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父與子（二）

“你說，他是工匠老人的兒子？！”

蘇雷若破音般質問出口，陸非沒有說話仍是灼灼望着鉤鎖。

工匠是你爹，還是教團是你爹。

這個問題極其深刻，好似炸雷一般炸響於鉤鎖心中，令其古井不波的冷麵終於有了幾分變化，一直背在身後的兩隻手也不自覺地自然垂下於身體兩側，皺着眉頭道：“教團，給予了我第二條生命，養育我成人的，也是教團！”

“夠了！”

一聲暴喝，從陸非口中發出，他眼神陰冷，望着鉤鎖眼中毫無感情的色彩：“無情無義，狼心狗肺，這樣的你活着對於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義？除了做教團的一條狗之外，沒有任何價值！”

陸非反應之大，超出了蘇雷的想像，他從未想過陸非會發這樣的脾氣，他似乎對這種問題很是敏感。

面對陸非的喝罵，鉤鎖顯得很是坦然，看上去就彷彿根本沒有聽到陸非的話一般，面色如常，黝黑的臉上沒有一絲動容，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殊不知這種怒罵，鉤鎖心中早已習慣，無論面的如何的喝罵與羞辱，他都可以完全泰然處之，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你可以盡情的罵，對於這些話我早已免疫，並不放在心上。”鉤鎖緩緩開口，彷彿真的不當回事。

看到鉤鎖臉部一點表情都沒有，陸非彷彿氣炸了一般，此刻的他顯得有些衝動，有些不理智，舉着手指指着鉤鎖良久，半天也沒有放下來，只是以手指來回搖晃着指着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半天也沒有說出口。

蘇雷望着，心裏有些不理解為何陸非的反應會這麼大，忽然想起不久之前陸非與自己說的事情：

“我曾經，有個哥哥，他對我很好……”

瞬間，蘇雷就猜想到了些什麼。

“好了吝嗇鬼，你不要再說話了！”陸非還未開口，囚籠當中的工匠卻忽然說話。只見他雙手已經脫離了囚籠，若鉤鎖一般自然垂下，神情低落，兩眼噙淚，蒼老的臉上顯出了一抹莫名的哀傷。面對着三個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就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呵。”鉤鎖還在冷笑：“你又有什麼好說的？打感情牌？”

蘇雷在一旁聽的有些發懵，這麼說來，工匠真的是鉤鎖的父親？那麼現在自己面對的是家事還是什麼？對方口中所說的大神殿秘密，又是什麼？

“等一下等一下，我實在是有些搞不懂了，現在是什麼情況，你，是工匠老人的兒子嗎？”終於在自己無窮的猜測當中，蘇雷還是開了口去詢問，畢竟現在看來在場的四個人中只有他還是一臉的懵懂，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陸非看了看鉤鎖，又看了看發問的蘇雷，面面相覷之下，最終還是看向了囚牢當中的工匠。工匠望其神情，眼神接連幾變，最後微微動容，彷彿瞳孔地震一般，若是想起了什麼往事，長嘆一口氣，將剛剛深吸的那一口氣長吐而出，慢慢地點了幾下頭，然後緩緩開口：“不錯，他是我的兒子。”

“我不是。”工匠話音剛落，鉤鎖便斷然打斷：“我是你的兒子嗎？我只是一個詛咒而已，你不是我的父親，你只是一個笑話。”

“……”

工匠話音剛落，就被鉤鎖斷然打斷，他只是說了這一句話卻說不下去了。

蘇雷注意到鉤鎖的眼神終於發生了變化，變得顯得有些悲涼，也有些怨恨，這不由得讓蘇雷心中更為迷茫，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樣的隱情。

“其實，能看到你出現在這裏，我也很驚訝，你站在我的門前，看着我的樣子，嘴裏冷聲叫着我的名字，雖然沒有稱呼我為父親，但我卻還是認出了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工匠眼中噙着淚：“我難以想像，我明明看見你跌落了山崖，能再次相遇，是偉大的赫斐斯拉爾斯的饋贈。”

聽完這一切，鉤鎖的表情動容，他不由自主地身體前傾，邁出一步，有些激動地喝道：“我才不是跌落，是你這個混蛋親手將我拋了下去，將我親手送入了死神的懷抱！”

“我只是做了我們族人應該做的事情，我也不想那樣地事情這般發生，我陷入了無盡的懊惱，痛苦了一生，昏昏沉沉了這輩子仿若一個廢人。我已經放下了那些，但我沒想到竟還會與你重逢。”工匠也是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是不受控制地連續乾咳起來，根本停不下來。

“你曾經是我的父親，你應該保護我的！”鉤鎖也激動起來，他的聲音如同洪鐘，一張臉瞬間漲紅：“是你逼死了你的親兒子查理斯，現在只有鉤鎖！”

“神諭要你死，我不想你死，我只能表面順從而背地保留你的性命，哪怕置整個族群於不顧，我也不願你受到一絲傷害！”工匠情緒激動，忍住咳嗽的慾望：“神諭是無法違抗的，你應該知道的，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你只是在找借口，你無法以所謂‘職責’來掩蓋你那難以正視的良心！”鉤鎖瞪着眼睛，怒目而視：“在你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後，是滿目的瘡痍，是千瘡百孔，是腐朽的蟲洞！”

“夠了！查理斯，當時是你太莽撞了，你根本不知道你父親做了什麼。”陸非一聲暴喝，忽然插嘴，他打斷了鉤鎖的話，道：“他早就為你準備好了去路，在暗處讓我接應你，如果不是擅自動作打亂了我們的計劃，事情本不應該這樣的。你以為他不願行動嗎？你錯了，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不願意你受傷的人！”

“什麼？”

一片寂靜，忽然間此處變得格外寂寥，無人說話，只剩下了沉默。

工匠慢慢轉回過神，背對着三人，沉悶的聲音自他那小小的身子後方傳來：“我無法改變過去查理斯，我的兒子，我知道我犯下了滔天罪錯，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至死的命運，都是守護那一片大神殿，即使現在族群消失，即使以後我身死，都沒辦法改變了。”

聽完工匠的話，蘇雷從其中聽出了濃濃的悔意，望着他的背影，只感覺這矮小的身體變得偉岸不少。

良久，鉤鎖開口，打破沉寂：“你知道，我若是撬開你的嘴，得到如何真正開啟大神殿的方法，我會獲得不少獎勵的。”

此言一出，蘇雷與陸非都是謹慎起來。

雖然鉤鎖此時戴着限制器，使用不出任何鬥氣，但是他皮糙肉厚，力大無窮，難免不會藏着什麼後手。

“我，只想知道答案，知道當年你究竟時怎麼想的，你不能再逃避，你要把一切都告訴我！”鉤鎖彷彿出籠的怪獸，不再壓制自己的情緒，幾步向前，緊緊靠着囚牢，竟是以自己的肉掌生生擰彎了其中的一根！

鉤鎖不斷喘着粗氣，眼底掀起一陣水霧，表情複雜至極，直直盯着工匠不放。

工匠轉身，與鉤鎖正視，父子二人多年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對視着。四目相對之下，鉤鎖道：“雖然你很該死，但這不是我想要的復仇！”

“我要知道一切，你要面對你的過去與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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