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知府守備作狼狽
“報......”
一名獐頭鼠目的家丁,拖着長長的聲調,急急地直入杭州府衙後進院落。知府史不凡正在花廳陪着杭州守備錢德貴品茗。昨日錢德貴得了史知府的好處,今天特意前來道謝,順便商議怎生抓住諸葛雲。正商議着,突然被這家丁大聲打斷,史不凡頓時不悅道:“慌張什麼?有什麼事?”
那獐頭鼠目的家丁回稟道:“報老爺,方才城西王家村地保來報,說在西郊官道看見十餘人騎着馬,還有兩輛馬車,其中有一人與昨天我們貼出的畫像極其相似。”史不凡聞言頓時拍案而起,追問道:“什麼?可知道是往哪個方向去的?”那家丁回道:“據地保說那些人是沿着官道往北,向餘杭縣方向去的。”
史不凡獰笑道:“這下看你們往哪跑?”說完見那家丁還跪着,便吩咐道:“去通知賬房,給那報信的地保十兩銀子,你傳報及時,也去支個五兩銀子吧!”那家丁頓時大喜,急磕頭謝道:“多謝老爺賞賜!”要知道,一個知縣的月俸也不過五兩銀子。史不凡揮揮手:“恩,下去吧!”那家丁得了一注橫財,千恩萬謝地出去了!
史不凡打發走家丁,回頭對錢守備道:“現在已經發現了那小兔崽子的蹤跡,還望錢將軍加派人手,攔住他們。到時本官另有重謝!”
那錢德貴被史不凡稱了句錢將軍,頓時渾身骨頭輕飄飄的沒有三兩重了,其實守備與將軍還差了好遠呢!又聞得到時另有重謝,當是比昨天那百兩雪花花的白銀更重的重謝。兩眼頓時直冒金光,急拍着胸脯保證道:“史大人你放心,我定加派人手,將那小子給你抓回來,對外便稱是出城緝捕盜匪!”
杭州守備的職責便是駐守城池,在各城門口設卡排查良莠,空閑時協助地方官府緝捕盜匪。杭州乃是省城所在,他錢守備算不得杭州軍中老大,手下兵丁公然出城越界下到縣城,如果沒有個正當理由,到時候上官詰問,估計他錢德貴就要與杭州守備這肥差說拜拜了!好在他老兄對面這位就是杭州知府,只需府衙出一紙公文,言明借調守備兵馬緝捕盜賊,他錢德貴就可以應付上官,光明正大的調遣人馬!當下錢德貴急告別史不凡,回去調派人手去了。
史不凡將錢德貴送出府衙大門,望着錢守備急匆匆的背影,冷笑了一聲,腦海中不自覺地冒出了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不由得對錢守備鄙視了一番。區區數百兩紋銀,便可讓錢守備如孫子般聽話。看來做武將的果然沒前途啊!若讓他知道我有多少身家,估計能驚的下巴都掉下來!
送過錢德貴,史不凡回到花廳,面沉如水,在空曠的花廳里背負着雙手來回踱步,思慮着那少年武藝不低,能在瞬息間便打倒了王捕頭等人,以錢德貴手下那些粗通武藝的大兵,能否留住那少年?思慮半響,史不凡猛地停住了腳步,右手一抬,花廳中陰暗處閃現出一名黑衣人,史不凡沉聲道:“飛鴿傳書與門主,請他派遣門中高手,沿餘杭一線截殺目標,務必將目標格殺!”黑衣人領命而去。
原來這史不凡明面上是杭州知府,暗地裏卻還有另一個身份,盤踞在浙東北一帶的血刀門門徒,而且由於他知府的特殊身份,他在門中地位還不低,司職血刀門護法。這血刀門在浙東北一帶可謂是臭名昭著,小到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大到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簡直是無惡不作。但因為有史不凡之類的地方官員同流合污,許多血刀門做下的大案都被壓了下來,加上血刀門與盤踞在舟山群島的海盜鯨海幫相互勾結,頗有些臭味相投,同氣連枝的味道,因此血刀門更是肆無忌憚,胡作非為。
放眼兩浙,除了浙西鴛鴦門和浙東南的雁盪派,還把誰放在眼裏?何況就是雁盪派,也經常受到血刀門的騷擾,雁盪派的掌門還算克制,不欲與血刀門引發全面大戰,每次遇到騷擾都只是將其擊退,並未傷人。而血刀門本欲向南橫掃雁盪派,繼而吃下全浙,但幾次試探都無果而終,又忌憚雁盪派與閩北螳螂門守望相助,即便自己聯合鯨海幫強攻雁盪派,也未必有好果子吃,方才作罷!只得專心在浙東北發展勢力。
“陸兄,還有多久到你們陸家村啊?”諸葛雲放緩馬韁,待得與陸致遠所乘馬車齊平,探身問道。陸致遠掀開馬車車簾,手搭涼棚望了望外面,答道:“快了,還有里許地就到了!”
高定見諸葛雲與陸致遠在交談,也策馬過來插道:“等接了嫂夫人,我們再去前面鎮上打尖吃飯!”陸致遠道:“那怎麼行?還是等到了茅舍,我讓拙內下廚燒幾個菜,熱兩壺酒,招待二位。”
高定道:“現在杭州官府追的甚緊,你昨日報過姓名籍貫,恐怕要不了多久,官差便會上你家去,還是到了你家,從速從簡收拾一下,離開再作理會!”
陸致遠醒悟道:“多虧高兄弟提醒,那就怠慢兩位了!”諸葛雲與高定皆道:“無妨!”高定回身吩咐一名家丁先去前面鎮上酒家訂好飯菜,待他們接到陸致遠妻兒便趕去用飯。可以節約點時間。那家丁受命拍馬而去,諸葛雲等人也加速趕往陸家村。
一片平原之上,綠油油的莊稼長勢喜人,放眼望去如一片綠色的海洋,陸家村就被這綠色的海洋包圍着,江南一向富庶,即便是在農村,也基本都是青磚大瓦房。正是快到中午時刻,村中農家的煙囪里緩緩冒出炊煙。卻是村民們忙完上午的農活,回家生火造飯!看着這充滿詩情畫意般的恬靜畫面,諸葛雲等人不由放緩了馬韁,左顧右盼地欣賞着這田園風光。
正走着,突聞陸致遠道:“到了!”諸葛雲與高定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怔。只見一間土胚夯出的土屋,上面蓋着些茅草,在村中周圍的青磚瓦房中顯得那麼的鶴立不群!茅舍,絕對是茅舍!原以為陸致遠說的茅舍是自謙的說法,結果還真是茅舍...
陸致遠見諸葛雲與高定在門口發愣,不由得臉上一紅,解釋道:“為了能考取功名,家中把能賣的都賣了,為我湊齊趕考的路費。我平日裏只苦讀詩書,卻又不擅農活,家中破敗,讓二位見笑了!”高定回過神來,回道:“英雄莫問出處,單憑陸兄昨日挺身而出,便當得英雄二字!”陸致遠道:“高兄弟繆譽,陸某愧不敢當啊!
請稍候,待我將妻兒喚出!”說罷朝茅屋喊道:“娘子,我回來了!”茅屋木門吱嘎一聲打開了,走出一名婦人來,雖是粗布荊釵,長的卻也清秀,甚是耐看,懷中還抱着一個小孩,見了陸致遠,忙道:“相公可回來了,可否中得秀才?”
陸致遠呵呵笑道:“也不看看你家相公何人,告訴你,中了!”那婦人頓時驚喜不已,道:“真的?那可太好了,這下可算有盼頭了!”秀才不用交賦稅,這婦人想着生活當會慢慢好起來。說完那婦人卻見諸葛雲高定二人,疑道:“這是?”陸致遠道:“這二位是我在杭州結識的朋友,這是諸葛雲,那邊年歲略長的是高定!”
諸葛雲與高定抱拳作揖齊聲道:“見過嫂夫人!”婦人道:“不敢當,賤妾陸鄭氏,二位還沒吃飯吧?相公你先陪客人聊會,待我去弄些飯菜!”說罷轉身欲進屋燒飯。陸致遠忙拉住她道:“不用忙活了,趕緊收拾收拾,帶著兒子和我去蘇州!”陸鄭氏聞言愕然,道:“發生了什麼事?去蘇州作什麼?”陸致遠道:“一言難盡,先收拾東西,路上再說!”陸鄭氏聞言也不再追問,忙進屋收拾去了。
陸致遠家中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就打包了幾件換洗衣物,鎖上柴門,陸致遠與妻兒共乘一車,眾人離開了陸家村。不過一炷香功夫,到得前面鎮上,先前派出打尖的家丁早已在鎮上最好的酒樓醉仙居點好酒菜,然後在鎮口迎候。眾人到后,家丁將眾人引入醉仙居,直上二樓,樓上早已擺好兩桌酒席。當下諸葛雲,高定,陸致遠夫婦與李管家一桌,護院與家丁們另據一桌,另留兩名家丁在酒樓外照看馬匹,觀察情況。酒樓老闆也派了兩名夥計拿了麥麩飼料,幫客人喂馬。
“少爺,少喝點吧!待會還得趕路!”
那李管家四十來歲,瘦瘦小小,卻是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他見高定與諸葛雲,陸致遠等人相談甚歡,不覺多飲了幾杯,喝的又是江南米酒,入口甘甜,度數雖然不高,但後勁很大。生怕少爺等會喝醉了騎馬不穩,若是摔了下來,高老爺面前他可擔待不起,不由得出口勸阻。
“李管家,無礙的,等會如果喝多了騎不得馬,大不了和你同坐一輛車。”高定正喝的興高采烈,又怎肯半途不飲,他知曉李管家心中所想,特意放寬了李管家的心,李管家聞言也不好再說什麼,畢竟高定算是他的小主人,自己提醒下盡到職責就好,不可過分讓高定掃興。高定見李管家不再勸阻,又與諸葛雲,陸致遠等人觥籌交錯起來!
眾人飲酒正酣,突聽得酒樓外一陣嘈雜,眾人正不知發生了何事!下一刻,留守在門外的兩名家丁中的一人奔進酒樓,大聲疾呼道:“少爺,有官兵,快...”走字尚未出口,只聽的一聲慘叫,眾人均是一驚,諸葛雲霍地站起,飛奔至樓梯口望一樓望去,只見那名家丁臉朝下撲倒在地上,後背上插了幾支羽箭。其中一支正中后心,眼見不得活了。
此時又聞得酒樓外大聲呼喝,高定走到窗邊,將窗子輕輕推開一條縫隙,向樓下望去。只見酒樓外密密麻麻佈滿了官兵,怕有不下百人,另一名家丁被兩名官兵鋼刀架頸,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動也不敢動。門前三十名弓箭手張弓待射,其餘官兵提刀持槍,在一名為首的軍官呼喝指揮下,將個醉仙居團團圍住,就連醉仙居背面的小河裏,也巡梭着七八條小船,上面儘是手持長槍勾鐮的官兵,小河對面另有二十餘名弓箭手,也是張弓搭箭,一旦有人從後面破窗跳河,就第一時間將其射成刺蝟。直是佈下了天羅地網。
那為首軍官正是杭州守備錢德貴,他帶着一百五六十名官兵,俱是騎兵,一路追來。入了餘杭縣境又詢問沿途村正地保。諸葛雲等人十餘騎並兩輛馬車目標甚大,容易辨識,在沿途地保們的指引下,錢德貴領軍一路甚速,而諸葛雲等人本就有兩輛馬車拖慢速度,又在陸家村逗留了一會,然後又在醉仙居吃吃喝喝,耽誤了許久。竟在此處便被錢德貴追上。
錢德貴在鎮頭便得地保相告,諸葛雲一干人在醉仙居正吃喝着呢!便下令眾官兵在鎮頭下馬,馬匹俱交由地保帶着數十民壯暫為看管,自帶着官兵悄悄地進鎮,不動聲色地便欲將諸葛雲等人圍困住,再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誰料到酒樓門口居然還有兩個把風的家丁,錢德貴急命人拿下這兩名家丁。兩名家丁中一人膽小,見了大隊官兵,被驚得動彈不得,兩名官兵鋼刀往他脖子上一架,那家丁頓時嚇得差點尿褲子。而另一名家丁卻甚為忠心,見了大隊官兵出現,心知不妙,急冒死回身欲入醉仙居向高定等示警,才入得醉仙居大門,喊叫聲未落,便被錢德貴急令弓箭手射殺。不過這樣一來,偷襲是不行了,看來只能強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