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說親
幾日後，林玉正打算幫家裏做點什麼改善生活，沒想到她還沒開始行動，家裏卻陸續有人上門說親。原本以為她才回家不久，成親之事還要過一段時間，哪成想二老這麼快就開始張羅。
為了躲避那些來來往往的婆子，她這幾日時常出門洗衣。這不，今日村裡那有名的媒婆張又來家裏說媒，不知道這次說的是哪家姥爺。
林玉今年十九，開年便滿二十，在村裡算是老姑娘，要找個正經人家的小伙不容易，所以那媒婆張說的男家不是鰥夫就是窮糙漢子，或者乾脆將她介紹給鎮上姥爺當小妾。林家倆口子倒是越說越替他們姑娘着急。
今日，媒婆張不似往日那般自來熟，進門沒立馬打開話茬，而是看着林玉出門后才開口。“林家媳婦，不是我說你家這姑娘，長得倒沒說，可畢竟年紀擺在那。你如今這般挑挑揀揀，我這做媒的也很難辦。”
聽着媒婆張抱怨，周氏好脾氣道：“張嫂子說哪裏話，我們家姑娘年歲是有些大，但也不至於在村裡連一家像樣的都找不到，還請您再多看看。”
媒婆張又道：“現如今，條件稍好的人家，想來你也知道，不是過了大定，就是成了親，稍微差些的也只剩下那些性格不好相與的，再有就是前些時日說的鎮上幾位姥爺。可這些都被你家姑娘拒絕了！直接跟你說吧，現在只剩下村裡那些個窮人家還有一兩個合適，你自己看着辦。要是再不成，這趟媒我就不做了。”
一聽此話，周氏擔憂更甚，急道：“哪裏能不做了，您儘管說，窮人家的孩子也行，只要性格好，待我家姑娘好，我自然滿意。”
見鋪墊的差不多，媒婆張開始說起今日來這的目的。“我現在手裏正好有那麼一個人選，這小子性格不差，身體也結實，雖家裏只有他一人，但你家姑娘嫁過去，不必侍奉公婆，也少了被欺負不是。這不，前些日子他來找我，點名指姓要我來你家說親，我見其誠心，今日方又大着膽子來。否則照你家姑娘那性子，我可不願意再來。”
聽媒婆張此話，周氏很是羞赧，自家閨女這幾日真有些衝動，多次掃了媒婆張的面子不說，更放話不讓其說媒。現如今真教她不知怎麼回話，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好奇道：“不知是哪家小子？”
……
林玉端着木盆，找到一處平穩的地方蹲下洗衣。晌午過後，村裡人都在午睡，湖邊只有林玉一人。因為心裏想着事，一時沒注意，一件上好的衣衫脫了手。
眼看着衣服就要被水沖走，她哪顧得打濕身上，快步跟着水流去撈衣服，一直到水漫過腰側，才夠着衣角。
不料此時腳底一滑，整個人栽進水裏，這下徹底淋了個透心涼！
鬱悶地拾起衣衫，她也顧不得繼續洗衣，只想趁着這會兒沒人，趕緊回家換身乾衣服。夏季穿的本來就少，現在這點濕衣服貼在身上，她自己看着都尷尬。
越是不想被人撞見，老天越是沒讓她如意。這不，遠處正好有個一身臟污的漢子向她走來。
她現在這樣子，哪敢碰見男人。趕忙將木盆往上提，埋頭往前走。路過對方時，她刻意退退兩步，哪曾想這漢子也跟着退讓她，使得他們生生撞到一起。
林玉抬頭向罪魁禍首瞪去，結果入眼便是一張久違的臉。一時間誰都沒開口說話，劉策幾次欲言又止，林玉也幾番尷尬。
“你怎麼——”
“你怎麼——”
異口同聲的話將之前那微妙的氣氛沖淡不少。“這些年，你過得如何？什麼時候回村的？”林玉問道。
劉策沒有挪開目光，直視着她。“比你回來早一月，這些年你呢？還有沒有再一個人回村？”
林玉臉紅，埋頭諾諾出聲：“沒有。”
劉策順其視線往下，女子胸前那若隱若現，以及整個凹凸有致的身子，看得他雙眼發光。
久不見人有動靜，林玉抬頭，發現他視線不對。顧不得尷尬，對他吼道：“看夠沒有？趕緊讓我過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才是故意的。”
哪知對方不為所動，更加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瞧。林玉氣惱，瞪他。“你還看！”
劉策大笑，看着林玉的目光越發柔和。“玉兒，是你讓我看的。沒看夠，自然不讓。”
想着多年前的事，她到底說不出狠話，放軟語氣道：“劉大哥，你趕緊讓我回家，我這樣要是被人撞見指不準會說些什麼。”
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劉策也不再拘束，接過木盆，脫下身上的臟衣服披在她身上。“回去吧，趁這會兒路上沒人，木盆稍後我放你家院門口。”
見他讓步，林玉頭也不回地往家走。到底沒忍住，又在幾步遠停下，轉身對着他威脅：“今日之事你不許亂說。”
停頓一秒，才又補充道：“也不許亂想！”
看着人小心翼翼地跑回家，劉策對着佳人的背影，漸漸斂起笑容。
人長高了，身材也越發好，那張臉比幾年前更精緻。不過看樣子，這丫頭已然忘記當年的承諾。
當年事發，整個四河縣震動，官府不僅嚴查逃役，還開始約束徵兵征糧。尤其是事發地青山村，更是徹底取消用銀錢代替徵兵的慣例，當年他就因此而不得不去參軍。
猶記得當日晒場點兵，圍觀村民的哭喊聲久久不歇。當時這丫頭也來了，站在林家二叔身後，牽着弟弟的手，隱沒在人群。
可是，他還是一眼就瞧見了她！
午時三刻，一位身穿暗紅色官袍的官差立於曬場中央，拿着一張長紙挨個點名。一場簡直堪比凌遲的徵兵，讓在場的村民無不悲戚。
當官差大聲念出“劉策”兩字時，他瞧見那丫頭臉上的震驚，只見她衝出人群，目光不斷搜尋。
沒有誰知道，那時他內心的騷亂。埋頭慢慢向徵兵隊伍走去，直至停在隊伍最後，他才抬頭與她對視。
隔着曬場上的人群，兩人注視對方。
多年以後，他仍然記得這一眼帶給他的震撼。
當時的他急欲得到答案，望着女子，眼神熱烈而直接。那丫頭竟也大膽不懼，隔着人群，對他微微一笑。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彷彿冥冥中註定他們要在一起。既得了回應，他自當活着回來。平復下心裏的意動，他對着遠處的丫頭釋然一笑。
這一笑，仿若春風拂面，給年少的兩人都留下了抹不去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