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娘家（下）
聽了劉父的話，劉曉梅更氣了，“天天都是振華振華的掛在嘴裏，你上次膽囊炎住院，跑前跑后照顧的還不是我？你們眼裏沒有用的女兒。你們的好侄子振華又在哪裏？”
她醒了醒鼻涕，冷笑着提醒：“劉振華是去醫院看了你們一次，就說了一大堆不要錢的好話就溜掉，連橘子都沒提一袋來。你們還指望他給你們養老，做夢還比較快？”
“不指望他還能指望你？你老子還沒死呢，就敢跟老子大呼小叫？”劉父“砰”的一聲踢翻面前的一把長凳，端在手中的酒杯“呼”的朝劉曉梅頭上砸去。
聽到風聲，劉曉梅下意識偏下頭，酒杯直直擦過她的額頭朝着牆角飛去。“哐當”幾聲清脆的聲響，酒杯在水泥地上碎了一地。
劉父看沒有砸中劉曉梅，雙手用力一掀，“稀里嘩啦”聲中，飯桌上的碗筷爭先恐後地的摔在了地上。
他還不罷休，隨手將面前的長凳揮舞起來：“老子辛辛苦苦賺的錢，想花到誰身上就花到誰身上的。”
“你這賠錢貨還敢在老子面前唧唧歪歪的！老子一凳子打死你！”
劉母見劉父氣勢洶洶地朝着劉曉梅衝來，支棱着胳膊擋在女兒前面，不管不顧地撕打着劉父。
“你這個挨千刀的！灌了幾杯馬尿就開始發酒瘋！”她挺着身子，用手拽着劉父的胳膊直往自己身上拍打，“你打啊！打啊！打死我們娘兩個。正好找個屁股大的婆娘！！”
“臭婆娘，你給我放開！”劉父漲紅着臉，想要掙脫劉母的糾纏。可劉母沒頭沒腦地撕打着，高一聲低一聲地數落着。兩個人在地上滾成一團，一時間也顧不上劉曉梅。
劉曉梅驚魂未定，摸着額頭上被酒杯擦過的血痕，怔怔地望着猩紅着眼的劉父和哭鬧不休的劉母。
她獃獃地站在屋裏，一會兒又看看打成一團的父母，一會兒又看看跌落在地上的鍋碗瓢盆。只覺得滿心的疲憊從下肢瀰漫到全身，讓她提不起勁來。
劉家的動靜早就引起了隔壁鄰居的注意。有影影綽綽的影子在窗口此起彼伏。不多久就有熱心的鄰居在“哐哐”地敲着門，喊着劉父劉母的名字，高聲詢問發生什麼事情。
這是這個時代的特色，這個時代的人根本就不存在尊重私隱權之類的說法。就好像‘不拆牆也是一家子’。
誰家哪天包了餃子，第二天保准所有人都知道餃子是什麼；誰家鬧個矛盾，那附近的鄰居都會跑來看熱鬧順便八卦一把。
像夫妻打架這樣的事是經常可以碰到的，但是像劉父劉母年紀這般大了還打架的夫妻就很少見。
人人都喜歡看個稀罕，可是這稀罕看到自家身上，那就不那麼美。劉父劉母早在聽到敲門聲就停了下來。
劉母匆匆忙忙地從地上爬起來，她急忙掩上混亂中拉開的扣子，用手抿了抿頭髮，應付着門外的‘熱心’鄰居的詢問。
“他叔，飯菜不小心被打翻了，正忙着收拾呢！”
“等有空了再找大伙兒嘮嗑嘮嗑啊！”
隔壁鄰居見劉家死活不開門，也沒轍。在門外隨意安慰了幾句就散了。畢竟大中午的，有不少人吃完午飯就趕着去上班呢，也沒有太多閑工夫去等着看人熱鬧。
活了大半輩子，竟然打起來了，老兩口都有點郝然。劉父將翻倒的桌子放正，劉母則將地上的一片狼藉用掃帚攏在一起。
她直起身正要叫喚閨女將簸箕拿來，看到站在原處彷彿雕像的劉曉梅。劉母愧疚地重新擠了塊帕子，遞給閨女。
“曉梅，你爸今天發癲，別跟他一般計較啊！”她舉着帕子，討好地對着劉曉梅說道。
劉曉梅好像根本就沒有聽到劉母的話，眼神木愣愣地，半天才轉動一下。劉母有點慌，又重複了好幾遍，不停地拿着帕子在她面前晃動。劉父也被嚇到了，轉了過來，看着。
劉曉梅好像才反應過來，接過劉母手上的帕子，用它捂着臉，好半天擦乾淨了臉上的淚水和鼻涕。
看到劉曉梅反應正常下來，劉母那顆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劉母看了看劉父，小心翼翼地對閨女說：“你下午不是還要上班嗎？姆媽給你下點麵條，吃了再走。”
她對這個家簡直是傷透了心，一刻都不想呆下去。她抬腳就往外面走，只丟下一句“我回去了，下午還要上班”。
“哎，你吃了飯再回去？”劉母追了出去，劉曉梅吸着鼻子，瓮聲瓮氣地說了句：“我以後不回來了。”也不理會劉母在後面連聲叫喚，甩起袖子就走了出去。
她可算明白了。父母重男輕女已經是根深蒂固的觀念了，想扭轉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今天藉著那股氣一股腦發泄了出來，鬱結了這麼久，這會兒舒緩了不少，心情也好了很多。
劉曉梅也不禁感激起蔣碧薇來，要不是她出現在辦公室，她也不會這麼跑出來。
就算父親說的那樣，還是要顧着自己的小家，丈夫雖然老實了點，好在沒有什麼花花腸子，他說什麼也聽她的。兩個兒女自己以後好好養着。
下午上班的時候，蔣碧薇發現劉曉梅也回來上班了，眼睛腫腫的，是哭過很久的樣子。但是精神很好，同她的視線相對，她還朝着蔣碧薇微笑着點了點頭。嚇得蔣碧薇抬頭往窗戶外看了看，還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蔣碧薇也並不是什麼受虐體質。同一個辦公室的同事，能夠和睦相處總比天天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好。辦公室的氛圍好了，整個人的心裏都舒服了很多。
劉曉梅最近的變化，不僅是辦公室的同事感受到了，她丈夫，兒女也感受到了。
感受最明顯的就是自己的一雙兒女。回到家后不僅有熱騰騰的飯菜等着，媽媽那張總是烏雲密佈的臉最近也變得滿面春風，跟他們說話都是和風細雨的。
小孩子對大人的情緒轉換是最敏感的，小心翼翼地觀察了幾天之後，他們跟劉曉梅也親近了起來，平時在學校里發生的事情也願意跟她說了。
至於自己的丈夫，對妻子的忽然轉變雖然感到詫異，但是妻子臉色變好總是好事，也不用做什麼動輒得咎，夫妻兩人的關係一時間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