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番外一 白檀香與黑曜石
那個男人來了。
這是他第幾次來這裏？
兩次？還是三次？
燁然已經記不清了，在他的記憶里這個男人並不常出現，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就像是個過客。
但是………………
柯月華將他和妹妹推到男人的面前，柔聲哄他們：“燁然、俏俏，快叫爸爸。”
為什麼要叫他爸爸？
如果他真的是我的爸爸，為什麼會不陪在我們的身邊？
燁然抬頭，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高大有嚴肅，就像是一座永不淪陷的高山。
男人沒有像其它父親那樣柔和的半蹲下來和孩子說話，他就那樣站在燁然的面前，俯視着他的目光很複雜。
那樣的目光真是太複雜了，有掙扎、憐憫、困惑，更多的則是冷漠。
男人望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十分重要但卻又很累贅的包袱。
那不是一個父親該有的眼神。
燁然抿緊了唇，無論柯月華怎麼哄他，他都沒有開口叫那個男人。
“你不要難為小孩了。”男人將一張卡放在了桌上，他拿起價格不菲的西服外套就要走。
燁然有些驚慌失措，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不肯叫他父親，所以他才會這麼快離開。
燁然無助的望着自己的母親。
柯月華卻沒有在意兒子的目光，她緊緊的跟在男人的身後，小聲的問道：“你這次怎麼走得這麼快？”
男人沒有說的很清楚：“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柯月華默了默，輕聲問：“是因為…………因為他嗎？”
燁然疑惑的望着他們，‘他’是誰？
沒有人給他解答，男人的脊背僵了一下，一言不發的大步離開了。
母親在玄關處站了好久，燁然上前去拉她的衣角：“媽媽………………。”
“你為什麼不喊他爸爸？！”柯月華突然呵斥道：“他是你的父親！你為什麼不喊他？！”
柯月華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她就像是一株嬌弱的菟絲花，無論對誰都是細聲細氣，現在卻突然爆發了心中的怒火，她指著兒子大喊道：“如果你有他一半的乖巧！如果…………。”
年幼的妹妹嚇得大哭。
女人的眼眶瞬間紅了，眼淚強忍着才不至於立刻落下來，但是那要哭不哭的樣子更讓燁然難受，她哽咽着喃喃：“如果你有他一半的乖巧…………你要是他該有多好…………。”
燁然望着母親那濕潤的眼角，緊緊的抿住了唇。
半響，燁然才問道：“媽媽…………他是誰？”
柯月華望着幼小的兒子，那強忍着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燁然拽着自己的袖子給她擦拭眼淚，他眼裏帶着倔強和決絕：“是‘他’欺負媽媽了嗎？媽媽不怕，燁然幫你打‘他’”。
柯月華哽咽着搖頭，她猛地抱住幼小的兒子，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孩子，我的好孩子，都怨……都怨媽媽。”
從那之後燁然再也沒有聽到柯月華提起那個‘他’了，柯月華沒有說‘他’是誰，燁然也沒有再追問，那個陌生的沒有名字的人就這麼淡出了他們的生活。
但是上天又給他開了個惡意的玩笑，讓燁然在不久之後就看到了那個‘他’。
那一天的情景，即使過去了很多年，燁然都記得清清楚楚。
“燁然！我聽小胖說中心區的那座遊樂園特別好玩！咱們一起那裏玩好不好？！”安爵拍了他一下，小臉上滿是興奮：“正好今天是你和任流年的生日，咱們一起去耍耍唄！”
燁然皺了皺眉：“我不去。”
生日對他來說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一天————那個男人從來沒有給他慶祝過生日，媽媽也幾乎忘記了這一天。
而且那家遊樂園的門票實在是貴的離譜，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雖然柯月華並不短缺他的零花錢，但是每當燁然想起男人放下錢就走的樣子，他就不太想用那些錢。
在一群小豆丁里安爵算是個子高的了，他很輕鬆的勾住了想要離開的燁然，笑嘻嘻的說：“去嘛去嘛！任流年請咱們一起去遊樂園玩，你要是不去就是不給他面子啊！”
任流年抬着粉嫩的小臉，學着大人一本正經的說：“嘰嘰歪歪的，小然你真不像個爺們兒。”
燁然就算再怎麼年少老成，被同齡人特別是被娘娘腔說自己不是爺們兒時，他也一樣會炸毛。
他拽了拽背包帶子，抿緊了嘴唇：“去就去。”
小夥伴們頓時歡呼，不過事實證明他們高興的實在是有點早————他們剛到遊樂場門口，天上就下起了瓢潑大雨，一群小孩不約而同的頓了一秒，然後又不約而同的驚叫着四處尋找避雨的地方，打算雨停了再進遊樂園。
燁然被雨淋得夠嗆，他正要轉身跟着安爵一起尋找地方避雨時，卻猛地頓住了。
燁然直直的站在雨幕里，愣愣的望着遊樂園門口。
那個從來沒有給他慶祝過生日的男人，正從遊樂園裏走出來，他一隻手撐着傘，另一隻手抱着一個小孩。
那是個小男孩，他有一頭柔軟烏黑的髮絲，頭上還戴着一頂生日帽。
他的五官精緻又可愛，皮膚粉嫩的讓人想要親一口，特別是那雙猶如水墨勾畫的眼睛，濕潤又清澈，就像是他最喜愛的那顆玻璃球。
小男孩穿着一件粉藍色的連帽衛衣，衛衣下的小短腿格外的可愛，穿着小鞋子的雙腳乖乖的湊在一起，並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樣亂晃，他乖巧的坐在男人的臂彎里，就像是一個精緻又脆弱的玉娃娃。
他抱着一隻彩色的小皮球，安靜的窩在男人的懷裏，而男人呢？
即使男孩乖巧的沒有亂動一下，那個男人還是不放心的將傘一再傾斜過去，生怕那個孩子淋到一滴雨。
燁然站在大雨中望着他們，即使渾身濕透，也沒有得到男人一個關懷的眼神。
男人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似的，抱着那個孩子與他擦肩而過。
燁然轉過身，他望着男人的背影，他想張口喊他，想要叫他看看自己，看看這裏站着的是他的兒子。
可當他正要開口時，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小男孩望着被風吹掉在雨里的生日帽，奶聲奶氣的說道：“帽子掉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