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終極之戰:帝后並肩
祁玉騫是怎麼都沒料到祁慕寒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瞬間廢了他三萬軍。
此時背後方圓三里地少了一大片密林,濃霧重新合攏而來,崖縫間,第三道機關噴出的毒煙在其中交雜,他的命令根本達不到後方,這一大片士兵已經在毒煙中酣睡。
他狠狠地一磨后槽牙,視線通過那重疊如迷障的濃霧,吐出了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字眼——
“開火。”
霧氣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咔咔”聲,不大,祁慕寒卻並不陌生,他瞳孔微微一縮,右臂一展,急聲下令:“後退!”
百官還不得其意,陡聽一聲巨響,彷彿悶雷擊在大地,他們見證過剛才的地陷,正震驚於那天崩之力中,然而現下這巨響卻來自敵方,雖沒有地陷這般讓人震耳欲聾,卻同樣隱含雷霆之勢,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湧起不祥之感,下意識望向祁慕寒。
祁慕寒靜候片刻,待餘音散去,轉頭看向身後的李曼,李曼露出一個“得手了”的微笑,祁慕寒也對他默契一笑,上前兩步,探身望向下方。
那一槍,正是來自祁玉騫身邊的一名親衛,這一刻熱/兵器出場,祁玉騫碾壓一切的氣勢陡然而生,直到他看見那頂金黃色華蓋依然隨風飄動,城樓上的君王,聲音穩如泰山,自上而下——
“一支槍,不過爾爾,你大可以萬槍齊發,看能不能動朕分毫。”
祁玉騫差點沒從馬上掉下,槍?祁慕寒怎麼會知道槍這個字眼?
所有懷疑的碎片在這一瞬間連成一幅完整的畫,他不傻,馬上就推敲出了一部分內幕,然而此刻情勢容不得再三思考,他一聲令下,萬軍之中,槍聲接連響起,聲擴萬里。
槍口上冒出白煙,然而城牆上卻毫無動靜,甚至連半塊瓦片都不曾掉落下來。
君王的笑聲彷彿在提示他什麼,祁玉騫心一抖,一把奪過身旁一名士兵的槍,三兩下拆卸掉,一看裏面的彈藥,心下頓涼。
城上的祁慕寒不失時機地“提醒”他:“你要不再試試?”
祁玉騫咬牙切齒:“你是什麼時候乾的!?”
槍是真的滿上了膛,上了彈藥,只是——全都成了啞彈。
他不必再問,也知道軍中極為機要的位置,混入了祁慕寒的人,他隨軍帶來的五百支槍銃,還有那彈藥,全被拆掉彈頭,卸下了火藥,成了廢槍。
祁玉騫氣極,一抽腰間那把隨身的長銃槍,就要對準祁慕寒,偏偏濃霧纏繞無法瞄準,他狠極而回槍,怒氣無處可去,調轉槍頭,沖身旁那兩個心腹“砰砰”兩下。
可憐這兩個出場戲份不多,連名字都沒有的心腹,腦門上出現兩個碗大的洞,從馬匹上直直地掉下,就此領盒飯。
祁慕寒知祁玉騫身上必備有一支槍,這個是當日榆陽城中,齊凌手下那兩個混進去的暗衛,沒有辦法做手腳的,故當日他在京城中遙下令:不得曝露自己,只暗中拆卸掉剩餘槍支的火藥,祁玉騫手上那支,諒也掀不起大波。
祁玉騫一招招、一着着,皆已成空,祁慕寒再不給他留氣口,直接了當地下令:放箭。
城上萬箭齊發,亂箭如蝗,城下士氣已落到冰點,祁玉騫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瞬間倒下一大片士兵,剩下的士兵,心中只有四個字:大勢已去。
城牆上的祁慕寒長長地吁出一口氣,算起時辰,柰城軍也快到了,他祁玉騫縱使再有逆天的力量,也再不可能成事。
他想起在宮中等着他歸來的公孫薇,嘴角浮現一抹笑意,回身對中郎將交代:將剩餘的戰事收尾,將城下的祁玉騫捆來見他。
就在這時候,他想也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汴京城中一聲巨響,火光衝天,氣浪直逼北門這邊,將城牆上百官震得東倒西歪,祁慕寒扶住李曼的身子,只見那濃煙滾滾,赫然是從東邊傳來。
他震驚未過,一名暗衛躍上城樓,跪地稟:“東門城牆不知何故,被炸出了一道缺口。”
祁慕寒沉聲喝問:“守城軍呢?”
“離太遠了,尚未傳來消息,但屬下估計,是全軍覆滅。”
“.”
所有人都震住了。
祁慕寒的腦子前所未有地高速運轉,急對身旁的李曼下令:“率所有的暗衛,保護百官先撤離!”
李曼懵了片刻,這一句“那你怎麼辦”還沒問出口,“轟”的一聲,大地再次震動,無數城磚飛上半空,氣浪將所有人掀翻在地,煙塵滾滾,有人頭部磕到磚頭,砸了個頭破血流。
這爆炸,竟是從身下的大門而起,將固若金湯的北城牆沖得強烈搖晃,不消想,身下的那巨大的城門,十有八九也不能倖免了。
下一瞬,喊殺聲頓起,四面八方都有,濃霧交雜煙塵,城樓上已經不辨隊形,侍衛和百官受剛才那下衝擊,早已經甩到各個角落。
李曼與祁慕寒分散了開來,一時搜不見祁慕寒的身影,躍上半空,焦急四望,只能見那逐漸合攏而來的濃霧,他心焦得咒罵了一句鬼天氣,忽又想起方才祁慕寒身邊似乎還有四位暗衛,應能暫時保他無虞,君令不可違,他必須執行撤離百官的任務。
祁慕寒嗆咳了兩下,扶着城牆站起,身旁一個暗衛結果了一個伺機衝上城的江東軍,焦急對祁慕寒道:“陛下,江東軍入城來了,我們先護你從西門後撤!”
後撤?祁慕寒久歷風波,很清楚這暗衛在說什麼,他厲聲道:“護朕回皇宮!”
他算到了祁玉騫的一切,也早早做了準備,卻想不到汴京城居然還是兩門相繼被破,這隻有一個可能:京城中有祁玉騫的內應。
他清除政敵已有一段時間,為何還有漏網之魚,究竟是誰?
暗衛跟他已久,當然也能判斷局勢:如今京城兩門已破,皇宮離北門最近,禁軍大部就在那裏,論理,應該先退回皇宮。但皇宮裏禁軍數量只有萬餘,祁玉騫卻還有兩萬人,更別說城內到底還有多少他的內線,只有退到柰城,徐作圖謀方是上策!
祁慕寒甩下頭上那礙事的旒冕,厲聲對一名暗衛下了幾道命令,讓他轉告李曼,轉身便往滾滾煙塵里衝去。
他不能去柰城,皇宮是三軍之心臟,一旦淪到祁玉騫手中,就憑原主祁玉騫當日打下的根基,他祁慕寒要重返京城,那就不是一戰可解,那將是累累白骨,萬里血流,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便付之一炬!
更何況那皇宮內,還有那一抹在等待他的身影,他絕不能放下她,便是化作飛灰,他也要飄到她跟前。
“陛下——”暗衛勸不及祁慕寒,眼見他沖入煙霧之中,只能飛快結果兩個衝上來的江東軍,跟着祁慕寒奔下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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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處都是煙與火,天空落下點點火星,耳邊充斥喊殺聲,就像幼時的夢魘里,榆陽城破那一刻。
祁慕寒踉蹌前行,暗衛稍跟上兩步,又被衝上城牆的江東軍阻攔,結果了兩個,濃煙中早不見了祁慕寒的身影。
他們不能放聲高呼,免得驚動敵軍,只能一展暗衛專屬的卓越身手,沿着城牆落下,躍上街道上的房檐,搜尋祁慕寒的身影。
祁慕寒循着記憶中停放馬車的閘樓位置,飛奔而去,江東軍剛剛過了瓮城,箭樓中還有他安排的一千弓箭手,閘樓地靠月城位置,理應還沒有被佔領。
他的判斷沒有錯,華貴的天子駕輦果然還好端端的在原地,他火速衝去,衣擺一甩,就要躍上馬匹,斜刺里突然刺出一把長刀,照他砍去。
祁慕寒迅疾后躍兩步,腰間長劍唰的一下出鞘,卻非往前,而是反手往後刺去,背後一舉刀的凶漢,舉刀剛要砍到他頭頂,突然被一劍貫穿肚腹,刀一下頓在半空,嘴角湧出鮮血,臨死前最後一個問題:這皇帝背後難道長了眼睛?
此刻祁慕寒真的慶幸昨夜睡了幾個時辰,否則全身感官必定不能這麼快進入應變狀態。
他握緊長劍,凝神看這濃霧之中,走出的幾個布衣大漢。
這幾個人不是江東士兵,從衣着來看,應該就是伏在京城中的內應。但究竟是誰安排的?
他的思考與劍法一樣快,閃身過去,劍刃飛舞之間,乾脆利落地結果了三個人。
這幾個大漢是奉命來此處守株待兔的,原以為等來的是一兩個小卒,沒想到等來的會是皇帝,而且還是孤身一人,還沒來得及高興,轉瞬倒了三人,剩下的兩個面對君王手中那把滴血的長劍,滿臉的殺氣,頓時怵了。
祁慕寒長劍一挺,剩餘兩人凝神以對,沒想到祁慕寒手腕一用力,一劍飛出,以閃電之勢,“歘”的一聲,左近一人瞬間被貫喉,祁慕寒欺身而去,在這人倒下之前,一把拔出了他喉中長劍,轉身就要對付剩餘的那個。
這剛一轉身,頓時凝固在原地,那人端着一把槍,黑漆漆的洞口,正對着自己的腦門。
死神逼近的一刻,遺憾突然紛至沓來——為什麼昨夜不再多陪陪她,為什麼曾經答應過陪她走遍山河,卻偏偏走向了這權力之巔?為什麼當初醉花樓中,答應過自己,再不使她身陷危難,卻仍是走到了這般結局?
沒有答案,直到這“砰”的一下槍響,他不自禁地後退了半步,魂魄卻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離體。
面前這人,卻掄圓了眼睛,臉朝地倒下,“噗”的一聲,腦漿甚至濺到了他龍袍上。
前面現出一道倩麗的人影,秀髮高高地紮起,一身的黑衣,手中同樣端着一把黑色的槍銃。
是公孫薇。
還不等他開腔,她飛撲而來,捧着他的臉龐,喜極而泣。
如同夢魘碎裂,醒來時,依舊是錦繡世界,愛的人依然在眼前,祁慕寒頭顱微昂,一把將公孫薇擁入懷中,他不需要問她為什麼會來——那生死須彌之際,他知道他們已是一體。
公孫薇也抱着他,她從來不會在原地等他;她曾說過,要與他一同攜手而行,從此無論風刀霜劍,她再不許他一個人面對。
祁慕寒擁抱她片刻,一把握住她的手:“害怕嗎?”
“不怕。”公孫薇含笑回答。
祁慕寒重重在她腦門上印上一個吻,放開她,迅速俯身,揀起那屍體下的槍銃,藏入寬袖中,公孫薇跟着就去解身後的馬車。
祁慕寒轉身而來:“等等。”
他抽出長劍,砍斷車靷:“這駕輦太過顯眼,這正好兩匹馬,你我二人,一人一匹。”
公孫薇將長槍插回腰間,輕盈地躍上馬背,沖祁慕寒微微一笑:“還記得過去我們在皇宮中的賽跑嗎?”
祁慕寒縱身上馬,大笑道:“那便看一看,皇后與朕,是誰先到達皇宮?”
他話音未落,公孫薇一聲嬌笑,大喊:“駕!”
一騎絕塵而去,祁慕寒笑着看了她背影幾秒,才縱起韁繩,駿馬揚蹄,直追她而去。
這一刻,帝后並肩,長街無盡;遠方的雲層,如蛋殼裂隙,逐漸迸出萬道陽光,就要擊破重重霧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