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脆皮花生

這頓飯比起昨晚那頓就清淡太多了，喝完這碗菜湯，謝蠻又停了勺子，其他人對顧明穎的手藝似乎是早有認知，就算是沒有一個肉菜，那筷子也揮舞的只能看見殘影。

謝蠻托腮，想着顧明穎的女主光環，神情懨懨。

陳靖紅衝進廚房另外拿了雙乾淨的筷子出來，往她碗裏扒拉幾筷子菜，見她仍舊一副木呆美人的模樣，手肘捅了捅她，“怎麼了，剛剛不是還開開心心的？”

謝蠻撇了撇嘴，悶悶道：“沒什麼。”

總算是開始動起筷子來。

宿舍里做飯是幾個女孩子輪流來做，今天輪到謝蠻，但她回來的晚，大夥早就知道她跟着陸裕去了地里，許平燁本想幫謝蠻做了，但沒想到一下工回來，顧明穎已經在廚房忙活了，嘴裏解釋說謝蠻是她的妹妹，她幫忙是應該的。

加上祁峰又在廚房裏跟前跟後，在廚房裏黏糊的緊，她們倆這才避出來在門口等謝蠻。

但現在顧明穎跑了，這頓飯吃完自然要謝蠻收拾。

這個年代的油金貴，雖然說她們這些剛下鄉不久得知青手裏寬裕點，但畢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繼續多久，因此也不敢大手大腳，若不是炒肉菜，平日裏的油都是用刷子蘸一點點，炒菜時在鍋底刷一圈。因此碗用熱水沖沖便很快就乾淨了。

鑒於以前她洗碗出過碗盤不翼而飛的事故，許平燁兩人也擔心的很，便都說要進來給她們幫忙。

直到謝蠻利落的收拾乾淨，兩人才鬆了口氣。

倒是謝蠻見她們倆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失笑，“你們倆想什麼呢？”

陳靖紅脫口而出：“還不是怕你又打碎東西。”

謝蠻找來香皂洗手，睨她一眼：“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前幾回讓你洗碗，第二天碗基本就沒剩下……”

“……”

許平燁拽了拽陳靜紅的袖子。

謝蠻啞口無言，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她馬上就想起來了，同樣都是當大小姐養的，她也不知道原主是個生活殘廢，生存技能基本為零。

陳靖紅見她低下頭不說話了，小心的戳她，“你別難過啊，你之前就是有點廢……唔……”

許平燁趁她吐出最後一個字前趕緊捂住了她嘴，謝蠻洗乾淨手，抬起頭無奈的看陳靖紅，眼角斜下來，表情幽怨。

許平燁鬆了對陳靖紅的鉗制，笑出了聲。

陳靖紅憋的臉色通紅，結結巴巴的還想說什麼，“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說你現在比……”

“好了，閉嘴，你可別在說話了。”謝蠻打手勢制止了她。

“我給你看點東西，待會兒不許大驚小怪的”

她說著用毛巾擦乾淨手，將吃完飯便放在柜子裏的包裹拿出來，帶着兩人繞到灶口，小心的打開，裏面用葉子裹了那條還剩下大半的烤魚和一些挖碎的花生，她胃口不大，那條兩斤多的烤魚，除了肚皮那塊被吃了個口子，其實也沒動過多少。

陳靖紅兩人見她一打開便驚住了。

謝蠻略有些不好意思，指着那條魚，“這條魚我吃了一點，其他的地方我也沒動過，你們要是不嫌棄……”

陳靖紅才明白她說的大驚小怪是什麼意思，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小聲道：“你在開什麼玩笑，有吃的就不錯了……”

許平燁探究的看她一眼，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笑道：“靖紅說的沒錯，能吃上一口就不錯了。”

見兩人均沒有詢問她的意思，謝蠻倒是鬆了口氣，平心而論，她其實並不願意告訴兩人東西是怎來的。

陳靖紅咽了咽口水，語氣遺憾，“不過你晚上都沒吃多少，要不還是你自己吃吧”

“口不對心。”謝蠻戳她的頭，“你饞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還剩這麼多呢，我也吃不完，我們一起吃吧。”

陳靖紅等的就是這句話，嬉笑道：“沒想到昨晚的夢想竟然成真了。

昨晚睡前她還想着天天能吃上肉。

“咱們把它熱一熱，肯定比冷着好吃。”謝蠻指着灶洞，“趁裏面還有點餘熱。”

陳靖紅拚命點頭，只剩下肢體語言。

“這事我來吧。”

許平燁笑，麻利的找來油紙，將魚鋪上后，再用鐵絲網格架上，灶洞裏還留着先前做飯時的一點火星子，她鼓着腮幫子吹了吹，又往陶罐里抓了把往常燒火存下的碎碳，木炭很快便燒的漸紅，只等旺起來，便可以烤了。

陳靖紅幾乎目不轉睛的盯着那烤魚，謝蠻看了眼包里剩下的花生，從布包里倒出來，“這些花生怎麼吃。”

陳靖紅頭也不回，“花生有什麼稀奇的。”

“做點小零嘴唄。”

“謝蠻你別多吃，這天也熱，花生吃多了更加容易上火。”許平燁道。

“才這麼點呢，我也沒敢多拿，咱們當個小零嘴就好了。”

陳靖紅肉食主義對此絲毫不感興趣，頭都不抬，“那你自己吃吧，我和平燁也都不愛那個。”

這個時候，花生這種作物收了都是用來榨油，或是做些下酒的花生米，這倆樣前者與她們沒什麼關係，後者雖有些滋味，做起來卻廢糖廢油，比吃燉肉還精貴，花生干吃又沒什麼滋味，還極其容易上火，所以別說是她們倆，就算是村裏的小孩子，也少有想去拿花生當零嘴的。

她們倆都不感興趣，謝蠻的團伙作案泡湯，只得道：“那你借我點雞蛋，我自己做。”

陳靖紅瞬間抬頭：“！！！”

“你要雞蛋幹什麼？”

謝蠻賣關子，“待會你就知道了。”

陳靖紅長嘆口氣，哀嚎着走出去，“我的蛋呀…….”

她剛出廚房門正好撞上也來廚房裝熱水的男知青楊修平，兩人撞了個滿懷，她嘴裏話說了半截，又正鬱悶着呢，慌忙退出來，沖人翻了個白眼，風風火火的跑去拿雞蛋了。

剩下留在原地的楊修平回味着她的話，一臉懵逼。

屋子此刻目睹的案發的兩人笑的前仰後合，女孩子清凌凌的笑聲勸退了楊修平，他頓時忘了自己來廚房的目的，臉色泛紅扭頭就走，看背影，甚至還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這讓兩個女生笑的更大聲。

直到陳靖紅黑着臉進來，兩人這才收斂了一點只是眼神里仍舊帶着笑意。

陳靖紅氣哼哼的將雞蛋塞給她“給你！”

為了表示對謝蠻的支持，她還肉痛了拿了兩個，結果還隔得老遠，就聽見兩人的大笑聲，尤其謝蠻，笑的最響亮！

“不用這麼多。”謝蠻忍笑道，“借我一個就夠了。”

“什麼借不借的，我吃烤魚可沒打算藉著吃，打算白吃的。”

謝蠻沒說話，嘴角微翹，她已經將花生全部剝了殼，只是剛才陳靖紅不在，許平燁又兩手不空，她自己又還沒學會生火，只好等着讓陳靖紅來點起另一個灶洞。

趁着空隙，她也回了趟宿舍拿了罐白糖。

等她回來，陳靖紅看見她手裏的罐子，又見她擼起袖子準備親自上陣的模樣，不敢置信的和許平燁對視了一眼。

老天吶，謝蠻不僅棄惡從善，居然還從良要洗手作羹湯了。

謝蠻沒理會她們倆，這花生經過這一天的暴晒，那層紅皮很快被搓去，沖洗一遍后加上一個雞蛋和玉米澱粉用手細細抓勻，等做好準備工作，鍋里的油已經微微鼓起小泡，她將花生下進去慢慢地炸，用筷子攪開，等炸脆了便撈起備用。

幸好這時候家家戶戶的都用的圓底的炒菜鍋，倒是沒有現代普及的平底鍋那麼費油，饒是如此，見她吃個花生這麼浪費，陳靖紅都已經在吐槽她資本家了。

就着剩下的油，謝蠻舀了兩勺白糖進去，讓陳靖紅抽出幾根燃的正旺的木頭，用小火慢慢的熬，很快白糖融化，在持續的溫度下漸漸的鼓起小泡，顏色接近於紅棕，謝蠻將花生也下進去，花生裹上一層糖色很快變得焦黃，再讓陳靖紅抽出灶洞所有的乾柴，就着餘溫慢慢翻炒，稍許，便起鍋裝盤。

她這一連串動作利落，陳靖紅被指揮的手忙腳亂的沒注意，許平燁卻看的清清楚楚，對比謝蠻之前從未進過廚房的樣子，眼裏的疑惑一閃而過。

不過她並未糾結這些，誰都有點小秘密，何況這也不是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而且謝蠻神態大方從容，因此只是略過了過腦海，便將這些拋開了。

謝蠻端着這盤脆皮花生在陳靖紅鼻尖一晃而過，焦糖的香味傳來，陳靖紅本就搖擺的心終於淪陷，看着謝蠻面上一臉真摯，表示誠意，“我現在就去沖雞蛋紅糖水，咱們見者有份。”

最後那四個字擲地有聲，謝蠻將盤子放回灶台，笑吟吟地道：“放心吧，哪少得了你的。”

這麼長時間過去，那魚也熱了起來，陸裕烤魚確實是有一手，熱過後的魚皮依舊焦香酥脆，陳靖紅又去拿了兩個雞蛋，三人都沖了杯雞蛋紅糖水，擺上一張小圓桌后，挨擠着坐下，開始慢慢享受。

那花生過了油，又裹了雞蛋和白糖，就算是味道不怎麼樣，陳靖紅也會吃下，何況的花生酥脆香甜，烤魚魚肉質細嫩，再喝一口雞蛋紅糖水，就是挑剔的謝蠻，也吃的眯起了眼睛，何況是陳靖紅，嘴裏的好話跑火車般對着謝蠻一句又一句。

雖然幾人才剛吃了晚飯，但這點東西也不多，因此被消滅的很快，也許因為是私下開伙，許平燁兩人揮筷子的動作都優雅起來，謝蠻總算是正常吃了頓飯，這一頓享受完，三人懶洋洋的靠着，舒坦的誰都不想動。

只是到底佔着廚房這麼久了，外面陸陸續續的有人要進來倒熱水，許平燁麻溜的收拾一番，三人灌好暖水瓶，準備各自去洗漱。

………………………

夜沉如水，天上的繁星卻閃爍，預示着明日又是個大晴天。

也許是晚間吃的多了，連帶水也喝了不少，謝蠻半眯着眼睛從床上摸索着起夜，她開門的動作很輕，而院中人的正忙碌着也沒有注意她。

夜風拂面，微弱的燈光讓謝蠻醒了醒神，她小心的站在原地沒動，院子裏的那道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是顧明穎。

月光下她舉着一塊月牙形的玉佩，神情沉靜，她手中一直在忙碌着，時不時有東西憑空出現，又很快的消失，如果不是這個頻率一直在持續着，謝蠻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了。

謝蠻雙手環胸，晚飯的時候還想着女主角的金手指呢，結果大半夜的就看見了，要不是早有了心裏準備，她現在肯定不會這麼淡定。

隨着時間的推移，顧明穎面上的沉靜不在，她頻繁的重複着先前的舉動，但收效甚微，從她的動作就能看出來，她有些焦慮了。

又嘗試幾次后，她終於停了下來，小心收好那塊玉佩，看向了女知青宿舍，她看了很久，那目光難以形容，帶着恨意，帶着不甘，又帶着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