜,說來巧,她並沒有來過成都,更別提川菜,從前只覺得這地方辣,但是一吃起來沒想到好好吃啊。
時木用明朗的聲音問她:“好吃嗎?”
難得許黛肯放下她大小姐的架子,笑嘻嘻的說:“嗯,好吃!”
“你剛剛吃的是夫妻肺片。”
“噗。”
下一秒,許黛就把剛吃的什麼什麼肺片給吐出來。
她一臉委屈的埋怨他:“你怎麼不早說?”
“你又沒問我。而且吃了夫妻肺片又怎麼了?難道你想嫁到成都來?”
一句話,問到許黛心跳指數直線上升,她捂住通紅的臉上,提住包就趕緊往外跑。
夏夜黑的晚,她跑出去時伴着涼風一股股吹到臉上,確怎麼也減不清臉上的熱度。
時木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面追過來,拉住她的手喘氣:“我送你回去。”
他白白凈凈的,有一雙雙眼皮,每次與她對視時,許黛都感覺裏面有星辰,稍不注意就將她吸進去。
她沒理會,只顧着自己往前走,時木或許是不想嚇到她,就一直跟在身後。
許黛也不知怎麼了,臉上一直紅紅的,怎麼都退不下去。
一直到她走回女生宿舍,她不好意思回頭,用不太自然的聲音跟他說:“今天這頓飯你請,改天我再還你吧。”
她一口氣跑上了寢室樓,周圍人來人往,他站在寢室樓下,望着她回去的背影,竟那樣站了許久。
“我等着你的飯!”許久,他喊道。
那是2011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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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再見面時,他們也就沒有互掐了,許黛也漸漸放棄了超過他這個念頭。
畢竟,已經四次了,她一次都沒有贏過。
舒楠有時候會問:“可以啊你們,化干戈為玉帛了?”
許黛佯裝生氣,一個枕頭給她呼過去:“中午請你吃飯,能不能堵上你的嘴?”
還好舒楠身經百戰,及時接住了:“我覺得甚好。”
據說許時木家裏也很有背景,舒楠說,某次看到他家裏人開了一輛奧迪來接他回家過年。
據說,她的父親和他的家族是商業上的死對頭。
那一刻,許黛就好像預知了和他的未來。
後來,許黛也偶然和他撞見了,在一個漆黑的夜裏。
時木穿了件厚厚的深色羽絨服,和之前一樣,圍了條圍巾,只是和之前不一樣是,圍巾換成了藍白色。
他取下來,和初見時一樣,圍在許黛脖子上。
“我要走了。”
那天真冷,冷到許黛的手揣在兜里不敢拿出來。
她緩緩呼出口氣,看了看他:“哦……”
南方今年沒有下雪,但卻一直刮著風,刮在她臉上生疼,像一條條鞭子,重重的抽在她臉上。
她看了看路邊昏黃的燈,低頭微微踮了踮腳:“什麼時候?”
“今晚十一點的飛機,飛英國,去做交換生,一年後不回國,繼續留學讀研。”
她站的離他很近,幾乎呼吸都交融在一起,許黛一直低着頭,明明腳下什麼都沒有,她卻一直不停墊腳。
許久后,她突然抬起頭,用平和的目光對上他的視線:“去吧。”
她從時木的眼裏看到了落寞,那雙雙眼皮啊,總是看一次仍覺得不夠,怎麼能就那樣美呢?
他微微啞言,手上拖着厚重的行李箱:“如果你不想,我可以不走……”
許黛笑着,突然語氣高了些:“想什麼呢?出國做交換生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以後海歸的身份會有多少人搶你,幹嘛因為我放棄。”
好想下一場雪啊,白融融的,可惜啊,在南方看不到,不然,她想和他一起堆個雪人。
圍巾上有他的味道,她一口一口的嗅到,原來空氣不曾有味,但那個人的氣息卻能清晰分辨,她想她會記住一輩子。
時木或許是想來抱她,但許黛巧妙的後退了,她一直像個沒事人一樣,手揣在兜里。
終於,她笑着朝時木擺了擺手:“快走吧,晚了就趕不上飛機了。”
那一瞬間,時木看到了一個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成熟許黛,一步步的,勸他往更高的地方走。
那時候,他以為她是不喜歡他的,那時候,他以為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後退了,再後退,一直退到離她幾米遠的電線杆後面去。
那天的燈光啊,怎麼就不能亮些呢?亮到能把那個人徹底看清,並且清清楚楚的印刻在腦海里,年年歲歲,歲歲年年。
一直到他離去,到再也不見他身影,許黛才恍然被抽空,重重的倒在地里。
天空好像下雪了,正如她期盼的那樣。
可惜,不能和他堆雪人了。
她微微笑着,仰望着頭頂穹蒼,不知英國的夜晚會是什麼樣,會不會像南方一樣冷。
所以在遠方的你啊,一定要多加件衣服。
許黛倒在雪地里,身上被雪鋪了一層,那條藍白色圍巾,一直被她緊緊攥在手裏。
後來被抬回去時,許黛發了高燒,三十九度不退,送醫院請了一個星期假。
那是2011年,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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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許黛也大三了,時木走了一年,之後的兩次榜單,她終於位列榜首。
但從前想超過他的那份喜悅,卻怎麼也找不到回來了。
她開始不耍大小姐脾氣,漸漸沉穩下來,留了一撮斜劉海,頭髮微微卷了卷,比剛進校園時成熟了很多。
也不像從前老是逃課,小說固然還在寫,但卻好好聽課了。
只是從前寫的東西她都覺得不好,通通給斃掉了。她又重新寫了一個大綱,一個關於青春的故事。
一個女孩剛進校園,脾氣差,心高氣傲,看到有人比她好就一心只想超過他,到最後,也不知誰先輸給誰。
她用了一年時間,寫完了百分之九十,可到結尾部分,卻怎麼也寫不出來。不是沒有想好結局,她一直在想,或許可以等一等,等到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實習時,舒楠為了這件事焦頭爛額的,她經常熬夜看書導致嚴重近視,帶了個大大的框邊眼鏡。
“好黛兒,你看能不能拖你父親的關係幫我在本市找一個好工作?”
許黛不慌不忙,答應了她這個要求,幫舒楠在成都找了一個剛成立的小公司,日後生意做大,她就是元老級人物。
她自己也留在了這裏,從大學搬了出去,應聘上了某家出版社的文字編輯。
那本書她依舊沒寫完,結尾想了千百遍可能的結果,但都不是她最滿意的,只是出版社已經答應幫她出版,並且今天安排了責編跟她在咖啡館見面。
說是這位責編剛來,沒來得及去公司,所以讓他們私下見一面。
她點了杯藍山,一個人坐在窗邊索然無味的喝着。
直到那個人來,放下公文包說:“久等了。”
許黛微微詫異,可她又不敢轉頭,這是一個消逝很久的聲音,溫潤如玉,她的夢中反反覆復不知出現多少遍,又數不清到底哭過多少次。
“是你嗎?”
她不敢轉頭,只是低低的問。
“是我。”
對方將手交握,禮貌的放在一起。
她終於轉過頭來看他,那雙雙眼皮還是如從前一樣,發著光,熠熠生輝。
他看了看手頭上的資料,抬起頭來看她:“書名叫《時木》?”
許黛深呼口氣:“是的。”
果然,他笑了:“謝謝你,還記得從前有個人叫時木。”
不是沒想過會跟他重逢,只是沒想到竟是在這樣的場合。
他放下手上的資料,突然看着她說:“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英國的課程很滿,一直沒空回來看你。”
許黛一下就覺得好可笑,她手搭在沙發上,眼眶有些紅:“我從來沒說過等你,也不需要等你,你以為我會像學校里的小女生一樣,喜歡你喜歡到瘋嗎?”
時木被問住了,喉頭有些澀澀的,他降低聲線:“那為什麼要叫《時木》?”
許黛看着窗外,似乎是要下雨了,她掏出幾百塊錢,站起身:“祭奠吧,祭奠無疾而終的青春。”
時木覺得難過極了,也跟着站起身:“你別這樣,我回來了,我們可以從頭來過,談一場戀愛,像從前一樣,可以一起去吃夫妻肺片……你還要像從前一樣把我丟開嗎?”
她走出幾步,突然閉了閉眼:“看日報了嗎?你的家族和我父親在商場上爭得你死我活,你覺得我們的下場是什麼?”
她決絕的轉頭,推開咖啡廳的門走了。
多雨的季節,地上濕濕的,她踩着水,一步一坑的走回家。
那是2016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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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黛好像知道結尾該怎麼寫了,她一直在等,一個結局,如今終於等到了。
她熬了一整晚的夜,終於在天亮之前,寫完了整本稿子,全書十八萬字,那是她遇上時木的年齡,多好。
她在最後的結尾寫:本該知道是這樣,在當年你一個人拖起行李箱之時,我就知道,會是這樣。謝謝你回來,給我一個不太圓滿卻又完滿的結局。
敲下最後一個字,她如釋重負,終於扒在桌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那年時木臨走時又送她的圍巾,她一直放在衣櫃的最底格,多年不曾拿出來,可當她偶然找出來時,上面已經不曾有他的味道了。
你看,你終將要淡出我的生命里,不是可能,是絕對。
她思緒很亂,一會兒夢到這裏,一會兒夢到那裏,一直到後來,有人敲她家的門。
許黛恍然從夢中驚醒過來,打開門才發現,站在門外的人正是她剛剛夢到之人。
他突然抱住她,微微喘氣:“商場上是商場上的事,可我們是我們,我們有愛一個人的權利。”
許黛茫然,她微微頓了頓,終究還是推開他:“沒有,從你是繼承人開始,從我是你的對手開始,我們就不是我們。”
她比從前成熟了好多,成熟到時木差點不認識她。
據說許黛的背景不容小覷,父親已經縱橫商場十幾年,因為和他的家族有一筆單子要爭搶,雙方鬧得不可開交。
他突然覺得心累極了,伸手就想吻她,但被許黛猛地推開。
她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眼底有淚滾出:“對不起。走吧,以後都別來見我了……”
後來時木真的走了,她徹底蹲在地上,那一年他踏雪而來,他為她繫上深灰色圍巾,他帶她去吃夫妻肺片。
一幀幀,一幕幕,全都印刻在她腦海里,那會是她這一生最寶貴的記憶了,她想。
原來許黛也是會哭的,從小被寵着長大的公主,別人看着都會繞道走的人,為了一個男人,哭的泣不成聲。
他們這種人,看似光鮮,可是又有誰知裏面的身不由己。原來平凡也有平凡的好處,只是不曾察覺。
她突然站起身,什麼也不管不顧的往外跑,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襯衫,被風吹的生冷。
她記得時木住哪裏,那樣輝煌的人物,網上怎麼不會報道。
她跑了好久好久,跑到一個小木屋附近,這裏沿海,晚風吹得她單薄的身子更冷。
她敲了門,果然裏面有人。
當時木如願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突然笑了,花着一張臉。
“你願意陪我讓以後的回憶更痛嗎?即便這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情,你敢孤擲一注嗎?”
那是2016年,夏。
chapter7
許黛還是勇敢了一次。
他們的愛情不是狗血,是無可奈何,懂得人自然懂,不懂也無需解釋。
許太太多次想讓許黛回北京去,但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搪塞了,她和時木多一天都是賺來的。
他們住到了一起,養了一隻鸚鵡,但不會說話,許黛就每天每天的教:“說我愛你。”
鸚鵡依舊無動於衷。
有次她惱了,逼着鸚鵡說:“跟我說,‘我愛你’!”
“……”
時木剛好從出版社回來,被她這一句話給逗笑了:“就算你再怎麼教它,也是需要時間的。”
“但是我好害怕它永遠學不會。”
看她一臉的委屈,時木攬過她的腰,在她額上印了一個吻:“不急,要有耐心。”
他總是把耐心掛在嘴邊,總是溫溫和和的,一如多年前一樣,站在雪地里,清澈明朗。
每每看到時木還在她身邊的沒一分,她都能預感到失去他會有多難過。
她終於還是放棄**那隻鳥了,去廚房洗了洗手:“那你打算在出版社做多久?什麼時候回家族去?”
這是個敏感話題,時木微微頓了頓,最後說:“我們去結婚吧。”
像是有預謀的,他說出這句話。
許黛剛好洗了手出來,眼神漂浮不定。
她避開那個問題不談:“我去給你洗水果。”
兩人終究還是各退一步,嘆了口氣。
近日商場上又多了幾條新聞:“雙許兩家為共同爭奪某公司大案子鬧得不可開交,究竟這二位都姓許的產業,誰將奪得頭籌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許黛看到時,只覺得心涼了一大半,昨日許太太又來催她回家了。
不是沒有爭取過的,幾個月前,她哭着在電話里說:“媽,我真的很愛他……能不能別把商場上的事放在我的感情中……”
許太太尖銳的聲音傳來:“不行!給你一個月,一個月之後不回來我就找人去捆你,就算捆也要把你捆回來,你姓許,戶口本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別想和我們斷絕關係。”
她絕望了。
許太太似乎又意識到話重了,終於緩和語氣補充:“黛兒,不是媽要逼你,只是你父親還不知道你們的事,他們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告訴我要和他結婚,讓你爸爸的臉往哪擱?”
“爸媽就你這麼一個寶貝,怎麼捨得你離開我們,趕緊回來吧,回北京來,這裏才是你的家。”
電話終止,她哭的泣不成聲。
近來她總是愛哭,時木回家后就安慰她說總會有辦法的,他們會在一起的,這是個新時代,沒有人能把他們拆開。
如今,是時候該告別了,在成都的這幾個月,都是偷來的,她想,足夠了。
有那麼一段回憶,即便痛,可也真真的愛過。
以後不會有人再讓她那麼愛一個人了,她知道,再也不會了。
她訂了機票,準備晚上飛北京,闊別很多年的故鄉,她竟上了大學一直沒回去過。
多久了?好像有八年了吧。
久到她已經習慣上了成都,並且很愛很愛這座城市,因為這裏有她最愛的人,一直都有。
時木還是發現了她走了,一路追了出來。
她提着行李箱,像多年前他與她告別時一樣,只是這次不同的是,要告別的人是她。
許黛眼睛腫腫的,看到他來送行,忽然就笑了。
“我拿了戶口本,我們去結婚好不好?我現在就娶你。”
一直以來溫柔的時木,語氣也有急的時候。
她心裏一陣陣的發酸,站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但是我媽不給我戶口本啊。”
她用了一種撒嬌的語氣,鼻音很重。明明什麼都到嘴邊了,卻被現實逼得咽不下去。
足夠了,在他說娶她時就足夠了,真的。
“我要走了,回北京。”她突然說。
時木皺着眉,急壞了,語無倫次的說:“那麼多年,你在這裏呆的這麼久,為什麼要回去?為什麼要聽你家裏的安排?我已經拿到戶口本了,只要你也拿上,我們立馬就可以去結婚。”
她拚命搖頭,臉上全是淚。
不會了,她不會拿到戶口本的。戶口本和父母上在一起,他們不會同意的。
她突然就不想再跟他說了,鼓足最後一口勇氣,隔着十米遠的距離朝他喊:“我們都不是可以為了愛而任性的年紀了,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家庭,如果我們今天走了會怎麼樣?那些離家出走私奔的戲碼不屬於我們,你應該為你的家族負責,而不是為了我。”
“如果你問我要棄家人於不顧嗎?父母生我養我,如果我跟你走,將來他們老了需要我該怎麼辦?原諒我心狠,我愛我的家人,可我也愛你,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望着時木絕望無助的眼神,她突然想起了張靚穎那首歌。
我們說好一起老去看細水長流,
卻將會成為別人的某某。
我們說好下個永恆裏面再碰頭,
愛情會活在,當時光節節敗退後。
這是無可救藥愛情的荒謬。
再見了,時木。
希望如歌詞所說,下個永恆裏面再碰頭。
愛情活在時光敗退後。
那是2018年,秋。
chapter8
鸚鵡終於會說話了,某天,時木出神時,它突然說:“我愛你。”
終於明白,許黛當時為什麼要執意教他說這句話。
後來很多個日夜,它都會在他耳邊說“我愛你”,就如同那個人在他耳邊低語一樣。
只可惜,她聽不到了。
《時木》終於出版,是他一手負責,一經上市,各大書店幾乎賣到斷貨,加印不斷,賺足觀眾眼淚。
有人紛紛表示,還時木與許黛一個好的結局吧。
但這是她親手寫的結局,容不得他選擇,也別無選擇。或許這在她看來,是最好的選擇吧。
原來,當年許黛還在後記里留下一句話。
她說:
我們都姓許,卻無法終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