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紛爭

第 140 章 紛爭

黑色的小汽車劃破冷風疾馳在夜裏無人的大街上,引擎低鳴,落葉翻卷。車內駕駛座上的女人單手把着方向盤,目視前方,過了一處大橋后,她拍了拍睡在邊上的少年。

“快到家了,收拾收拾。”女人道。

少年沒動,他眼都沒睜開歪在副駕駛繼續睡,一臉睏倦。

趙月撇了他一眼,也不多管,約莫十五分鐘后,車子停在了大門前。

早已經等侯着的傭人拉開大門,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傳進少年的耳朵里,他打個哈欠勉強向外面看了一眼,庭院昏暗,車子的大燈一滅,便暗沉沉的讓人更加想睡覺

車子停好,趙月卻坐在位子上沒動,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目光幽幽不知道在想什麼,被歲月侵染的美麗面頰上雖然不再青春,卻多了一縷年輕女孩所沒有的韻味。

秦柏之也沒睡了,他靠在椅背上,目光還是虛的,呵欠一個接一個打,帶出兩眼朦朧的水光,看着反倒比睡之前更困。

趙月只坐了一小會,視線頻頻看向兒子。

他的長相更偏向趙月的柔美,繼承了一身白皙的皮膚,只有一雙濃黑的劍眉得益於秦崢添了幾分英氣,只是眼下眉毛被頭髮遮擋,他有偏着頭,一臉懵懂雙眼帶淚的模樣像及了個軟糯糯的小姑娘。

可他不是個小姑娘!

趙月想起下午在店裏抖貓的小丫頭,臉蛋粉粉軟軟的,表情開始猙獰。

一掌拍了過去,“還不下車是等着你爸來請你呢?”

“媽……”秦柏之捂着頭拖着嗓子喊了一句,覺得委屈,不僅沒剛陽起來,反而顯得更加弱小。

趙月沒理他,盯着主屋通明的燈火囑咐,“待會你有點眼力見,別湊頭湊腦的出來討嫌。”

話落,她拉車車門,冷然的臉色一變,笑吟吟的走進風裏,她大衣的腰帶沒系,冷風吹的衣擺翻飛飄揚,包裹着纖穠合度的身軀。

秦柏之緊跟在後進了屋。

秦崢坐在客廳,陰沉着一張臉,自他們母子進門,目光在兩人身上掃視一圈,眼神定在了趙月身上。

趙月若無其事,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茶。

“小柏上樓去,我有話要跟你媽說。”秦崢沉聲道。

剛進門就感受到了硝煙的秦柏之沒動,直到接收到他媽媽催促的眼神。

兒子一上樓,秦崢就忍不住了。

“我不是說了讓你們不要再出去做那種營生!”他強壓着火氣,近一周了,趙月每天吃完早飯就不見人影,這幾天更是帶著兒子也早出晚歸,他昨晚上訓了趙月一頓,本以為她沉默着不說話就是應了,沒想到早上起來就沒見着人。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你看看現在像什麼樣子,整天整天的不着家,你把這裏當招待所呢!還帶着小柏也到處跑,傳出去你叫人怎麼看!丟不丟人!”

趙月一杯茶在唇邊頓住,她眼皮一撩,斜挑着一雙眼,“丟人?我沒說你把我兒子當姑娘養,你倒說起我丟人來了,不如咱們給大院裏說道說道,看是你秦崢丟人,還是我趙月給你掉份!”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什麼話?”趙月揚手,茶水往邊上一扔,“你說呢!”

“小柏今年十七歲了,天天被你鎖在家裏,學的全是些寫字畫畫,前幾年你說世道亂不讓孩子出去,這我不跟你爭!可這幾年呢,我幾次說起讓你這個當爹通點關係讓他上個大學,你就就是跟我打太極,怕走人情,怕白浪費了你秦家的資源!讓我再等等!我等了!等到現在你秦家的門路給了你的準兒媳!”

“到嘴的鴨子進了外人嘴裏,你還有臉跟我說兒子還小沒關係!秦崢,你大兒子從小在部隊裏長大,什麼資源拿到手軟,現在軍功有了,名聲有了,本事有了,也出息了,現在誰不誇他一句年少有為,你再看看你的小兒子,他被你關在秦家養的像個沒出閣的姑娘,你看着他,你不虧心嗎?!”

屋內異常安靜,整個大廳一個傭人也沒有。

秦崢有一瞬間的心虛,趙月步步緊逼,他不敢直視那雙逼人的雙眼,對自己做下的事他不後悔,但確實是愧對了趙月母子,只是這點愧疚也無法讓他改變主意。

他遊盪的視線不經意瞥見了一處,秦柏之站在樓梯上,一張俊秀的臉沒有表情,就只是看着。

秦崢突然間有些底氣不足,像是在解釋一般,“我只是不想讓小柏也吃苦,他大哥你也看見了,多少傷才換來的榮耀,一個不小心連命都要搭進去,小柏年紀還小,上面有我撐着,下面有他哥哥給頂着,再過幾年,讓他哥哥給他找個舒服點的工作,這不比出去累死累活的強?”

他原本說話還有些虛,只是說到最後像是說服了自己一般,聲音也慢慢洪亮起來。

樓梯上的秦柏之睜大眼睛看着他爸,許久,又慢慢看向趙月,他母親站的筆直,臉上依舊帶着笑,只是眼眶有些發紅。

“秦崢,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讓小柏從我肚子裏爬出來,讓他有你這麼一個爹,我對不起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當著兒子面你說什麼胡話!你簡直不可理喻!”

趙月沒理他,顧自道,“說起來倒有些可笑,世人都知道你有個兒子叫秦松之,卻不知道你還有個小兒子,小柏長這麼大,好像有個爹,又好像沒有。”

話到最後,她的笑容愈發燦爛,“這親爹沒用還不如去外頭找個便宜爹,不用出力,你當得,別人也當得。”

她咯咯笑着,清脆的笑聲滿是譏諷,看也不看被她刺激的血壓上升,倒在沙發上抖着手指的老男人,轉身上樓。

“你……你!”

身後的怒吼身和凳倒桌翻的動靜趙月似全然都沒有聽到,她扣著兒子的手把人硬拖上樓后就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打開窗戶,盯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出神。

秦柏之輕輕抱了抱她,“媽。”

“蠢兒子,我後悔了。”趙月了輕聲說,“什麼真愛啊,不過是我又蠢又瞎識人不清的結果,還連累了你。”

秦柏之咧着嘴笑,輕拍他的背,“沒關係,你們長的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容易被騙,我馬上就快18歲了,你等我成年,我帶你出去住,我保護你。”

趙月勉強彎了彎唇,“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和你爸爸吵架?”

沒等到回答,趙月轉身就看見,蠢兒子臉上傻氣的笑容退去,從那雙眼睛裏,她看見了平時看不見的東西。

那張和她極為相似的臉上像是突然間收斂了青澀,秦柏之幾度思索,最後淡淡開口,“因為……媽媽,我比你更早就知道爸爸不想讓我活。”

趙月的瞳孔驟然放大,無數個年頭劃過腦海最後讓她潰不成軍,她和秦崢那麼吵都沒有哭,此時卻覺得眼前蒙上了一片水霧,什麼都看不清,淚水滑過鼻側,被一隻手輕輕捻去。

“你懷着我的時候,他就不想讓我活着,他心裏只有大哥,你是秦家的附庸,可我卻有可能成為大哥的絆腳石。”

“我本來也無所謂……可是……”

可是有一天,他在書房外聽見爸爸和大哥的爭吵,秦松之陰冷的聲音他至今都不會忘記。

———你還能護住那個女人多久,十年?還是二十年?到那時,我母親受過的苦,我會讓她也嘗一遍。

後來他偷偷打聽,他大哥的母親是在一個晚上莫名跳樓而死。

原本他想馬上告訴趙月,可趙月這麼多年因為被迫成為第三者而伏低做小想融入這個家庭,她付出了許多努力,原本歌舞廳里艷光四射的女人學着成為一個端莊賢淑的主婦。

秦柏之忍住了,卻不再安靜。

成為秦家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他其實也無所謂,每天生活有人伺候,不用操心三餐,不用為了那點錢奔波,除了日子無聊和可能會短命點也沒什麼壞處。

可他的蠢媽媽不行,被男人騙了半輩子,最後還要落得那一個下場,他無法忍受!

秦柏之慢慢說出自己知道的一切,他從房間裏捧出足有大半個輪胎大小的魯班鎖,精密的用木頭組裝而成的魯班鎖整個秦家除了秦柏之沒有一個人能打開。

秦柏之一直以來都大大方方將它放在卧室的床頭柜上。

在魯班鎖狹小的內部,放着一支錄音筆和一摞字跡工整的紙張,寫的密密麻麻的,他打開錄音筆的開關,裏頭傳來了模模糊糊的對話聲,只聽幾句就能知道,那些都是秦崢在書房議事的機密。

趙月雙目膛大。

在她身側,秦柏之淡定自若的將魯班鎖的機關重新組裝,側臉上重新掛回了軟萌青澀的笑容。

如果不是今天雜貨店的燈光太暗,謝蠻也許能夠認出來,躺椅上少年面容就是她穿書前畫的那幅男三的插畫,白切黑大佬秦柏之。

……

張家。

張赫春風得意踏着月色進了家門,出乎意外,這麼晚了他爸居然還坐在客廳。

“……爸?你怎麼——”他剛開口打招呼,就見迎面砸過來一個杯子。

“爸,你幹什麼!”

狼狽的躲過茶杯,張赫回神喊道,茶杯雖然沒砸中,裏面的水卻濺了他一身,他拍着衣服上的水,想發火又記起這是他老子,及其不滿。

“爸?你還知道我是你爸!”張建業蹭的站起來,手邊抓到什麼就仍什麼,這次張赫可沒來得及躲,痛喊一聲,茶壺狠狠的砸上了腦袋,砰的一聲,碎在地上。

張赫疼的直咬牙,放下捂在頭上的手一看,血液糊了一手。

他爸這是真想要他的命啊,張赫扭曲着一張臉,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爸。

“爸,到底怎麼了!”

平時張建業雖然也是一個嚴父形象,但怎麼也不至於開口的機會不給就動手,但今天他氣血上來他根本壓制不住,剛接到這個消息時,甚至恨不得自己親手掐死這個東西。

一沓文件甩到張赫跟前,張建業怒極反笑,“怎麼了?你自己看看你乾的好事!”

那上面是關於他在萬豐街做‘驢打滾’買賣的事,張赫撿起來剛看了一頁,心涼了半截,再往後看下去,一頁頁確鑿的證據讓他根本反應不過來,只知道拿着那沓紙的手不由控制抖的厲害。

“……爸。”他大氣也不敢喘,這時候也不管順着頭皮往下流的血了,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岔子。

張建業暴跳如雷。

“誰給你的膽子敢如碰這些,你個蠢貨!老子花那麼大價錢送你出國,你就學成了這個樣子!本事不大胃口不小!我早就跟你說過,事情要麼就別做,要麼就做到最好!現在對家都把你那點子爛事送到我桌上了,你還弄不清楚情況……說起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蠢貨!”

張赫白着一張臉不敢反駁,他當然知道這事爆出來的後果,尤其是張家最近為了那個空出來的位置已經站在了風口浪尖,這種情況下,出了漏子就相當於斷送了張家的前途。

不僅如此,高利貸涉及錢財,一旦被糾察出來,以張家如今的地位勢必要遭到徹底的查辦,事情就不可能再善了。

這世道一個簡單的工位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為了那些資源,張家一旦落馬就不會再有起來的機會。

張赫一身冷汗。

完了,都完了。

“沒用的東西!”這幅模樣更讓張建業不滿,他雙目沉沉,狠狠剜了兒子一眼,大步進了書房。

從書房的保險箱裏,他拿出了一個熟悉的小瓶子,張赫跟在他身後,等看清瓶子裏的東西,眼皮一跳。

就聽他爸冷笑一聲,“有證據又怎麼樣,老天都在幫我。”

就在和祁朝生談話的那天下午,門衛大爺送來了一個包裹,當時祁朝生不在,張建業聽門房說,送東西過來的人很着急,於是他鬼使神差的收了下來。

這是連謝蠻都沒有想到的,她的本意是將這封信送到祁朝生手裏,只要他根據信里的指引稍加調查,很快就會將矛頭指向顧明穎。

沒想到會發生截胡的事。

而張建業則大為慶幸。

同一時間。

張家雞飛狗跳,祁家也同樣不安生,祁朝生前腳從張家回來,屁股都沒坐穩,傭人便送來了一封信。

薄薄的信封不規則的凸起,祁朝生在拿到信的那一刻便覺得不妙,一打開,帶着血跡的斷指就出現在了眼前,祁朝生一抖,那根手指從信封里滾出來落在桌面,斷指的切口光滑,在根部的位置,隱約能看見燙傷的痕迹。

祁朝生眼前一黑。

這一個晚上,祁家和張家的燈就未曾熄滅過。

清早,祁朝生連飯都沒吃就急急準備去張家一趟。

臨出門,傭人拿着個包裹說是剛剛有人丟在門口。

那包裹的模樣和昨天祁朝生收到的一摸一樣,他一打開,裏面同樣只有一封信,上面用紅色的顏料寫着八個字,——想要兒子,就閉嘴!

祁朝生目眥欲裂,他死死盯着從信封里滾出來的小瓶子,裏面,泡久了的斷指已經開始慢慢發黑。

嘶啞的聲音從喉嚨里擠出來,像是尖銳的東西在摩擦鏡面,嘔啞嘲哳。

“姓張的,我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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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端築美人[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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