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選秀一
“不行的，苓兒不能被撂牌子的。入宮前父親曾一再交待，此屆選秀，太後傳下懿旨，必須由朝中六品以上官員選送，可見此次選秀太后極重家世，想必對此次入選的秀女更是寄予了厚望，若是中選，日後前途定不可限量。父親為官多年，也僅僅官拜六品。如今父親年事己高，他老人家的希望，全寄托在了此次選秀之上。若苓兒有機會入宮伴駕，光耀門楣，也不枉父親多年悉心教導。可若是苓兒被撂了牌子，苓兒有何顔面回家面見父親......”何苓兒反手一握，緊緊拉着青霜的手腕，情急的言道，因為激動小臉泛起陣陣紅潮，額頭的汗珠也越發濃密了。
正在此時，宮人宣報：“太后駕到！”眾秀女微喧之聲戛然而止，再次蹲跪而下行叩拜大禮。皇后也在冷枝的輕攙下，恭敬的頜首蹲跪，“臣妾恭迎太後娘娘。”
身着鳳穿牡丹錦羅襟褂的太后，雲髻高挽，鳳冠上明珠璀璨金絲羅盤，耳畔兩側各一串金珠流蘇垂直而下，伴隨着身形微動，流蘇串在密綉彩絲的肩頭來回掃動，雖然手裏杵着光滑的金絲楠木鳳杖，但是精神倒還顯的不錯。近身大宮婢凝竹極小心的攙扶着步伐略顯蹣跚的太后，緩步邁上華錦殿的台階，口中不時小心提醒道：“太后，您小心......”
太后含笑，伸出偑戴着琉金護甲的左手，輕柔的拍了拍凝竹攙在自己臂間的雙手，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其放心。踏上台階，太後轉過身來看着殿院裏齊齊跪地的眾秀女，眸子裏露出滿意的神色，手中鳳杖微微一杵，頗有風範的淡聲言道：“此番秀女皆屬六品上以官員之女，資質果然不俗。看着一個個水靈靈兒的嬌人兒，哀家真是感覺歲月不饒人。年輕一輩兒的起來，哀家這把老骨頭也快不行了。”隨後的一聲感嘆里，隱隱流露出的情緒卻好似並不甚欣喜。
青霜蹲跪在人群里，聞得太后如此感慨，極小心的微微抬眸匆匆一瞥，便迅速低下頭來，不知是否自己太過多心，青霜隱隱察覺太后好象有心事一般，神態之間毫無喜盈之色。
太后的貼身宮婢凝竹賠着笑臉，在其耳旁低聲言道：“太后，您多慮了，您如今的身子骨可硬朗着呢。”
皇后也接過話去，恭敬的言道：“是啊，太后，您的身子骨壯着呢，就連臣妾也望塵莫及......”
這時太后才注意到，在場眾秀女連同皇后在內，還蹲跪在地並未平身，“瞧瞧，只顧着說話，哀家竟忘了喚你們平身，真是累着你們了。”隨即揚聲對殿院內言道：“平身吧！”
皇后率眾秀女再次叩首謝恩，齊齊的起身頜首而立，皇後來到太後身旁，輕聲言道：“回太后，左光祿大夫邱子楚之女邱青霜靈敏聰慧，適才臣妾己經作主留了牌子。”言畢，皇后回身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青霜的身影，直至聚焦在青霜身上。
太后展眉一笑，對皇後言道：“皇上近日身子微恙，皇后你貴為六宮之主，選秀大典由你主持，哀家只是來湊湊熱鬧罷了。此等小事，皇后你作主便是，不必事事都向哀家回稟。”
皇后微一屈膝，淺笑着着應道：“臣妾謹遵懿旨。”同時，伸手向殿內微微一展，“太后請上座。”隨即恭敬的隨在太後身后，邁入華錦殿內坐定。
“吉時到了！”皇后次居於太后右側，對張萬福言道。
張萬福領旨，對皇后及太后微一施禮，大步行到華錦殿門前，手持秀女造冊揚聲宣道：“傳通議大夫林國忠之女林雪嬌，年十七、光祿大夫莫世成之女莫如芝，年十六、太中大夫尹天德之女尹紫荊，年十五、中散大夫朱陌仲之女朱巧蓮，年十八，覲見！”
選秀正式開始，被點到名的秀女立即凝神謹言，按照宣召的先後順序依次步入殿內。而殿院外並未被點到名的秀女，卻神情略顯忐忑，微微探首欲一探殿內形勢，卻又因心中緊張而面露惶恐之色。
青霜因為己經被皇后留了牌子，此時倒顯的最為坦然，只靜靜的恭立在一側，對於殿內發生的一切好似並不太關心。這時一抹藕色身影靠近青霜，耳畔響起輕微顫抖的聲調：“姐姐，請恕妹妹無禮，不知姐姐身上可帶着凝荷丸？”
凝荷丸乃提取薄荷，荷花葉，菊花蕊，玫瑰花蕊，蜂蜜以及珍貴的提神醒腦的藥材，精製而成便於隨身攜帶的膏丸。在暑熱難耐之時，口中含服一粒，對解暑提神醒腦有着極好的功效。京中但凡有身份家世之人，都會隨身攜帶一瓶凝荷丸，以備不時之需。但尋常百姓家，卻是無福得享此物的。
青霜自幼流落在外，自母親逝世后，輾轉來到京城，被京城中開醫館的曾大夫收留，在與邱子楚相認，回到邱府之前，一直在曾氏醫館內替人抓藥。醫館內倒是時常有達官貴人前來請曾大夫配製凝荷丸，但是卻從未自己享用過。進了邱府後，因為習慣了昔日的生活方式，也就沒有了隨身攜帶凝荷丸的習慣。
此時，青霜看着額頭滲出細汗的何苓兒，歉意的言道：“苓兒姑娘，真是抱歉，青霜從無攜帶凝荷丸的習慣。苓兒姑娘可是因為氣候燥熱，身子有不適之感？”
此時正值七月暑盛之時，眾人在殿院內等候多時，嬌陽正盛，何苓兒一來因為剛才被陷其採摘紫薇花一事受了驚嚇。二來又因氣候燥熱，頓感胸悶氣緊，額間頻頻滲出汗漬，精神狀態顯的極為不妥。
苓兒環掃眾人，能說得上話的也唯有青霜了，故而苓兒只得強打起精神，硬着頭皮向青霜求取凝荷丸，以達暫醒心神之效。此時聞得，青霜身上並未攜帶凝荷丸，苓兒急的眸子幾乎滲出淚水來，更是感覺頭痛的越發厲害了，不由微微抽泣着言道：“這可如何是好，若再這樣下去，稍後定會殿前失儀，少不得被撂了牌子，這可如何是好......”
看着苓兒因為興許會被撂牌子而急的直抹淚水，青霜雖然心中並不理解，卻也連連低聲安慰於她。在青霜看來，入宮為妃為嬪，並非心中嚮往之事，若不是長姐身子不適，未能入宮待選，此事也斷然輪不到她自己。
府中長姐卧榻，青霜為了邱氏一族，為了報父親嫡母這些日子以來的厚待之恩，才甘願入宮選秀。可若是她被撂了牌子，心底里或許還會暗自竊喜一番，又豈會如苓兒這般哭哭哀哀的傷心不己。
“苓兒不必傷心，若被撂了牌子，便可回家與父母團聚不必分離，想來算得上幸事一件。”青霜一面輕撫着苓兒的肩背，一面在其耳邊輕聲安慰道。
“不行的，苓兒不能被撂牌子的。入宮前父親曾一再交待，此屆選秀，太後傳下懿旨，必須由朝中六品以上官員選送，可見此次選秀太后極重家世，想必對此次入選的秀女更是寄予了厚望，若是中選，日後前途定不可限量。父親為官多年，也僅僅官拜六品。如今父親年事己高，他老人家的希望，全寄托在了此次選秀之上。若苓兒有機會入宮伴駕，光耀門楣，也不枉父親多年悉心教導。可若是苓兒被撂了牌子，苓兒有何顔面回家面見父親......”何苓兒反手一握，緊緊拉着青霜的手腕，情急的言道，因為激動小臉泛起陣陣紅潮，額頭的汗珠也越發濃密了。
“哎！”青霜一聲輕嘆，無言以對，不由感嘆造化弄人，這可真真是萬般天註定，半點不由人......
正在此時，前一批入殿的四名秀女，從華錦殿內縱隊緩行而出，一個個雖然步伐端莊，但眼睛裏卻流露出按捺不住的喜色，手中更是緊握着一枚精巧的玉牌，看來第一批入殿的四位秀女全被留了牌子。站在殿外的眾秀女中，不由得傳出暗自慶幸竊聲：“想必皇后選人並不太嚴格，你看看，進去四人便入選四人，想來今日選秀，中選者定然不在少數。”
“你知道什麼！聽說此次選秀可比不得以往，此次選秀只選十二位。你們自己算算，剛才四人入選，而最初那位叫邱青霜的也被留了牌子。餘下的牌子可就只有七枚了，看來啊，越到後面，入選的機會倒是越小了......”不知是誰暗地裏冒出一句話來，頓時讓場內待選秀女的神經緊張起來。
“對對，剛才張公公端着的托盤裏，好象的確只有十二枚玉牌，哎，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七嘴八舌的微聲低語，面對所剩不多的名額，大家都暗自擔心起自己的去留了。苓兒聞言更是緊張不己，強忍着身子的不適，咬牙前行兩步，碎聲言道：“不行，我得打起精神，稍後萬萬不可失了禮數。”
青霜一把托着苓兒的手肘，正欲說話，張萬福卻己經在殿前再次宣召起來：“傳正議大夫薜畢顯之女薜纖纖，年十六、通議郎何承忠之女何苓兒，年十五，金紫光祿大夫......”
剛打起精神的何苓兒，聞得張公公傳召自己進殿，當即驚的面色微變，很是緊張的自言自語道，“啊！輪到我了，切不可失了儀態才是......”說話間，何苓兒放開青霜的手腕，與其他得了宣召的秀女一同，排在殿前準備進入殿內。
青霜看着苓兒並不妥當的狀態，心中不由得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
正在此時，一位宮人急步進入殿院，繞開站在殿門前宣呼的張萬福，快速進入了華錦殿內。不多時，殿內傳來皇後娘娘的急呼聲：“張萬福，將秀女造冊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