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巴掌

在廁所磨蹭了足有一刻鐘，謝蠻才敢出來，原本做好的心理準備在看到陸裕的那一刻潰不成軍，兩相對視，都閃電般的移開了視線。

陸裕耳根處的紅已經消下去，若不是眼神一直躲閃不敢直視謝蠻，她還真以為這個人八風不動呢。

短暫的沉默一會，陸裕抬頭看天，道：“已經兩點了，去集合。”

謝蠻嗯嗯啊啊的應着，也不鬧其他么蛾子了，乖乖跟在身後。

集合點就在進縣城的那條河邊，遠遠的都能挺到陳靖紅的聲音，她正要奔過去脫離這尷尬的氣氛，陸裕又拽住了她的衣領。

謝蠻回頭。

陸裕神色認真帶着警告：“記着我的話，離顧明穎遠點。”

說完便鬆了手，特意落在後面，放謝蠻撒丫子朝人群奔過去。

走到近時，她才放慢了腳步，頭髮裙子什麼的在廁所就已經打理好了，唯獨今天穿了條白裙子是件失誤，上面的沾着的灰塵和刮擦留下的黑印沒法弄乾凈，灰撲撲的，只有那張瀲灧的面龐讓人確信是她。

許平燁她們等的已經久了，又焦心起來，生怕謝蠻故態復萌，一去不回。此時見着她，都鬆了口氣，等謝蠻一到跟前，許平燁攔都沒攔住，就遭了陳靖紅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你去哪了？我們找了你一個鐘頭都沒找到，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瞎跑容易出事？縣城這麼大，走丟了我們上哪找你？”

謝蠻平白遭了一頓罵，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小聲道：“我去……”

但隨即，她意識到眼前站着的不是陸裕，當下也不忍了，嘴比腦子先快，毫不示弱的回嗆，“我去哪你這麼凶干什，這麼不耐煩那你就別管我啊。”

“你以為是我管你呢，少臭美了，當誰稀得管你。”

“你不管你還在這和我大小聲。”

“我……我……”陳靖紅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麼殺傷力的話，眼眶一紅，扭頭不再看她。

許平燁看兩個小學生的弱雞式吵架，頭疼的撫了撫額頭。正要開口一人潑盆水冷靜冷靜，不料羅寧寧又跳了出來，一臉的幸災樂禍。

“誒呀，好端端的鬧成這樣，多不……”

她一開口，謝蠻兩人剛剛未全傾瀉出來的怒火突然就有了落腳點，有志一同的衝著她火力全開，“你他媽的閉嘴！”

羅寧寧：“……”

異口同聲吼完后，兩人更氣了，冷哼扭過頭去不看彼此。

就剩下陸裕和顧明穎還沒到了，邱三叔嘆口氣，懶得摻和小年輕的吵架，反正只要謝蠻回來沒出什麼事就好，於是抽着旱煙靠在拖拉機上繼續等人。

河邊的眾人各有各的心思，男知青那邊人全都到齊了，此刻安靜異常，祁峰今天上午在謝蠻那得了一頓搶白，中午顧明穎也沒給他好臉，趁人不備甩開了他，此刻正正一副落寞文藝青年的樣子，看的謝蠻牙酸。羅寧寧招了一頓咆哮，卻仍舊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樣頑強，不時要說幾句酸話，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

陸裕幾乎和顧明穎前後腳到，陸裕還好，除了一個空背簍外兩手空空，但顧明穎就誇張了，雙手不空大包小包的，一副滿載而歸的樣子，走路都有點吃力，毫無疑問，十幾雙眼睛立刻盯上了她。

顧明穎經濟上困難大家都知道，平時過日子都緊巴巴的，怎麼突然間有了閑錢買東西了，而且現在還沒到秋收分糧的時候，大部分知青吃喝基本要靠家裏接濟，就是謝蠻，買東西也比以前要收斂不少，何況是顧明穎。

見着眾人探究的目光，顧明穎抬頭淡淡一笑，隨口解釋一句，“家裏寄了點東西過了。”

這些人也不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聞言也只是心下感嘆一番，以前還覺得她是個困難戶，沒想到人家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就這麼闊氣。

只有謝蠻冷眼旁觀，對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顧明穎和她姑姑的情分早就在她被迫頂替了下鄉的名額時就斷了，又怎麼可能給她寄錢票，而且她姑姑一家子自己都是節衣縮食的，十幾口人縮在60多平的屋子裏，全靠她姑姑和姑父養活，吃口肉也不容易，又哪兒來的閑錢。

顧明穎這邊，她將東西都放上拖拉機后，走到了一直沉默着沒說話得祁峰跟前，聲音清亮，“祁知青，之前謝謝你的幫助，如今家裏人周轉開了，我手上富餘不少，我想把之前跟你借的那些錢還給你，真的很謝謝你。”

祁峰站着沒動，眼神震驚的看着她，顧明穎沒等他說話，拿出好幾張錢票往他手裏塞，面含歉意，“之前為了顧全我的面子，讓你和謝蠻產生了不少誤會，你放心，我會和她解釋清楚的。”

“她那麼喜歡你，我想只要我和她說清楚，她一定會原諒你。”

謝蠻原本以為他倆又要噁心人，眼風都沒往那邊掃，此刻聽着這劇情發展詭異，火居然燒到她身上來了，當即不耐煩了。

剛巧，顧明穎的視線也也若有若無的掃向她這裏，謝蠻面無表情的和她對視上，慢慢的朝她走去，陳靖紅下意識想攔住她，被許平燁攔下，沖她搖了搖頭。

謝蠻慢慢的走過去，冰冷的面色之下反倒隱藏着一些興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原書劇情在作祟，從穿過來起，她只要看見顧明穎掌心就痒痒，不做點什麼就難受的緊，起初她以為是原主還殘留的意識在搞鬼，但慢慢的她就發現了，她是真的看不順眼顧明穎，有沒有原主她都想揍她。

她已經想盡量避開顧明穎，但不巧，顧明穎亡她之心不死。

那正好，她也不想再假客氣了。

她們倆第一次距離靠得這麼近，謝蠻比顧明穎略高半個頭，揚着下巴，眼底一片冰冷，“你哪來的臉給我做決定？”

“憑你剛剛在黑市賣掉的藥材嗎？”

顧明穎低垂的眼睫一顫，那股故作出來的柔弱之氣消散，臉上的疑惑一閃而過，眼神都變得鋒利起來。

謝蠻撩了撩髮絲，“不裝了？”

“是啊。”顧明穎點頭，“這還是和你學的，裝草包裝了這麼多年，很辛苦吧？”

“辛苦倒是比不上你。”

“撿到別人的東西用了這麼久再還回原地，借口一定不好找吧？”

“只要能噁心到你，辛苦倒是次要的。”

謝蠻點頭，慢條斯理的活動手腕，“確實是噁心到了，但我這個人呢，沒什麼耐性，向來有仇必報，待會若是打得實在疼了，委屈你忍忍。”

纖細的手臂揚起，腕骨在陽光下精緻的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像一尊上好的白瓷，白嫩的手指如青蔥般，如果忽略掉謝蠻那張煞氣逼人的芙蓉面，倒是極為賞心悅目。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謝蠻嘴唇微起，底底聲音在顧明穎耳邊響起，“別躲哦，你躲了，我說不定就管不住這張嘴了…….”。

伴隨着的，是巴掌帶着風聲落下，但並未如期，顧明穎握住了她的手腕，神情譏諷。

謝蠻眉眼都未動，被握着的那隻手與祁峰上午抓握的位置一樣，一碰就生疼，顧明穎算準了的。

遠處的陸裕見情形不對，正要過來，然而謝蠻的動作更快，空下來的左手帶着破風聲狠狠的扇在顧明穎臉上，發出一聲清亮的脆響。

一干人猝不及防。

這麼大的勁扇在一個女孩子的臉上，顧明穎的半邊臉瞬間就發紅，帶着鮮明的掌印，然而就算是這樣，她握着顧明穎的那隻手卻沒有絲毫鬆動，像是要捏碎一般，越發使勁。

眾人呆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了，祁峰沖在最前面，手指顫抖的摸了摸那片紅，看着顧明穎一臉心疼，轉頭大吼，“謝蠻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怎麼能這麼對自己的親姐姐，怎麼這麼狠毒！”

謝蠻覺得腕骨都要碎了，祁峰還在跟她嗶嗶個不停，正想兩人一塊收拾了，陸裕趕了過來，那隻手只輕輕一碰，謝蠻手腕一松，無力地垂落在身側。

這一刻，顧明穎看她的眼神沒有絲毫掩飾，像是淬了毒，恨意分明。

陸裕想將人帶走，但謝蠻抬手撩開他，依舊站在原地，高傲的臉上甚至還帶着笑，“以後，不要想着給我做主，否則，我見一次打你一次。”

“還有……我扇你，一點都不辛苦……”

直到這場鬧劇結束，邱三叔磕了磕煙斗，吆喝一聲，“趕緊的，準備回了……”

一群人陸陸續續上車，時不時的偷偷往兩人的方向瞄一眼，兩個當事人不管內心是怎麼想的，面上都淡定的很。

但其實這並不是兩人第一次打起來。

原主剛下鄉那會，高燒一直反覆渾身無力，兩人一見面，謝蠻受不了顧明穎三言兩語的刺激，抓了杯子就往顧明穎身上砸。

那時在場的人不多，只有同宿舍的幾個女孩子，陳靖紅許平燁兩人沒說出去，但羅寧寧嘴快，熱火朝天的出去把事情渲染了一遍，謝蠻也因此奠定了兇猛美人的地位。

之後的情況更加慘不忍睹，顧明穎言故作柔弱，原主無理找茬，隔三差五原主就會被刺激的失去理智，她也與顧明穎動手了好幾回，但沒有一回真正的傷到過她，反而是她自己，從沒有討得了好，日漸瘋狂，失去了唯一的浮木祁峰，又失去了金錢。

所以實際上來說，這是謝蠻第一次動了顧明穎。

這種暢快讓她面對顧明穎的壓力全無，渾身輕鬆，那種憋悶，忌憚的統統都煙消雲散，就算是手腕動一動都疼，她都像是感覺不到一般。

扇人巴掌使我快樂！莫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