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秦雲柔趕緊披了外衣下榻,又穿上擱在踏腳木上的珍珠繡鞋,這才來到梳妝枱前,點燃了台邊的燭光。
她又就着燭光,在並不熟悉的房間內尋了一圈,當尋到那閑置在角落的摺疊小桌后,便趕緊動手把桌子支起,又拿了梳妝枱上的燭台過來,擱置在桌面上。
大約是今日進食的不多,沒什麼氣力,只是這般忙了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是微微喘息,便扶着小桌的邊沿坐下,暫作休息。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西廂耳房的門再度被外頭推開。
李雲深身穿月白底色上綉綠竹青松的昂貴長袍,金絲紋路的袖口被隨意地卷到了手肘處,露出裏面一小截健碩強壯的手臂,修長乾淨的手指端着白瓷小碗,步履匆匆地從外頭走進來。
他反手合上房門,親自端着碗筷走近,迎面見到秦雲柔正坐在小桌邊,她素白的小手軟軟地支着瑩白小巧的下顎,恬靜美好的面容在微微抖動的昏黃燭光下,愈發美的令人心動。
李雲深看着心頭一癢,緊跟着凸起的喉結上下一滾,差點側灑了手中的湯碗,好在他及時穩住心神,這才壓着滿腔燥熱,走到小桌邊,把瓷白小碗擱下。
秦雲柔低頭看過去,瓷白小碗裏是盤着的細白麵條,上頭撒了一圈翠色的蔥花,綴了七八粒紅色的油炸花生米,湯麵上瞟着幾滴琥珀色的芝麻油,裊裊熱氣氤氳蒸騰。
冬日的夜裏,給饑寒的胃部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李雲深見秦雲柔看着碗面發獃,便用食指輕輕彈了一下她雪白的眉心,又遞了一雙精緻的筷子上來:“小丫頭髮什麼愣呢?趁熱吃!”
秦雲柔看着麵條上紅綠交錯的色澤,咽了口唾沫,這便接下李雲深遞來的小筷,軟糯地道了一句謝謝,然後垂下頭去,用小筷卷了麵條,吃香優雅安靜地一小口一小口吸了起來。
李雲深頭一次覺得,看人吃東西竟然是一種享受。
待到秦雲柔把瓷白小碗裏的麵條吃盡,又喝了一大口熱湯,這才滿足的擱下小筷,她抬了小鹿般清澈的眸子去看李雲深,只見李雲深也正專註地盯着她看,當即臉皮一紅,羞地縮起下巴低下頭去。
“睡都睡過了,還總害羞做什麼?”李雲深慵懶地換了個姿勢,一手隨意地撐在膝蓋上,一手落在桌面上,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同秦雲柔說道:“抬起頭來,看着我。”
秦雲柔被他口無遮攔的話,說的原本就薄的臉皮更加紅了,但她深知自己現在的身份,也不敢對他的話有所反抗,便只能抬起頭來,濕漉漉的眼眸含羞帶怯的看過去。
李雲深難得好脾氣的不同她計較,那雙天生的含情眼盯住秦雲柔的眸子,帶着點期待的眸色,同她問道:“味道如何?”
秦雲柔微微一怔,爾後視線落下來,落到李雲深捲起的袖子上,那雪白昂貴的袖子底襯上竟沾了幾滴醒目的油漬。
“這面可是大人親手做的?”秦雲柔詫異地問。
李雲深用下巴嫌棄地睨着她:“你想的倒是挺美!”
也是,堂堂大理寺卿,國公府的獨生子,怎麼可能下廚給一個通房丫鬟做面,確實是匪夷所思。
“是我想岔了。”秦雲柔低聲道。
李雲深抬手點了一下秦雲柔的眉心,固執地道:“問你味道如何,怎的不回?”
“味道是不錯的。”秦雲柔如實說道:“但是鹽下的有些多了,偏咸。”
李雲深一頓,皺起眉來:“偏咸?”
秦雲柔看着李雲深漸漸鎖起的眉頭,趕忙解釋道:“也不是廚子下的鹽多,可能是我日常飲食就比較清淡,所以吃不得重口。”
“原來如此。”李雲深喃喃自語。
秦雲柔沒聽清他說什麼,便小聲問道:“大人說了什麼?”
“沒什麼!”李雲深大掌一揮,這便站起身來,又抬手去拉秦雲柔皓白的纖細手腕:“走吧。”
“去哪?”秦雲柔被拉扯着往前走了兩步,驚恐道:“天色都這般晚了,大人要我去哪?”
李雲深停住腳步,好笑的看着她:“去哪裏?當然是本官的寢房裏。本官把你餵飽了,你難到不該投桃報李,也餵飽本官嗎?”
“餵飽……?”秦雲柔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秦雲柔還未徹底反應過來,人卻已經被李雲深半推半就的拖進了正房的寢室里。
負責鋪床的丫鬟紫綃已經走了,錦被已經平平整整的鋪在三米寬的金絲楠木床上,床尾的檀木條案上立着一鼎熏香爐,那鏤空的爐蓋上冒出裊裊青煙,是安眠香的味道。
李雲深眸色漸暗,扣着秦雲柔的細腰就把她壓到榻上。
“等……等一下。”秦雲柔素白的兩隻小手一左一右地按在李雲深寬厚的雙肩上。
李雲深抬了暗沉的眸子,語氣不悅地問她:“怎麼了?”
“大人,能不能容奴婢緩上幾日,再行侍寢?”秦雲柔紅着臉皮輕聲詢問。
“為什麼?”李雲深擰着眉問。
秦雲柔耷下眼睫,細聲道:“我……奴婢還不太舒服,想緩上幾日,再給大人侍寢,可以嗎?”
“昨個夜裏,我明明已經下手很輕了,怎麼還痛?”李雲深拉過秦雲柔纖細的胳膊肘,同她問道。
秦雲柔低垂着眉眼,沒有回答。
李雲深擰起眉頭:“該不會是你故意拖延,不想同我睡罷?”
“沒有!”秦雲柔急急的抬了眸子辯解道:“大人,我是真的不舒服。並沒有拖延的意思。大人給我幾日休息,到時候……到時候我定讓大人如意。”
李雲深無處消火,卻也拿秦雲柔沒有絲毫的辦法,便只能憋屈的咬住后槽牙:“算了,你既然不適,我也不強迫你。”
“謝大人體恤。”秦雲柔細聲回道。
李雲深的視線從秦雲柔低垂的面龐滑過,又瞥到她抗拒地撐住他雙肩的小手,那本是燃着簇火苗的黑眸里終是慢慢的熄了火。
他緩緩退開身子,也同時放開了對秦雲柔的鉗制。
秦雲柔抬起上半身,剛準備從金絲楠木床上下來,卻再度被李雲深按了回去。
“大人?”秦雲柔以為他改變了主意,便抬了驚恐的眸看他。
“不是。”李雲深看她嚇得臉色蒼白,便放軟了聲音同她解釋:“我沒有要強迫的意思,你就擱這睡着,一起睡,我不會動你。”
秦雲柔聽得李雲深承諾,這才放鬆了雙肩,柔聲回道:“好。”
李雲深抬了手腕,從襟口處解了外袍掛到屏風上,又準備去低頭吹熄燭台。
他遲疑片刻,轉過頭來看向床榻上坐着的秦雲柔:“你不脫外衣?”
“不是。”秦雲柔脫口道。
“我要熄燈了,你仔細等會摸黑看不清楚。”李雲深提醒。
秦雲柔見他一直盯着自己,沒有要避嫌的意思,便同他說道:“大人可否轉過身去?”
李雲深擰眉,嗓音不悅道:“你渾身上下,還有哪一處是我沒看過的?”
秦雲柔被他說的就差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可奈何對方臉皮實在太厚,就這麼目光灼灼的盯視着她,那視線,如有實質一般,彷彿是一隻大掌把秦雲柔從上到下的摸了一遍。
秦雲柔終於意識到,李雲深雖然答應今夜不動她,可是除此之外,她若再違背他的意願行事,怕是不能善了。
“那……好把。”秦雲柔說著,側過身去,蔥白的小手摸上外衣交頸處的盤扣,一顆一顆解開,又把外衣掛到床尾的架子上,這才趕緊地鑽進了鋪好的錦被裏。
李雲深看她直挺挺的躺在那裏,只露出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當即勾唇一笑,這才彎腰吹熄了燭火,又藉著月色進到榻里,抬手拉下床頂垂着的金鉤,那玄色床幔便徐徐鋪張開來,擋住榻內的景色。
秦雲柔不太自在地背過身去,卻被李雲深從後面抱住。
李雲深把堅毅的下顎靠到秦雲柔小巧的頸窩處,同她低聲呢喃:“淮安侯府如今遭難,你父親已經死在了大理寺的牢獄裏,新帝看在你父親自刎的情面上,不會太苛責你們一家人,你幼弟秦翰文在發配戍邊的路上,染了風寒病重,我得知消息后,已派出人馬和大夫前往驛站診治。”
聽到弟弟的消息,秦雲柔眼眶一熱,便有淚水要奪眶而出,可這段時日的磨練,令她的心境到底愈發沉穩下來,她壓下眼中的濕意,低聲回道:“謝謝大人了。”
李雲深抱着秦雲柔腰處的手腕漸漸加深了力度,黑暗中,他暗啞的嗓音帶着屬於成熟男性的獨特魅力,低喃道:“即要謝我,如何不拿出些誠意來?”
李雲深握着秦雲柔形狀姣好的肩頭,把她從自己懷中轉了個身,迫使她只能面對着自己,又抬起她精緻小巧的下顎,沉聲道:“你說呢?”
秦雲柔隱約猜到他話里的意思。
藉著黑暗,秦雲柔顫了顫睫毛,淚水打濕了睫毛的尖尖,她有些發顫的伸出手來,摸上自己小衣交頸處的雪白珍珠扣:“大人對我恩重如山,大人想要我的誠意,我給大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