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小兔子
“啊,是。”
夏竹悅紅着臉,撇過頭避開他的視線,輕輕去拆他腹上的紗布。
被鮮血浸透的紗布黏膩在一起,她極輕極輕的慢慢剝離着,生怕拉扯到他的傷口。
隨着紗布漸漸離開皮肉,猙獰外翻的傷口暴露在她眼前。
這該多疼啊。
她不禁有些感同身受,鼻尖一酸,眸中漾起了霧氣。
“害怕?”
魏峙見她如此,捉過她的手腕,輕輕捏了捏,“若是害怕看到這些,去喚個小廝來。”
一滴淚劃過腮邊,落在手中血紅的紗布上,夏竹悅搖搖頭,“不怕,就是覺得你肯定很疼。”
“呵。”
他輕笑,覺得她活像只可憐兮兮眼睛紅紅的小兔子,不禁忍痛耐着性子哄騙似地,
“乖,我不疼,你換罷。”
夏竹悅抿了抿唇,擱下手中的紗布,另取了藥膏,用銀匙挑了些,細細塗抹着,仍是忍不住嘟囔,
“都成這番模樣了,怎麼可能不疼。”
他怎會不疼,只是不願在她面前示弱罷了。
見她小心翼翼生怕觸痛了傷口的模樣,他心中竟逸出一絲欣喜來。
如此傷着,似乎也沒有那麼壞。
他詫異於自己荒謬的想法,轉而望着她,輕輕問着,“怎麼,你心疼我啊?”
夏竹悅抹藥膏的手微微一滯,臉上更紅了,故意用小銀勺輕戳了他兩下,“誰心疼你了,自作多情。”
“嘶~~”
魏峙痛的齜牙咧嘴,咬牙背過臉去,“古人誠不欺我,最毒婦人心。”
夏竹悅沒理他,專註着手中的動作,抹好藥膏又取來簇新的紗布細細為他裹上。
雖然極盡小心,但仍是無法避免觸碰到他的皮肉,微涼指尖劃過他緊緻的肌理,使得她面上紅的幾欲滴出血來。
好在他背過臉去沒瞧她,否則又不知該如何拿她取笑了。
裹纏好紗布,她仔細地在他腰間打上了一個精巧的蝴蝶結。
“我不要這個。”
魏峙不知何時瞥眼瞧見了,出聲抗議。
“由不得你,我只會系這個結。”
夏竹悅輕斥,撥開他要扯開蝴蝶結的手,“不許拆。”
“......”
魏峙冷眼瞧着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算是見識到什麼叫作虎落平陽被犬欺了,仗着我不能動,你都敢如此作死了。”
夏竹悅輕笑,略傲嬌地瞧着他,難得地同他開起了玩笑,
“哎,你說對了,且等你能動彈了再收拾我罷,如今由我侍疾,我想系什麼結,便系什麼結。”
說罷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櫃裏替他取中衣來換。
望着她纖細的背影,魏峙回味着她難得流露出的小女兒情態,不禁舔了舔后槽牙,心中暗道,
待我好了,看我不狠狠收拾你。
正想着百般欺負她的情狀時,夏竹悅捧着中衣來了。
她把中衣往榻上一擱,“你胳膊沒受傷,自己換罷。”
魏峙眉頭一蹙,端出主子的架子斥責道:“你越發放肆了,誰是主子?你換!”
“......”
夏竹悅被他唬得心下一驚,自覺確是鬆懈警惕,言行無狀了。
病着老虎也是虎,並不是一隻病貓兒。
她趕緊斂了神色,又是那一副恭謹溫順的模樣,垂首捧起了中衣。
魏峙心中似被貓爪兒撓了一下似的,忽地有些微澀,有些後悔斥責了她。
她才剛向自己近了一分,卻又被他活生生地推遠了。
不過他也只懊惱了一瞬罷了,畢竟日子還長着,他有的是時間同她慢慢磋磨。
經過方才的換藥,夏竹悅已然沒有那麼羞怯了,輕柔體貼地替他更換了中衣。
換好衣裳,又去擰了個熱布巾替他擦了臉面上的汗珠兒,這才哄他睡下。
魏峙神志渙散,也不再調戲她,闔眸昏沉睡去。
待一切拾掇妥當,她放下床幔,將夜風擋嚴實,躬身捧起換下的污物送出去遞給小廝處理,轉而又去廊下接過小丫鬟手中的扇子,親自照看着煎藥的小泥爐。
“姑娘且去歇歇罷,這裏我看着便是,您也一宿沒闔眼了呢。”
小丫鬟擔憂地勸着。
“沒事兒。”
夏竹悅笑笑,“你去睡吧,左右快煎好了,待會他服了葯我再去睡。”
小丫鬟抿唇一笑,“姑娘對咱們世子爺當真是上心,什麼都親力親為。”
夏竹悅聞言,愣了一瞬,繼而笑笑,沒說什麼。
即便不是他巍峙,哪怕只是貓貓狗狗,她都會好生照顧,不會坐視不理的。
小丫鬟不肯走,索性蹲在旁邊陪着她說話解悶兒。
朝陽漸升,晨光鋪灑進院兒里,樹梢上的露珠兒閃動着晶瑩剔透的光澤。
忽地一道墨藍色的身影急急閃了進來,打斷了少女們的閑聊。
林霄走的很急,幾步近到屋前就要推門。
夏竹悅見狀,趕緊起身輕喚道,“他才剛睡下,這會子怕是才剛睡安穩……”
“有急事,誤不得。”
林霄匆匆解釋了一句,推門而入。
夏竹悅一時立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小丫鬟見她擔憂,安慰她,“別擔心,林霄是同世子爺一同長大的,護衛他許多年的心腹,知道輕重,不會有事的。”
“嗯。”
夏竹悅只得應了,坐回小凳上繼續看顧着火候。
悉心保着文火,慢慢收了葯汁,她執過布巾包着把手,將葯汁隔着一層紗布細細濾進碗裏,拿托盤盛了,端起往屋裏走去。
輕輕推開門扇,踩在長絨地毯上,緩緩走進內間往榻前走去。
“什麼時候的事?”
隔着紗幔遠遠傳來了巍峙的聲音。
林霄恭謹答着:“就在昨夜,魏珉世子回別院時,那女子已經被捉走了。”
“不是另造了身份么,怎會走漏。”
“是被暗樁報出去的,魏珉世子已經被傳召立刻回京,即刻便要問審。”
林霄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審案的是秦尚書,他是譽王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那便是一早盯上了他,想藉此大做文章除掉他,削弱我們的勢力。”
“您說的是。”
巍峙嘆息一聲,“天下那麼多女子,喜歡誰不好,非挑個岐國女子,着實找死,你且……”
啪——
滾燙葯汁連着葯碗滾落在地,洇濕了地毯,散發出濃郁的苦澀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