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四周靜謐,湖中光影泛泛。一輪圓月高高掛在林子上空,光澤落到隱蔽在蘆葦盪里的一隻漁船上,此刻靜靜的,好像萬物都在月光溫柔的愛撫中休憩着。
朗風每每都是在夜晚修鍊,時而幻化成風,時而變換成一團水氣,或者變成一條魚。但是上一次變成魚差點兒被其它的魚類吃掉,就再沒有二次了。還是最習慣變成風了,隨意的,透陰的,沒有一點兒形狀。
他飛得越來越好了。
可惜還是不能變化成人形。龜仙兒對他說過,若不能變化成人形,那就不得離開這曄湖。他雖不知道自己苦苦修鍊最終是要去哪裏,可眼下除了修鍊,似乎也無事可做。
一陣夜鶯的歌聲從林子裏飄飄蕩了過來,聲音婉轉清亮,他很少聽到其它的聲音,除了流水聲,還有自己乘風時和氣流相互作用的聲音,偶爾也會有漁船在白天的時候經過這水域附近,會聽得漁女唱歌。漁女的歌聲有種振奮人心的感覺。看到漁船靠近會自覺地變成石頭沉入湖底。所有的聲音便都消失。
這天夜裏,他卻聽到另一種歌聲,是和漁女截然不同的,輕快悅耳如銀鈴,讓他一時聽入了神。
他靜靜地變成水面的一片月光,注視着從天而降的女子。身着白色長裙,裙袂飄飄,他能看到女子白皙柔美的雙腿,光腳帶着銀鐲,踮了一下水面,月光清亮,她又輕輕地飛走了。
他從未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清新脫俗,也許會是一位仙子,他遠遠也見過漁女,皮膚黝黑,樣貌粗陋,他以為女子都和漁女差不多品相,還是見識太少。
突然感到一股暖流,好像自己要被什麼東西撐破了一樣,那股東西迫不及待的想要掙脫出來。他被嚇壞了,極力剋制着,幾十年來,從未有過今天這樣的感覺。難道是因為她嗎?女子已經飛遠了,身影已經到了林子的上空,再遠已經消失不見了。
幻化成的月光破散了,他變回了原樣,往湖底沉去。
2.
翌日清晨。
他應該在白天入睡的,可是昨夜沉寂了一夜,現在哪裏還睡得着,他就那麼仰着頭看向水面,藍天白雲倒映在水裏,好想出去看看,這是他心裏的聲音,他鮮少在白天上去,可今天迫於一種力量,讓他忍不住。
蠢蠢欲動,躍躍欲試。
緩緩上升,感覺湖邊周圍應該沒有人。他突然就衝出去了。石頭衝出了水面變成了一團水氣,水氣停留在水面上。
湖光山色,在秋天的清晨里顯得格外俊美。陽光柔和,遠山樹木紅黃交接,翠綠緋色一片,常看到的那片林子枝繁葉茂沒有任何蕭條的影子。
昨晚的那位仙子所居何處,是他當下最關心的問題。如果是在白日裏,她又會是什麼樣子呢?好想再見到她。
一個衝動,他飛到了那隻漁船上,入了艙內,變作石頭,大聲喊道,龜仙兒,快醒醒!
石頭蛋兒,大清早的你不睡覺在我這裏做什麼?老龜伸了伸懶腰,睡眼惺忪的。
快告訴我,怎樣才能修鍊成人形?他很着急。
你飛得怎麼樣啦?
朗風不作聲,變成風托起了龜仙兒,然後把它放置船板上。龜仙兒定了定神,等着看朗風飛行。他兩似乎都忘了此刻是白日了。
3.
一陣狗吠聲。
當下朗風已經變成了一團水氣,正在水面疾速飛過,來回好幾個圈,帶動了周邊蘆葦剛長出來的嫩美蘆花,像颳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
還有女子大聲呼叫的聲音,傻狗,你跑慢一點!
一人一狗從水泥路小道往湖邊跑過來,狗子似乎是看到了湖面的怪異現象,使勁搖甩着長而不直的尾巴,女子跟在後面大呼小叫也攔不住那傻狗的楞勁。
狗子跑到了停擱漁船的水邊,它甚至還想跳上漁船,果然,看到一隻老烏龜,它更得勁了,一下子撲了過去,船使勁地晃動了一下,盪起了許多圈水波紋,風也停了下來。老龜被它嚇得縮進了頭。
二旺!!!女子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這貨越來越野了。
狗子在老龜旁邊踱着小碎步,然後用鼻子嗅了嗅,確定不是好吃的,又跳上了岸。來到主人身邊,一臉諂媚樣。
再不聽話,下次不帶你出來溜了!
說著她蹲下身子,白色的裙擺鋪到了地面,給狗子剛才掙脫的繩子重新扣上,牽起它往別處走去了。
4.
剛才那個女人。
朗風早就停在了漁船的附近,細細觀察着岸上的女人。黑色的長發有點兒卷,陽光沐浴在她的身上,看起來很秀美,即便是生氣的樣子也忍不住讓他一直看着。她有點兒像昨晚看到過的女人,她也穿白色的裙子,只不過白天的這個女人穿的是半身裙,上身穿着翠綠色的毛線罩衣。蹲下來幫狗子系狗繩的雙手白皙纖美。世間女子是不是還是好看的多?
他才見過幾個女人?
石頭蛋兒!快過來幫幫我!老龜差點是哀嚎的聲音了。
朗風回過神又飛了過來。把老龜重新送到船艙內。
你飛行的樣子我已經看到了,為了親眼看看你的成長,差點沒閃了我的老骨頭。老龜沒好氣的說。
您哪邊的骨頭可以閃啊?朗風揶揄道。
你這小子!哎喲!我的脖子。老龜今年貴庚五百,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
你快告訴我如何變化成人形。我很想去找那個女人。
你不變成人就找不到那個女人了嗎?老龜突然一本正經地說。你可以變成風,變成水氣,變成任何一個你想要變化的東西,不能變成人,是因為還缺一些機緣。機緣一到,立地成人。現在你的飛行術已經是駕輕就熟了,你現在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你走吧。老龜我要休息了。說罷緩緩隱了形,消失不見了。
我想做的事情?可我並不確定我到底想要做什麼。我在這人世間修鍊幾十年,只學會了飛行和變化,我只是一塊石頭,從未離開過曄湖,此刻我又能去哪裏。朗風在喃喃自語。
二旺,你怎麼把狗牌掉了都不知道!?漸漸又傳來剛才女人的聲音。
朗風看到船艙上確實有一個金屬物品,想必就是那狗牌?來不及細想他變成了同樣的物品,然後落到了草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