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父女
文正陽一回府,府里的生活較之從前,能明顯察覺不同了。
就像濺如平靜油鍋中的一滴水,使得油鍋都沸騰了。
但確切說來,沸騰的也就是荷姨娘娘倆。
花椒安安分分地過自己的小生活,種花,修鍊,而後哄着文正陽給了京都東城朱雀街街角向陽的一間帶庭院的鋪子,打算繼續開花草屋。
因為有了這事,大猴子,李峰他們也有的事幹了,不再見天兒在城裏亂轉。
在鋪子大概整裝的差不多時,花椒又找上了文正陽。
在窗前下的花圃中折了一把茉莉,尋一個小瓶插上,悠悠然地去了外院書房。
“我親爹在書房,你沒打聽錯吧?”走着,花椒側臉再次與碧喜確認。
“沒錯沒錯,這會絕對沒錯。”碧喜急道。
對於上次弄錯消息,害得姑娘白跑一趟,她一直耿耿於懷。因此這回,那可是專程親自去確認了的,並且讓石護衛與公爺傳了話。
“奴婢與石護衛說了,公爺就在書房等您,哪也不去。”碧喜說道。
花椒點點頭,一主一仆匆匆朝外院去。
轉過假山,順着小道直往外院去。
花椒不知道,她們且走過沒多遠,後頭竄出了文雲曦。
“瞧着碧喜那丫頭手裏可是捧了瓶花?”文雲曦問到。
“是的,奴婢瞧着像是茉莉。味兒還挺香。”
“插兩朵花就在那耀,瞧着定又是去送給爹爹的。”文雲曦咬着牙,恨恨開口。
“我也去瞧瞧。”片息,文雲曦說道。
知了聲已不如上旬那般叫得熱烈,帶上些許落幕的感覺。
日頭很大,但與前些時候刺烈甚至灼熱的陽光相比,如今是算得溫和了。
空氣中更乾燥了,吸一口氣,花椒都覺得嗓子都有些刺刺。
白日裏依舊很熱,但一到晚上,卻已有些涼意。
快要入秋了。
花椒掃過路邊立着的木樨,蒼翠精神,但枝葉間,肉眼且看不到的地方,已有生機出現。
再過些日子,那些長勢好的,就該冒花苞了。
“姑娘,您怎麼一點都不熱的?”碧喜跟在後頭,擦一把額頭的汗,只覺得兩臉蛋熱乎乎的。
然而再看花椒清爽乾淨無半絲汗意的模樣,十分好奇。
一整個夏日來,碧喜印象中,她家姑娘似乎從來都不曾有過大汗淋漓的時候,頂多也就是稍稍有汗意。
花椒掃一眼熱烈的陽光,抿唇輕笑,“還好,我這人耐熱。”
這樣的天,在她的感受中,還算是比較舒適的。
可比正夏之中的毒日頭好多了。
過垂花門,與看門的婆子應答兩聲,便直往外去。
兩人前腳剛走,麻婆子一臉意味深長地用胳膊肘捅捅碧喜娘,“如今你家碧喜可是有福了,跟着最受寵的二姑娘,再過幾年說人家,可定吃香得很。”
碧喜娘面露笑意,心中也是難免得意,但也好歹知道這是在府里。
斂斂神色,認真說道,“什麼福氣不福氣的,都是伺候主子的,踏實本分干好自己的事才是真的。”
“你這種話可別瞎說,要讓主子聽到,可不是鬧着玩。”
況且她還有個女兒和兒子在大公子三姑娘院裏呢。
二姑娘與荷姨娘的關係,滿府都知道,她如今相較於為碧喜開心,更多的,還是擔心。
想到這,碧喜娘便忍不住想嘆氣。
“得了吧!”麻婆子輕撞一下碧喜娘,“心裏可定偷着樂呢!我還不知道?日後總歸你都是贏家,甭管是荷……”
碧喜娘耳尖地聽着外頭細微動靜,急忙推一把麻婆子,而後朝外頭去。
果不然,便見文雲曦走出來。
“三姑娘。”碧喜娘急忙見禮。
麻婆子心口“咚咚”如打鼓,一陣慶幸。幸好那話沒說出來,不然被三姑娘聽着了,豈不是吃不了好。
文雲曦隨意點了下頭,“我與書房爹爹。”
話落,人已出了二門。
眼見這文雲曦沒了身影,麻婆子打喘口氣,直拍心口,“好險,好險……”
“叫你胡咧咧!”碧喜娘瞪一眼麻婆子,轉身朝屋裏去。
門房發生的事,無人知曉,這會,花椒領着碧喜正站在文正陽的書房內。
這還是花椒第一次進文正陽的書房。外間不大,只擺着一張方桌,和幾隻椅子。
左側隔堵牆,裏頭放了張單床,右側以多寶架做隔斷,靠外頭的,放着擺設。裏間靠窗是書案,另外兩側牆邊擺着書架,靠里側,擺着一張藤椅,應該是累了休憩所用。
花椒來時,文正陽正伏案寫些什麼。
“椒椒來了?”文正陽放下筆,笑道。
花椒從碧喜手中接過茉莉插花,往裏去。
“嗯。”花椒應聲,“瞅着我院裏的茉莉開得不錯,給您插了一瓶。”
說罷將茉莉放在書案角,替了荷花的位置。
“這荷有些蔫,那我就拿走了。”花椒說道。
文正陽點點頭,對於這些花花草草的事,他不甚在意。
“說吧,找我什麼事?”文正陽率先問道。
“親爹您這話說的,做女兒的來看看您還非得有事?”
“那可不!”文正陽撇撇嘴,“你何時只是純粹來看看我?”
花椒,“……”這話說的,要不要這麼真。
白個眼,花椒顧自尋了個座位,“親爹,聽阿谷說,咱府在城外有個莊子,我想去住點時間。”
“好好地,怎麼想去那裏住?”文正陽詫異。
話口在花椒嘴邊繞了圈,還是沒直說。她怕要是她說她想進山,文正陽便不同意那就麻煩了。
“我,”花椒轉過念頭,“我在府里呆膩了。覺得好沒勁兒,就想出去放風。”
這個理由……
文正陽若有所思點點頭,也是,花椒從小生活在山村裡,滿村瞎跑,確實與深宅大院格格不入,不習慣也是正常。
“去莊子是沒問題,只是,得過個把月。”
“為啥?”花椒急了,這是玩拖字訣呢!
“過些天,府里要辦場茶會。”文正陽解釋道,“先前你回來,爹不在府里,沒法給你大辦,如今爹回府了,這事便不能拖。”
“啥叫給我大辦?”花椒奇怪,“她有什麼需要大辦的喜事嗎?”
“你回京,如今是府里的二姑娘,雖說外頭人大概都知道,但畢竟還沒過明路。趁這次辦茶會,將此事落實了。”
花椒扭扭眉,原來是打算給她過明路,正經嚴肅大張旗鼓地介紹給外面的人,她花椒,是文正陽的女兒,嫡次女。
雖然這都是花椒回府前文正陽應下的,可真確確實實發生時,花椒心頭還是有些觸動。
目光從文正陽臉上轉到案上那瓶茉莉上,翠綠的葉嫩白的花,白綠相間,煞是清新可愛。
“你為啥對我這麼好?”花椒有些好奇,“雖說咱有父女骨血之情,可是,任何親情都需要時間,相處陪伴。咱見面的次數,甚至都能用手指掰清楚……而且,我並不聽話也不乖……”
按照花椒的理解,這樣的自己,即便是親爹,也做不到多寵。
花椒的話也讓文正陽有片刻的沉思,是因為極肖他的容貌,還是因為塵封的記憶中的那些情意,又或者說,是出於難言的愧疚,還是僅僅對他的眼?
文正陽亦有些不確定。
打量着嬌小的人兒,文正陽彎起嘴角,手摸摸花椒已不甚光滑的腦袋。
笑道,“哪有那麼多為啥?就沖你是我女兒,我是你親爹,便就該極盡寵你。”
“……這小袋瓜子裏都在想些什麼!”說罷,大手晃起花椒的腦袋。
一大一小,並沒認為有什麼都畫面落在院門口處文雲曦的眼中,刺眼更刺心。
她只覺得花椒就是搶走了本屬於她的所有的寵愛。
一時間更氣紅了臉,迫不及待地想跑進去。
然而,阿谷堵在她身前。
“三姑娘,二姑娘在裏頭,您不能進去。”阿谷淡然開口。
“憑什麼她能進去,我就不能進?”文雲曦更氣了。
“等二姑娘出來,您便能進去。”
文雲曦瞅着阿谷俊朗的娃娃臉,更是氣忿嫉妒。
她認識阿谷也有些年,可何時見過他向著自己?
“我偏要進!”文雲曦怒吼聲,而後埋頭直衝。
然而,她又如何能是阿谷的對手?
阿谷幾步變化,始終能堵在文雲曦身前。而後腦中想到花椒,更不由得搖頭。
要是換了二姑娘,他頂多能攔住幾息,定會被二姑娘逃脫。
果然就是比不上二姑娘。
阿谷的這番想法文雲曦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怕得氣吐血不可。
而此時,她已氣得快吐血了。
當然,血終究沒吐出來,然而眼淚卻是下來了。
“哇”一聲,文雲曦不顧形象嚎啕大哭。
當然,她也不過才六歲,即便嚎啕大哭,那也並不有多醜。
但着實嚇着了阿谷,幾乎下意識的,猛一個步子後退,離得遠遠的,以表示與自己無關。
響亮尖銳的哭聲傳到文正陽花椒耳中,正打破他們的話題。
從打開的窗朝外看去,正見文雲曦大哭的模樣。
“哇——”文雲曦以及不見停歇。
於是,文正陽與花椒也從屋內出去。
“怎麼回事?”走到跟前,文正陽微緊眉,掃一眼正哭得厲害的文雲曦,看向阿谷,問道。
“我也不知!”阿谷急道,“三姑娘非要進去,我只是跟她說等二姑娘出來后再進去,三姑娘不願意,就哭了!”
跟他沒關啊。
文雲曦依舊哭得傷心。
文正陽面對如此的女兒,不由得按按腦仁兒,真是好吵。
“好了,曦兒莫再哭。”文正陽無奈上前安慰。
花椒在旁一見,便道,“親爹,我先走了,您好好安慰三妹。”
誰耐煩耳邊有如此大噪聲,震得耳朵賊難受。
碧喜抱着陶罐,緊跟後頭。
臨走前,花椒又道,“親爹,讓阿谷送我出去,我正想與他問問鋪子的事兒。”
被文雲曦哭得腦仁疼的文正陽擺擺手,沒工夫搭理他們。
“多謝二姑娘將我喊出來,不然過會三姑娘還不定得怎麼鬧着主子懲罰我。”
“好說好說。”花椒笑道,“阿谷哥哥太客氣,再說,你也是幫我不是?”
阿谷撓撓頭,咧出燦如朝陽的笑,爽朗帥氣。
“對了,阿谷哥哥,我那鋪子你最近可去過?”
“昨兒剛有去。”阿谷笑道,“已收整得差不多,按照你要的那些木架子也已打出,今兒就能拿去鋪子裏。只是後院裏的床還在做,還得再等些日子。”
“昨兒去鋪子裏,正好碰上了連姑娘和方姑娘,與李公子他們。”
“他們也去了?”花椒冷哼哼兩聲,“倒還知道去看看,哼!”
說到連漣方梓珏,花椒就忍不住哼哼,簡直過分。
兩人都已搬出去住。
方梓珏在與歸林居隔一條街處買了套兩進院落,日常晚上就住那,白日裏多是會去歸林居獃著。
而連漣,也終於買下了自己的第一套房產,還就在方梓珏的隔壁,因此,如今兩人算是成了鄰居。
白日裏,連漣要麼不出門在屋裏修鍊,要麼去歸林居蹭吃蹭喝,再或者去賭坊撈些銀錢。
不過如今去賭坊的次數已大大減少,但當然,每去一次,那撈得定不是一筆小的。
因此,她們在外頭可正樂得逍遙。而花椒與她們的上一次見面,那也都是半旬之前了。
用花椒的話說,那簡直就是見樂忘友,實在過分。
而打文正陽回府後,花椒出門的時間也遭到限制,並且必須有專人跟着,逗留過兩個時辰,便得回府。
對此,花椒表示很無奈。
長嘆口氣,想到文正陽鬆口等鋪子開張,她每月都能有一半時間住在外頭,感覺這一切都還有些可期待。
“哦,還有,李公子說,家裏來有稍信來了。一切安好,你娘生了個弟弟,母子平安。”阿谷說道。
“當真?”聞此,花椒登時樂得瞪大眼,“信呢?”
“額,信在李公子那。”阿谷訕訕道,“聽說是就一封,應是沒收到他報平安的信之前寫的。”
花椒有些失落。
但僅僅只是稍有失落,轉而又將心思落到她娘生的弟弟身上。
“可惜都不能回去看看……”離得那麼遠,要見一面那真是得跨千山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