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出京
從脂粉鋪子裏出來的銀鏡公主,瞧着濛濛陰雨,眉頭緊鎖。她出門時還未下雨,原想着出來買些女子用的脂粉,卻不料挑選好了,卻下起雨來。
她在擔憂,擔憂自己的獨自出門,會引得耶律斜擔憂。
馬車自街口緩緩而來,在離銀鏡公主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就在銀鏡公主還在為這雨天犯愁時,一位翩翩公子撐着傘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了銀鏡公主的面前,將傘遞到了銀鏡公主的面前:
“這雨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停了,姑娘就拿着這把傘先回去。”
銀鏡公主驚訝的望着面前的人,劍眉星目,好一個風流倜儻的中原男兒。
銀鏡公主接過傘,剛要開口問他姓名,他便轉身離去,上了馬車,消失在了雨幕之中,只那一瞬,他的模樣便深深的刻在她的心裏,此生再也無法忘卻。
馬車上等着那位公子的還有他的新婚妻子羅素,楊四郎與羅素成婚不久,夫妻恩愛和睦,二人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幸福的令人羨慕。
細雨潤物,整整下了幾日不曾停歇,天地間霧蒙蒙一片。
王府的細雨樓內,趙德芳坐於窗前,看着書煮着茶,任由着方慈為自己打點着一切出行的必需用品。
方慈將書籍裝進藤箱內,小聲的絮叨着:“王爺此次出京,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二王爺又病了,王爺您真不打算等二王爺的病好些了再走么?”
“聖上的旨意是即刻動身,違抗不得,兄長也不會怪我不去探望。”書頁滑過指尖,翻到了新的篇章,趙德芳目不斜視,仔細的品着書中所述的含義:“若是我前去探望,只怕對皇兄不好……”
他神色一凜,思緒便不在書本上了。
德芳與德昭是先帝親子,德昭德才兼備,待人敦厚,是先帝早就屬意的太子人選,然而先帝駕崩,皇位卻與他們失之交臂,說無憾那是假的,只是如今高高在上的人不是他們兄弟中的任何一人,他們就是寄人籬下。
先皇駕崩當夜究竟發生何事他不得而知,只曉得一夜之間天地巨變,直系變旁支,父親離世,恩師蒙冤。他一定要查清楚當夜所發生的事,即便是現在所有人對當夜所發生之事都三緘其口,他也要將真相大白於天下,他也一定會找到恩師的公子,讓他可以安穩度過餘生。
即便心中存疑也不能流於表面,如今唯有自保才是上策。皇帝留德昭在京中任職,遣德芳代天巡狩,名義上是厚待兄長後嗣,實則是讓他們二人在朝中再無根基,絕了他們對皇位的念想。
正在此時,家僕在門外稟告:“啟稟王爺,楊家六公子與七公子來了。”
趙德芳這才收回飄遠的思緒,將手中的書本放置於桌案之上:“請兩位公子進來。”
家僕應聲退下,收拾着書本的方慈也進前來伺候着,為楊家兩位公子斟上熱茶。
進門而來的兩位少年郎朝着趙德芳深深揖禮:“參見四王爺。”
趙德芳的臉上這才流露出難得的笑意,朝着楊七郎招了招手,示意他來身邊坐下:“七郎也快十四了,過得可真快。”
趙德芳側身,拿過一側的錦盒放到他的面前,緩緩道:“再過不久便是你的生辰,我奉聖命要暫離京城,只怕是不能為你慶生了,這錦盒內裝着我為你備的禮物,你瞧瞧,可還喜歡?”
楊七郎不解的看着趙德芳,拿起錦盒打開,一隻上好的和田玉嬋安安靜靜的躺在錦盒內,楊七郎有些受寵若驚,忙道:
“王爺,禮物貴重,七郎可不敢收。”
德芳淺笑,端起茶杯輕嗅着:“一件玉器,身外之物,我還怕你嫌棄呢。”茶水甘甜,唇齒留香,不愧為上好的茶葉。
“你有什麼不敢收的,前些日子你不還衝三哥說要一匹汗血馬駒做禮物么?”六郎雖語氣不滿,可眼中對弟弟的寵溺卻絲毫不弱。
“三哥是三哥,王爺是王爺,王爺的禮物這麼貴重,我恐怕也只有追隨他左右,護他周全才能報答了。”七郎面容稚嫩,可神情卻是穩重,他喜愛玉蟬,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回錦盒內,認真的說道。
趙德芳聽出了七郎話中的其他深意,不由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七郎調皮一笑,孩童本色曝露無疑:“我跟父親說過了,王爺此次出京要許久不能回京,父親說我大了,也該歷練歷練,故而今日和六哥前來,讓他把我託付給王爺,勞王爺費神,也帶着我一同出京。”
趙德芳有些詫異,一旁的六郎忙道:“王爺別聽七郎瞎扯,他就是愛說胡話。”
“王爺,我可是認真的,我父親都說我腿上功夫好,跑的快,我跟在王爺身邊的話,跑個腿送個信什麼的,也方便。”七郎笑着,眼神熠熠,似乎對於隨四王爺出京是志在必得。
“我倒是可以留你在身邊,只是楊元帥那兒……”
七郎忙起身抱拳,一臉認真道:“父親說了,我跟着四王爺就是四王爺的人了,聽從四王爺差遣。”
趙德芳寵溺一笑:“那好,我便留下你了,明日隨我出京,到時候可別哭鼻子想回家啊。”他與楊家幾個兄弟相熟,尤其是六郎七郎,或許是因為年歲差的不大,故而要親昵不少。
七郎一臉欣喜,可六郎卻是一臉擔憂,他憂心王爺出京後會遇到麻煩,更憂心自己的弟弟,雖說七郎閑不住,可之前畢竟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舉一動都知道,可往後他要跟着四王爺闖蕩江湖,萬一受傷了做兄長的不在身邊,該有多擔心。
奉了聖旨代天巡狩,自然是不能在京中多待了,只是離京當日天氣晴好,偶爾一陣涼風拂過,分外愜意。
山林寂靜,鳥鳴伴着車軲轆聲,這一路倒也顯得沒那麼寂寞了,遼國使團早早的出了京城,此刻已經快到大宋邊境了。
銀鏡公主坐在馬車裏,手裏抱着那把油紙傘,腦海中依舊是那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心中存着一絲絲的幻想,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們便又會見面。
山野鄉林里,一間茶棚分外奪目,幾張木桌與長凳,一口大鍋熬着沸水,一罐茶葉,一摞茶碗,茶舍外頭拴着幾匹馬,過往的行人就在此處喂馬歇腳。
茶棚內僅有的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雖說這十來人也喝着茶,可眼神中的殺氣卻曝露了他們的身份絕非一般人。
靠里桌的女子獨自一人坐着,手邊一把長劍,喝着粗茶,嚼着乾糧,她的眉宇間透着幾分英氣,容貌也甚是俊俏,一頭烏黑的青絲簡單的紮成一束,斜插着一支銀簪。
她也察覺了茶棚內的氣氛詭異,殺氣太重,雖然有些不適,卻依舊若無其事,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華麗的馬車自山路而來,除了駕馬的車夫以外,還有一位神色冷峻的侍衛坐在車轅上。茶棚內的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原本碰着茶碗的手漸漸地朝着桌上的刀柄摸了去。
馬車在茶棚外停下,車夫與方慈跳下馬車,環視了一下茶棚內的情形,眉頭微微一蹙,腳下的步伐不由一怔,身後的馬車車簾撩開,一身素衣裝束的趙德芳由七郎跟着,一前一後下了馬車,似乎也察覺到了茶棚內的不對勁,卻依舊鎮定自若,緩緩道:
趙德芳輕聲吩咐道:“方圓十幾里,唯有此處有歇息的地方,走了大半日了,這馬也該歇歇腳了。”隨後便與楊七郎走進了茶棚。
方慈眉頭緊蹙,心中的警惕更是一刻都放鬆不下來,吩咐車夫將馬牽到一旁,自己則是緊握手中的長劍走進茶棚,朝着趙德芳走了過去。
七郎四下看了看,唯有那位女子是獨自一人一桌,且茶棚內再無其他空桌,不由問道:“姑娘一人?”
女子頭也沒抬,語氣也不甚友善:“要坐便坐,哪來的廢話。”
德芳抱拳道:“多謝姑娘仗義,叨擾了。”謝過了女子,隨即便與七郎坐下,喚來小二哥端來茶水。
方慈剛剛走近,抱拳道:“公子,我們還是……”
可剛剛開口,便聽見趙德芳從容道:“坐下歇歇吧,前頭還有一段路要走。”
方慈見勸說無果,便也死心了,卻不能掉以輕心,只能時刻提防。
茶棚內的氣氛太過壓抑,那群隨身攜帶刀具的男子眼神中滿是殺氣,若是平時他是不怕,只是趙德芳是千金之軀,容不得分毫損傷,方慈時刻提防,以備萬全。
七郎見着面前的女子只顧喝茶,嚼着乾糧,對面前坐着的人毫不理睬,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
“姑娘孤身一人,這是要去哪兒?”
“不管你的事,少問。”女子語氣陰冷,將茶碗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正在此時,也不知是誰大喊一聲,身後那十幾名男子皆拔刀而出,朝着趙德芳便砍了來,方慈與七郎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將趙德芳護在身後,舉刀與那些刺客拼殺起來。
方慈將來人攔截着,左右護着:“七公子,您先護着公子出去,這裏交給我了。”
他奮力拚殺,盡量將所有刺客的攻擊都引到自己身上,以保趙德芳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