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傳言二

“哼！少與本姑娘裝樣，本姑娘可不吃你這一套！”莫如芝見青霜面呈苦色卻依舊毫無怯意，不由繼續俯視着跌坐在地的青霜，口中喋喋不休的叫囂着。

“你！你欺人太甚......”青霜痛的幾乎說不出話來，聲線也低弱了許多。

“啊！青霜，你可還好？”苓兒想是躲在一旁觀望，見青霜吃了虧，終是忍不住快步奔來，欲攙扶起青霜，青霜卻痛的直抽冷氣，腳下完全使不出力氣，“哎呀，青霜，你可有哪裏不適？快來人啊，快請太醫！”何苓兒哪裏敢與莫如芝正面交鋒，只得揚聲急呼起來。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碧兒從後殿方向聞聲而至，一見這等場景，當下意外的急詢道：“邱姑娘，您這是怎麼了？”說話間，輕蹲而下欲攙扶青霜，卻被青霜吃力的揚手擋開手臂，“別動，許是崴了腳，痛得不行......”青霜費力的言語道。

莫如芝見青霜果真受了傷，也不再多言，碎聲言道：“哼，當真是豆腐身子，碰不得一碰。若再敢招惹本姑娘，必不讓你好過......”言語間，莫如芝趾高氣昂的大步離去。

“蓮兒，快請太醫！”碧兒此時也顧不得莫如芝，連聲對蓮兒呼道，隨即對苓兒言道：“敢請何姑娘搭把手，攙邱姑娘回房歇着，待太醫來診斷才是。”

青霜在何苓兒與碧兒的攙扶下，強忍着腳踝傳來刺骨的痛楚，一瘸一拐的往廂房走去。不遠處的南廂房內，站在門后觀望的莫如芝冷聲一笑，低啐道：“呸，活該，自選秀之日起，便夥同着何苓兒這賤婢與本姑娘作對，即使她父親官位與家父同品那又怎樣，她只不過是區區庶女罷了，本姑娘豈會將她放在眼裏！眼下僅是崴了腳，倒是便宜了她。”

尹紫荊站在窗欞旁掩唇一笑，討好的上前言道：“莫姑娘快別生氣了，為這些個賤坯子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一旁的施碧珍也急忙隨聲附合，這時殿院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剛於月牙凳上坐定的莫如芝隨口詢道：“是誰這般猴急的走動，真是沒個規矩。”

“是太醫來了，定是替邱氏診治的。”尹紫荊回頭輕應一聲，隨即撇嘴譏言道：“說起來也真是晦氣，咱們入住極樂殿裏近十日了，整日裏只看見宮裏的奴才們走來走去。這外面的人，倒是不曾進來過。今兒倒好，外面來了人，卻是個太醫。都怪這邱氏害人，倒是沒了個好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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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兒姐，曾太醫到。”西次廂房外，蓮兒人未到聲先至。

“快快請進。”碧兒聞言急忙應聲，同時快步迎了出去，對蓮兒言道：“你去忙你的活兒，這裏有我便可。”青霜在她當值的時辰受傷，若是有何不妥之處，上頭怪責下來，必會落下個伺候不周的名頭，此時聞得太醫到來，碧兒緊揪着的心終於稍稍安穩下來。

房內，青霜側靠在榻炕上，娟秀的容顔幾乎扭曲，雖然己坐定下來，但是腳裸處傳來的痛苦卻並未減弱，雖然隔着潔白的布襪，卻可看見踝關處己高高隆起，痛的厲害，青霜雖知太醫到來，卻並未抬頭相望，只顧埋頭輕撫着腳踝，想要輕揉卻又不敢深觸，口中更是發出陣陣輕唏噓聲。

“微臣參見小主。”耳畔傳來太醫低沉的恭呼聲。

“太醫，不必多禮，邱小主適才不慎崴了腳裸，你快替邱小主看看，可還要緊。”側坐一旁的何苓兒早己驚的花容失色，與青霜相處這段時日以來，一向遇事篤定的青霜何時有過如此痛苦的神情，想來定是傷的不輕。

“微臣遵命。”太醫上前一步，輕蹲在榻炕旁，一手將闊袖微微上撩挽起，一手探出劍指極輕柔的搭在青霜腳踝處，緩緩移動，同時關切的微言道：“小主，但請忍着點痛。”

雖然太醫動作輕微，但患處被其觸碰，依舊傳來陣陣尖銳的刺痛，青霜皓齒緊咬下唇努力將痛呼聲壓在喉間，但輕顫的腿部卻不難看出定然痛的越發厲害了。

何苓兒見青霜如此痛苦，急的淚花轉動，憂聲的提醒道：“太醫，你可輕點......”

青霜也終於強忍不住，痛苦的輕呤而出，同時下意識的伸手擋開了太醫的指尖，輕呼道：“太醫不必多行診斷，腳踝處剛才失力扭傷，你只需開些活血化瘀通絡筋骨的葯便是，若有通絡散讓我即刻服用更是極好。”

太醫聞言停下了手裏的動作，輕聲言道：“想不到邱小主竟然還通醫理，當真是失敬失敬。”

太醫說了這許多話，原本只顧着患處的青霜突然感覺，這聲音怎得這樣熟悉，當即驚愕的抬起頭來，這才將太醫的面容看了個真真切切，頓時喃聲低語道：“啊？怎麼......”

“碧兒姑娘，邱小主的腳踝處己紅腫，煩你去打盆涼水來，將邱小主的腳踝浸泡一番，方可暫緩痛楚以達消腫之效。”太醫並不接過青霜的話語，回頭對身後的碧兒輕聲吩咐道。

碧兒應聲退了下去。

太醫立即打開隨身攜帶的藥箱，取出一枚藍色瓷瓶，雙手輕捧着遞到青霜手裏，滿面笑容的言道：“這便是邱小主剛才所說的通絡散，請小主儘快以溫水送服，可達通筋活絡之功。”

青霜瞄了一眼跟前之人，含笑接過瓷瓶，側身看了看榻炕旁的小几上並無溫水，輕聲自語道：“碧兒去取涼水了，稍後待她回來送上溫水再服用也不遲。”

“不可，此葯需儘快服用才是，只是此時並無溫水送服倒真是......。”太醫急忙回應，同時餘光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身旁的苓兒。

“碧兒在忙，青霜我去替你取溫水。”何苓兒急忙起身，“可不要耽誤了病情才是。”說著，何苓兒己經快步向廂房外走去。

“哎！苓兒，怎敢勞你......”青霜輕喚未畢，何苓兒己走的不見了蹤影。

廂房內只剩下青霜與太醫二人，太醫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暖笑，當即深深一躬，言道：“微臣曾少聰見過邱小主。”

“噗哧！快別施禮了。”青霜終於忍不住掩唇一笑，微嗔的笑言道：“義兄，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將苓兒支開的。”言畢，又急不可待的詢道：“義兄，你不在家裏替義父打理醫館，怎得進宮做起了太醫？”

原來在青霜與邱大人相認之前，於街頭流浪無依，曾少聰之父曾大夫乃醫館的大夫，好心的曾大夫便將青霜收留在了醫館裏。至此，無依無助的青霜，終於才有了一處棲身之所，閑暇之餘也粗學了些藥理醫術。因感激曾大夫大恩，青霜便認曾大夫為義父，在曾氏醫館一住就達五年之久，與曾氏一家更是親如家人。直到不久前邱大人與之相認，青霜才離開醫館入了邱府。

“父親聽說你入宮選秀，擔心的夜不能寐。父親說伴君如伴虎，原以為你回邱府認祖歸宗，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也不用在我們醫館裏拋頭露面了。卻不想你竟然入了皇宮，父親擔心你。恰好太醫院正在徵招太醫，父親便讓我前來應徵，與你也可有個照應。”

曾少聰說著，同時又憂心的看了一眼青霜的腳踝傷處，沉聲言道：“父親所言果真沒錯，這皇宮裏，雖然金磚玉瓦，卻非怡人之所。你看看，你這才進來少許日子，便受如此重的傷。都怪你生父邱大人，正所謂長幼有序，你上有長姐，入宮選秀之事，理應由你長姐去才是。他們怎可讓你入宮！”曾少聰滿面皆是忿忿不平之色。

青霜含笑解釋道：“義兄，你誤會霜兒的父親了。原本便是長姐入宮選秀的，只是長姐纏綿病榻己有三月之久，父親與嫡母實在無奈，便只得讓青霜代替長姐入宮。此事怪不得父親的。”

“什麼？你長姐抱病在床？敢問霜兒你有幾個姐姐？”曾少聰眼眸里疑光一閃，急問道。

“義兄為何有此一問，霜兒只有一個姐姐，名為邱青蛾，乃嫡母所出。”青霜不解為何曾少聰有此一問。

“奇怪......”曾少聰滿臉疑惑，低聲喃道：“若依你所言，邱青蛾纏綿病榻己有三月之久，可為何七日前我還未應徵太醫時，前往城西的青雲寺替慧真方丈診病，卻聞得慧真方丈說，左光祿大夫夫人攜邱大小姐入寺還願，可是擺了好大的陣勢。”

說著，曾少聰看了青霜一眼，繼續言道：“霜兒，你也是粗曉醫理的，纏綿病榻三月之人，豈可在兩三日的時間內便行動如常，且還出門拋頭露面。難道這個中你沒覺得有何貓膩嗎？”

青霜聞言當即怔住，暗道：當初自己住在邱府時，長姐的確長期於病榻之上，平日裏連房門也甚少出的。就連自己進宮當日，長姐也因為拖着病體，未能出面相送。又怎會在自己入宮兩日後，便往城西十里的青雲寺里還願呢？

左右想不明白，青霜只感胸口堵了一口悶氣，鬱郁的言道：“回府以後，父親與嫡母待霜兒極好，此次進宮乃富貴之地，而非龍潭虎穴，何來貓膩之說。”

曾少聰見青霜仍舊繼續護着邱大人說話，當下沒好氣的言道：“富貴之地？霜兒真是天真，敢問你入宮己有十日，在這極樂殿裏可體會到了富貴之氣？”

青霜不語，這些日子住在極樂殿裏雖然清靜，但卻的的確確有種被遺忘的感覺，曾少聰如此一問，倒讓她有些語塞了。

“不瞞霜兒說，適才蓮兒姑娘來太醫院裏請太醫之時，眾太醫聞得是替極樂殿裏的秀女診病，均極其冷漠，並無人願意前來。因此院史大人便派了我這新人前來，不過倒也遂了我的意了。”說到最後，曾少聰眸子裏露出一絲笑意，隨之面色微正，上前低聲言道：“我雖在太醫院裏呆的時日不多，但卻聽說一件緊要之事。”說到此處，曾少聰小心的向門外望了一眼，聲音壓的更低了，“聽說，皇上病重，眾太醫束手無策，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