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傳言一

眾秀女自從入駐極樂殿後，一切似乎恢復了平靜。皇后與太后那廂再未傳來消息，好似宮裏並無新秀入駐一般，極樂殿內入駐十二位秀女，卻僅有四位宮婢值守，至於管事的李嬤嬤，自先秀當日之後，便再也沒有露過面了。原本應該熱鬧喜慶的極樂殿，卻平靜的如一潭死水。

就連極樂殿的管事公公胡安達，對眾秀女的伺候也顯的懶懶的。眾秀女在波瀾不驚的時日裏，平淡的度過了近十日的時光。大家也從最早欣喜期盼的情緒中，轉變成漫漫無期的翹首之態。眾人心中雖感有些不對勁，但一時卻說不上有哪裏不對勁，日子顯的越發難挨了。

“青霜，這個時節荷花定然開的正盛吧，若可以去碧清池旁看看，觀賞一下荷花倒也不錯。”極樂殿西次廂房裏，何苓兒手持一朵剛從殿院裏摘回的茶花，百無聊奈的數着花瓣，對青霜說道。

“碧清池？嗯，想是不錯的。只是如今我們新入宮，也不便出去多作走動，依我看還是安份些的好。”青霜手持綉崩一面凝神飛針走線，一面頭也不抬的淺聲言道。

何苓兒見青霜淡淡言語，極不耐煩的將手裏的花朵往桌上一扔，聲調微揚的埋怨道：“哎，青霜你別綉了好嗎，算起來，我們入住極樂殿也近十日了。可是上面怎得卻沒有了音訊，只管讓我們吃了睡睡了吃，若大個極樂殿裏，顯的冷冷清清，這哪裏是新秀入宮的待遇，依我看啦，倒有些象傳說中的冷宮一般，讓人感覺瘮的慌。”

青霜放下手裏的綉崩，微嗔的輕啐一口，笑言道：“你呀，可不要胡說。我們這才剛進宮，怎得就扯到冷宮的話題上去了，也不知道忌諱......”

二人正說話間，廂房外傳來一聲高揚的嬌斥聲：“你這奴婢好大的膽子，本姑娘只是想出去走動走動，你為何橫加阻攔？整日呆在這方寸之地，都快把人給憋死了，閃開！”

青霜放下手中針線，緩步來到房門邊，探首一看，只見莫如芝正滿臉通紅的站在殿院門前，對一名宮婢怒聲喝斥着。

“莫姑娘請息怒，皇後娘娘有旨，極樂殿裏的秀女只管安心調養，不可在外任意走動。奴婢只是奉旨辦事而己。”宮婢碧兒低眉順目的輕聲言語，雖神態顯的極為卑微，卻依舊固執的擋在莫如芝跟前，並無挪步閃道的意思。

“少拿皇後娘娘來壓我。這算什麼，我們新貴入宮，卻被你們這幫奴才硬生生的晾在一旁，這都過去快十日了，卻無人理會。如今倒好，本姑娘悶的慌，想要出去走動走動，都不允許。這是哪門子的規矩？難不曾以往入選的秀女都是如此待遇嗎？”莫如芝並不相信碧兒之言，硬聲斥責道。

“姑娘，奴婢只是照本子辦事，姑娘又何必為難奴婢。”碧兒低聲說話，同時向一旁的宮婢蓮兒使了個眼色，蓮兒微一點頭快步向後殿走去。

“哼，笑話！本姑娘為難你又怎麼著？你可別忘了，在這裏，本姑娘是主，你是奴。今兒個本姑娘偏要為難為難你，看你能拿本姑娘怎麼著！”莫如芝大小姐的刁蠻性子一上來，哪裏會將極樂殿裏的宮婢放在眼中。

正在此時，後殿方向傳來管事公公胡安達的聲音：“莫姑娘此話差矣，碧兒是奉皇後娘娘的懿旨辦事，並無逾越之處。若莫姑娘此時為難碧兒，便是不將皇後娘娘的懿旨放在眼裏，莫姑娘此舉可是有意與皇後娘娘作對！”

“你......”胡安達如此言語，頓時噎得莫如芝半晌說不出話來，愣了好一陣子才從雙唇里擠出一句話：“胡公公這話可說的大了。本姑娘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與皇後娘娘作對......”

“既是如此，還請莫姑娘回房安心歇着！”胡安達不待莫如芝言畢，便言語微硬的打斷了她的言語，隨即返聲大步而去，碧兒也藉機緊隨着胡安達快步離去。

莫如芝硬生生碰了一鼻子的灰，臉上青白交加，卻找不到地方撒氣，只得重重的跺了跺腳，極為不虞的返回了房裏。

胡安達回身繞着廂房前的迴廊向後殿走去，轉眼路過青霜倚站的房門口，也並不停步，僅略對青霜微傾了傾身子，便繼續向後殿走去。青霜淡淡一笑，也算是與胡公公打了個招呼。

等胡公公走過，站在青霜身後的何苓兒這才輕噓一聲，道：“唉，青霜你說的果然沒錯，虧得我們沒去碧清池走動，否則這吃癟的人，便指定是我們二人了，可是......”

正在此時，胡公公離去的方向順風傳來一陣碎語：“......哼，想當這宮裏的主子，只怪你選錯了時辰......'青霜聞言神色微變，立即抬手制止了苓兒的言語，同時匆匆低言道：“你在房裏獃著，我去去就來。”言畢，青霜顧不得多作解釋，快步跟了過去。

來到迴廊拐角處，碧兒的聲音越發近了，聽音辨位想是二人駐腳在後殿拱門前低語：“胡公公，您剛才的話是何意思，奴婢不太明白？”

胡公公稍作沉默，壓低聲音言道：“你傻啊，在長樂殿裏己經呆了三年，伺候新入駐的秀女也不止一茬兩茬了，此次選秀與以往不同，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碧兒微聲言道：“不瞞公公說，奴婢也感覺不太對勁。以往新秀入宮，次日皇後娘娘便會派遣教習規矩的姑姑入駐，教小主們習練宮中規矩。照常理，小主們十日後便可準備伺寢了。可是此次，卻並不見上頭派教習姑姑入殿伺候，想來這些小主們，一時半會兒是沒有機會伺寢的了。只是，這究竟是為何，難不成皇上對小主們不鐘意？”

胡公公低聲一笑，聲音壓的更低了，青霜努力的靠在拐角處，才聽得了隻言片語：“哪裏是皇上不鐘意啊，前幾日我與長生殿裏伺候的小杭子淺酌幾杯，小杭子醉酒後說皇上......”

言至後面，胡公公附耳過去，在碧兒耳畔一陣低語，青霜再是如何努力竊聽，也聽不真切，只得懊惱的微微頓腳，卻並不敢弄出半點聲響。

“啊！真的嗎？”就在青霜暗暗着急之時，碧兒驚愕的聲音微微上揚，“如此說來，這些小主們豈不是有可能......”

“噓！”胡公公壓低聲音急忙截住碧兒的言語，連連言道：“小聲點，你不想活了，這話可不能胡說的，若是傳了出去，指不定鬧不什麼大亂子。此事宮裏可沒幾人知情，看情形，除了皇後娘娘及太后外，其他主子們都是蒙在鼓裏的。我們這可是那兒說那兒丟，切不可外傳。你只需記住了，對待這幫小主，你只需伺候好吃食用度，不出絲毫意外即可，若有人提出如同莫姑娘這般要求，你大不必膽怯，只需照本子辦事即可。可記住了！”

“嗯嗯，奴婢明白了。”碧兒低聲應道。胡公公滿意的對苓兒點了點頭，同時向極樂殿前院方向瞄了一眼，低聲碎言道：“一個個長的嬌花兒似的，又全都是名門之後，倒真真的可惜了。”說話間，緩步繼續向前走去，口中念叨着：“不過若非名門之後，又哪裏能得此等尊榮......”

胡公公二人越行越遠，言語聲漸消......

青霜久久的靠在迴廊拐角處，腦子裏如盛滿了漿糊一般，着實理不清頭緒。自從選秀當日，太后與皇后那奇怪的選秀方式，便讓青霜心中隱隱不安。總感個中有着極其詭異的事件一般，但是自己初次進宮，對於宮中規矩也是一無所知，當下也不敢冒然斷言。

此時聞得胡公公與碧兒的隻言片語，青霜可以斷定，此次選秀，太后與皇后定然有大事瞞着眾秀女。但是究竟是何種大事，值得如此而為，青霜徹底糊塗了。

站了許久，腳脖子也酸的厲害，青霜魂不守舍的往廂房走去，腦子裏不斷重複着胡公公剛才的話語，卻沒注意到一抹翠色身影正快速的向自己走來。

突然一聲刺耳的聲音在耳畔不遠處響起：“哼！本姑娘正在尋你，不想你卻躲到這裏來了！”

青霜錯愕的抬頭望去，還未來得及出聲，一張嬌俏的臉龐己經近距離的出現在視線里，“聽說你剛才躲在門后看着本姑娘的笑話，想來心裏可痛快的緊吧！”來者臉露恨色，“別以為你第一個被留了牌子，便比本姑娘高出一等！敢背地裏取笑本姑娘，可仔細了！定然沒你好果子吃！”

青霜收回神思，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正是剛才憤憤回房的莫如芝，想是受了誰人的挑唆，認為自己偷聽到她吃癟，在暗自竊喜。這才把滿肚子的氣，往自己身上撒來。

青霜有些哭笑不得，沒好氣的言道：“莫姑娘，你想是誤會了吧。幸災樂禍之事青霜可沒興趣，若莫姑娘無別的事情，青霜便回房了。”此時青霜心裏亂作一團，哪裏還有閑情與莫如芝鬥嘴。

莫如芝卻並不打算作罷，雙手叉腰大刺刺的擋在了青霜的跟前，冷冷的言道：“告訴你，別人忌憚你是邱大人之女，本姑娘可不怕你。何況你還僅僅是位庶女，一名賤妾所生，若非頂了嫡姐的名額，這輩子恐怕都沒機會進皇宮半步。哼！”

青霜聞言心中頓生惱意，冷冷的瞪着莫如芝言道：“莫姑娘，想你也是出身名門為正室嫡女，怎得此時倒顯的比我這妾室所出的庶女還沒了規矩？難道這便是，你莫府嫡女的家教嗎？”

“你！好無禮的東西，本姑娘豈能饒你！”莫如芝氣急敗壞，揚手一揮重重的向青霜臉上搧去。青霜不防，只感到眼冒金光，腳下不穩一個踉蹌向一旁拐去，頓時腳裸處，傳來鑽心的刺痛，當即痛苦的捲縮在地上，額間豆大的汗珠順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