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七)
這兩日紫芝崖的風向不是很好。浪濤的翻湧狀態,比之前猛烈很多。一眼望去,東海的水面似乎都漲了些。
此地是天地靈氣匯聚之處,一般而言風水平穩,地形環境在長期內都會保持一定狀態,不會有大的變動。
這小小的不同,發生在金鰲島,就變得異常。
姜穆是細心的人,因此他所觀察到的線索,通常都是準確的。東海五太子敖瑨閑來無事,尋他研究海珊瑚的盆景移植的時候,也提到這事,說是總覺得灌入東海的江湖水量變多了。
姜穆之前曾經調查過四方天地,並不是如自己想像那般,可以在同一界回到原地的球形。
這個世界,的的確確是大陸四面環海。海近乎沒有盡頭,四方分別置地水風火四個靈源所支撐的天柱。問四方龍族,說是再過去,撕裂結界或者穿過兩界通道,就是魔族聚居之地。
姜晨也未勉強。轉頭查過了天界的情況,三十三層天範圍以四道天門外十萬八千里為限,其外西側便是西方極樂凈土。
兩方盡頭,因着地水風火的封印,神魔兩界分隔。
詢問自洪荒以來更為年長的存在,得到的解釋是,鴻蒙中天地混為一團,盤古一斧劈開清濁,之後又撐開天地。但是,盤古身周,天地界限更加清晰,離他越遠,他的能力就鞭長不及,直到最終清濁兩者混合。
符合天圓地方之說。
天地之外,是鴻蒙之時就封印的古魔界,情況未知。
即是說,這個世界,以九州為中心,四海環繞,其中分佈着大大小小的海國,越遠離九州,環境越複雜。盡頭地水風火為封印,將不同的界面分隔開來。
跟姜穆記憶中的認知不太一樣。
不過,已經從科學世界轉成了神魔世界,這種東西,變了也就變了。
不然陰陽五行上天入地的事情,都說不過去了。
東海海水莫名上漲,一定是有原因的。
異狀還不止如此。
東海不少海族跑到金鰲島上,說是龍宮動搖,地氣翻湧,他們住的心驚膽戰,想上來求個安心。
最後東海龍王都沒忍住,召集幾位兄弟商量,始終沒有對策,跑上來最近的比較安全的仙島上合計了。
他還哪管龍族威儀,現在要保住龍族剩餘子民,別說不請自來,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自從千年前不知何故的莫名其妙跟鳳族正面杠了一波,龍族就變得人丁稀少了。還好金鰲島的通天教主不在意什麼出身門類,他們與少乾真君關係也不錯,現在海中有異,上來金鰲島逛幾圈,那位教主絕不會像昆崙山那些仙人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他們坐下不久,通天回來了。
帶着太上,和昆崙山對人族以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元始。
四位龍王:……糟心。
姜穆帶着幾位師弟師妹出宮迎了,恭恭敬敬道,“師父,二位師伯。”
……
通天站在論道台,看着海崖翻湧的激浪,出海口海面暗沉的濁氣,良久,“這就是師父昔日算到的,天地大劫么?”
元始見過了龜靈等等金鰲島弟子,卻也顧不及他的濕生卵化的說教了,望了一眼傾斜的天空,沉重道,“……只怕是天界出事了。”
“天界……帝俊么?”
聽到通天這句話,太上慣常所帶着的慈善和藹的笑容都散了些,微不可查的嘆息了下,“吾等三人一心傳道,不問天界是非。但是……之前聽聞,對魔界主戰的祝融派和主和的共工派,鬧得很厲害。只怕天帝那裏……已經管不住了。”
站在他們身後姜穆聽的一句不漏,越是如此,眉頭就不可控制的皺了起來。
在上古之時同時聽到祝融共工的名字……實在讓人……
前因後果瞬間變得清晰……
元始凝目掐指,算了一陣,“那二人在西天柱。”
姜穆聞言,不知該不該說一句果然如此。
可若是如此,那事態,就太嚴重了。
天柱支撐着天地,倒了,不說繼續修行了,恐怕連他所在內的萬物生靈,大都要死上一遭。
補天的人……女媧呢?
元始下意識道,“現今伏羲人在何處?”
“……領命掃盡刑天遺脈。”
“女媧又在何處?”
元始掐指,皺眉搖了搖頭,“……算不出。”自從上一次聞道后,她就再未露面。同為聖人,要算對方命數,一時也難得結果。要開壇布法的細細演算,現下卻沒那麼多時間。
若真已經遇上那命數註定的天地之劫……
現今江海一致湧入東海,海面上升,恐怕已經開始從結界處逆流上天了,再置之不理……
可若是逢天變貿然出手,只怕因果加身阻礙修行……
天地間至高的三位聖人,望着遠方已不在平靜的海面,此刻,卻也不約而同陷入了沉默。
他們修行所受教,最基本的,是順應天命。
他們的先天挪移之術,也從未出過差錯。他們手中握有天地之道,天地之道與他們共存……
這也是命數使然。
若是袖手,不日後世間慘像無疑已浮在面前。
太上忍不住收回了視線,不忍再看。仙道無情,這是他們追求的千萬年的道,如何因一時不忍而折損。此劫之後,人族恐怕……
通天手下的欄杆,都捏出了手印。
闡教闡明世事真理,截教斷厄取生共修大道。
可若眾生皆死,要他們還有何用。
若使之不死,他們又會背離仙道無情的法則。
元始最為冷靜,終於開口,“此事乃是天界因果,理應由女媧處理。吾等三人,不可插手。”
通天皺着眉,縱然心中不快,卻清楚對方所言,才是順天應時。
金鰲島與東海關係不錯,劫難將至,第一個倒霉的就是海族……當真,袖手嗎?
且不論那幾個修行之中壓根不打算斬卻嗔痴的弟子知道真相作何反應,就他自己而言,都於心不忍。
回頭看到姜穆,沉默着。七情六慾,他仍存在,聽到這些,只怕會認為所謂仙人,太過冷血。
這個弟子……他慣於將事情往好的方向調整,很少就人不滿。即便不滿,也很少有人看得出來。他慣於壓抑自己,去承擔責任……
對碧游宮如此,對他人同樣如此。
通天不知如何讓他,置若罔聞。
元始直言道,“仙道無情,不可善動。”
是對姜穆說的。
姜穆聽到了,即便意見相左也回答的恭恭敬敬,“仙道無情,是指私情偏愛。避劫救眾生水火之中,分明不偏不倚,少乾不覺得,哪裏有私情偏愛。”
元始一時無言。“……”
他認認真真問,“師父,對於聖人而言,是自身修為進境重要,還是這天下芸芸眾生重要?”
通天眸子微暗,終於給了自己一個確定的回答,“自然是眾生重要。”
否則,盤古開天闢地,力竭而亡,又為誰人。
若是他碧游宮傳道授業卻不能救下眾生,傳道授業,又為誰人。
太上嘆了口氣。
元始冷聲制止,“通天,此間因果,不可招惹。”弟子修為尚淺,他不懂,你也不懂嗎?
通天沉默良久,才婉言表了心意,“昔日盤古開闢天地,無懼身逝之結局。今沾染些許因果,力挽狂瀾,保住盤古大神所護佑的天地,兄長……這與仙道,並無悖逆。”
“不必再爭了。”
“吾與通天這小弟子去找女媧,元始去西天柱查看情況以防其他變故,通天去找帝俊問問。都去吧。”他的語氣沉重了些,“但願此間功德,足可抵消來日因果。”
太上一發話,元始冷哼了聲,算作默認。
……
西天柱。
翻湧海浪與雲霧相見,水氣一點一點,順着結界,逆流天空。
丈許的浪濤揚起,落下時,又帶起泛白的水花。
細密的水霧與狂放的大浪相交。
其中的人,比常人高了幾頭,手中法訣的亮光劃過,海浪擊起,穿破雲霧。
海與天,全部翻覆。
海面浮了無數屍體,是被殃及的池魚。
打鬥聲海浪聲震耳欲聾。
一人全身火紅,一人深藍近於玄色。
無不是青筋畢露,咬牙切齒,殺紅了眼。
共工怒吼道,“此處是海!是我的主場,祝融,現在,就讓我送你一程!”
祝融呸了一聲,橫跨了一步,手中熄滅的火焰重新亮起,全身的肌肉緊繃,青筋紋路帶着明亮的紅色炎氣,“孬種!我祝融敗給誰,也不會敗給卑躬屈膝的奴才!”
他身邊的水遇火滋滋一陣響,全部變成了朦朧的水汽。
“……哼。”這三個日夜,類似於此的冷嘲熱諷兩人都不知來回多少次了,相互說服不了,水火不能共存,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死一個。
交錯的身影,水與火相擊,紅色的火焰熄滅了,隨之,是倒飛出去的身影。
“嘭!”
一聲巨響。
垂直相接的雲氣與海浪,被迅疾的速度帶出了一條水平的弧線。
共工砸在明玉色光輝流轉高聳入雲的天柱之上,咳下一口血,望着遠處那個被澆熄了的身影,神色陰鬱無比。
一片水花聲中,幾不可聞又幾聲咔咔的玉石摩擦的聲響。
他依舊不死心地揮着拳頭,身邊的海浪被調動着,翻湧纏繞,巨大無比的浪濤衝著敵人而去。
兩拳相擊,水花崩裂,海浪衝天。凡落到二人身上時,就刮出入骨的血痕。
血落在海面,衝天的火光漲起。
水與火相接之處,不斷升起蒸騰的水霧。
海面紅了一片,多得是因祝融血肉中的火氣被燒死的魚蝦。
他們相鬥,已有三個日夜。
天界的三個日夜。
人界現今正領受天帝之命,剿滅潛入人界的蚩尤等魔族,天界暗地為輔,忙的不可開交。
祝融共工敵對已久,往年鬧出大大小小的傷,卻始終是私人恩怨沒惹出大事。作為天界神明,他們雖是多勇少謀暴躁了些,卻還有分寸,對於他們的爭鬥,天界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祝融站在天柱邊,也是近乎力竭,扶着天柱,緩了緩。
原本,此地就不是他所擅長的地方。火靈氣太稀薄了。
處於不利的地位,祝融緩過勁反而哈哈哈哈一陣長笑,“引我至西海大荒,又能如何?共工,擁有天時地利,你終究也不過如此。”
共工擦了擦嘴角的血絲,被刺的心頭火起。他們從天界打到西海,即便到西海,難道也不能殺了他?
難道他共工,當真就比不過祝融?
不假思索,他彙集周遭靈氣,直直衝向祝融。
“嘭”一聲巨響。
煙塵與雲霧翻湧。
原本就有些傾斜的天柱,此刻相擊之處,裂開了一條縫隙。
隨着令人牙酸的石烈之聲。
上方的天柱,四分五裂,碎石自雲霧間落下,化作流火砸入下界深海。
巨石入海的打擊聲一時不絕於耳。
沒有支柱,天地清濁相互吸引,天界下陷,人界上升。
東海的逆流,瞬間暴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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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認
三界:天地人(神人鬼)。
五蟲:蠃(無毛無盡鱗裸露生靈,例人族)、鱗(有鱗片的,例龍)、毛(有毛走獸類的,例麒麟)、羽(有翅膀的,例鳳凰)、昆(有甲殼的,例神龜)
神魔對立。
女媧伏羲及目前天界眾人統一都算神,蚩尤刑天一方為魔
因為我懶得扯洪荒巫族設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