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最後的條件
“歸還多少？”言燁平靜地問道。
它沉吟了一會兒，隨後以同樣平淡的語氣回應道：“我會盡量說服它們...每個至少還兩成....”
“四成。”言燁還價。
“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它漆黑的眼瞳里沒有一絲感情色彩，宛若無底的深淵。
可這個弱小的人類並沒有被嚇到，臉上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緩緩道：“沒錯，我要你們歸還四成。還有就是，別再裝了，你已經玩脫了。”
它沉默了，過了半晌才重新開口道：“好，我答應你。”
言燁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豎起兩根手指，微笑道：“我能不能再提一個條件？相信我，對你來說很簡單的。”
“不要太過分了...”觀察者的聲音有些低沉，任誰都能聽出其中蘊含的冷意：“還有...你是不是不識數？”
......
魔人村後山，清澈的湖面波光粼粼，林間鳥語清脆婉轉。
一座簡樸的小木屋坐落在湖邊，門前放着一張實木躺椅，被清風吹動，輕輕的搖晃着。
隨着“嘎吱”一聲輕響，小屋的門被推開了，從裏面走出身形瘦削，面容樸素，看起來只有二十左右的年輕身影。
與人類不同，他的皮膚是銀灰色的。與魔人也不同，他的眼底是一片純粹的漆黑。
他，或者說它，輕輕仰起頭，望向了東邊的天際，眼神深邃而平靜。
“你履行了約定，現在到我了。”
......
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來來往往。
風吹過路旁的樹，搖晃下幾片發黃的葉子，其中一片在空中飄蕩着翻了幾圈，落在了一處小樓二層的窗台上。
兩根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拈住了這片葉子，放在掌心輕輕揉搓了一下，再次張開手時，葉子已然變成細碎的一片片，如雪花般向下飄落。
維納斯倚靠在窗邊，眼神有些慵懶的望着外面的街道，絕美的面容沒有一絲表情，不知在心裏想着些什麼。
她突然發現，自己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個想要見聖主的男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這個疑問最近會偶爾浮現在她的心頭，但很快就又會消失，因為這與她並沒有什麼關係。她只要過得舒服，過得開心，這就足夠了。
今天也是一樣，維納斯很快就不在乎這件事了，轉而開始思索中午想吃的東西。
這是個風和日麗的午後，與平時沒有絲毫不同。
中午吃什麼，這本應該是個很簡單的問題，有人可能會短暫的糾結一會兒，但沒有人會把這個問題真的當成一個問題。
然而此時的維納斯，卻在不知不覺中感覺心跳有些加快，脊背變得有些僵硬發麻。
她白皙的脖頸輕輕蠕動了一下，發出了微小的吞咽聲，眼底流露出了一絲髮自靈魂深處的畏懼。
“這片大陸的聖主，為什麼會來這裏？”
椅子翻倒在地，維納斯跌落在厚厚的地毯上，隨後有些不顧形象的手忙腳亂的爬了起來，一路小跑着打開了房門，朝着樓下跑去。
推開城主辦公室的門，映入眼帘的是兩道相對而立的身影。
辦公桌後面，身穿黑色西裝的易散雙手撐着桌子，身形微微佝僂着，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汗，看得出他此時光是站着就花費了全身的力氣。
而在辦公桌前方不遠處，一個有些瘦削的身影靜靜的站在那裏，皮膚呈暗沉的銀灰色，兩隻眼眸一片漆黑。
維納斯的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腦袋深深的低了下去：“聖主。”
然而觀察者並沒有理她，那對漆黑的眼瞳只是靜靜地看着易散，隨後開口說道：“把書櫃后的密室打開吧。”
“嗯...啊？”易散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大腦中一片空白。
這個樣貌古怪的魔人在十幾秒前驟然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里，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就讓他感到渾身如墜冰窟，光是站着就耗費了全身的力氣。
直到剛剛維納斯破門而入，直呼了對方的名字，易散這才終於意識到，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他苦心尋找已久的魔鬼。
對方的身份太過驚人，而且出現的沒有絲毫徵兆，突兀到沒給易散留有半點反應空間，以至於他的思緒直到現在還有些混亂。
“把書櫃后的密室打開。”觀察者淡淡的重複了一遍。
易散打了個激靈，心裏湧起一股有些荒謬的感覺。但當下他也不敢有絲毫怠慢，趕忙點點頭，隨後拉開了身前的抽屜。
抽屜里有一個小鐵盒，盒子之中整齊的碼放着幾根鋼筆。隨後他伸手捏住了最中間的那根筆，輕輕拉了一下。
一陣細微的齒輪運作聲傳來，易散身後足有兩米高的書櫃中間突然裂開了一條縫隙，隨後朝兩側緩緩的滑動開來，露出了裏面的暗門。
易散此時的心跳速度極快，恍惚間他甚至以為自己此時是在睡夢中。
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極為清晰的預感，那就是他這些年所追求的那件事情，即將以一種極度匪夷所思的方式實現。
雖然思緒已然成一團亂麻，但易散的動作並不慢，他的雙手微微顫抖的拉住暗門，隨後猛地用力將其打開了。
白色的霧氣湧出，偌大的辦公室里頓時充滿了寒意。透過漸漸稀薄的寒霧可以依稀看見，裏面有一個豎立的透明棺槨，其中隱約可以看見一個修長身影。
觀察者的身形消失在原地，而後在下一個瞬間出現在了暗室里。隨後他伸出一隻手，在棺槨上抹了抹，露出了其後那張雙目緊閉的年輕面龐。
“他是易珥？”觀察者偏過頭，語氣平淡。
“是...是的。”易散的牙齒有些打顫，也不知道是因為室內溫度的降低，還是因為對面前魔鬼的恐懼：“他是我...哥，哥哥。”
觀察者沒有再說話，而是將手掌貼在了棺槨上，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銀芒。
......
“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易散咬了咬牙，臉上露出一絲堅毅的神色。此時的他，已然做好了付出自己生命乃至靈魂的準備。
“代價？”觀察者轉頭看向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類，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易散猶豫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的試探道：“我，我聽說和魔...做交易，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和魔鬼做交易的人，死後靈魂會歸屬於魔鬼，這只是你們人類的幻想文學罷了。”觀察者淡淡的說道：“而且，你真的以為自己有資格和我做交易嗎？”
易散打了一個寒顫，差點沒腿一軟坐下去。而當他好不容易重新鼓起勇氣了之後，抬頭看去，卻是發現魔鬼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這間辦公室里。
彷彿渾身力氣都被掏空了，他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椅子上，身體癱軟了下去。
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但卻絲毫無法驅散房間裏濃郁的寒意。
易散沉默着坐着，眼神有些渙散的看着前方，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維納斯則依舊跪坐在門口，低着頭，輕咬着自己的下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辦公室中間的沙發上，一名身穿西裝的青年正靜靜的躺在上面，雙目緊閉，胸膛有規律的輕微起伏着。
他的鬢角和眉宇間還掛着一層白霜，其中有些融化成水，滴落在沙發上，然後順着皮革滑下，浸濕了鋪在地上的毛毯。
不知過了多久，易散用力擠了擠自己的眼睛，然後輕輕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彷彿出竅的靈魂終於回歸了身體。
他轉頭看向門板，聲音有些沙啞：“維納斯，究竟發生了什麼？”
跪坐在地上的女子抬眼看了看他，俏臉上沒有一絲感情：“我還想問你呢。”
“魔鬼。”說出這兩個字后，易散感覺自己的嘴巴有些乾澀：“魔鬼竟然專門跑過來複活我二哥，這怎麼可能......”
“聖主說了，你沒有資格和他做交易。”維納斯的眸子眨了眨，隨後仰起臉，直定定的看向椅子上的男人：“那你覺得，誰會有這個資格？”
“難道是...”易散的雙眼猛然瞪大了，腦海里猛然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正當那個名字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躺在沙發上的青年突然輕咳了兩聲，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臉頰。
“二哥！”易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三步並作一步的跳到沙發前，緊緊握住了對方的手。
易珥緩緩睜開雙眼，眼前的場景還有些模糊，但依稀還是能夠辨認出面前的人的身份：“易...易散？”
“是我。”易散的眼眶濕潤了，滾燙的淚珠順着他的臉頰滑落。直到此時，他才終於對“二哥已經重新活過來了”這件事產生了實感。
“你終於...你終於回來了。”
“我什麼時候離開過？”易珥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輕輕搖了搖頭。隨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麼，扭頭去看牆壁上的時鐘：“我睡了多久？”
“很久，久的離譜。”易散咧開嘴，淚水滑進他的嘴裏，有些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