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她曾在被廢當日，聲嘶力竭，苦苦哀求，儘力辯解，衣飾不整，狀如瘋婦一般，丟盡顏面，不過是白費力氣。

如今她也只想保全自身，陳、竇外戚是她的責任，也因為她，他們一敗塗地，這是她欠他們的。除了這些，都是世人負她。就因為無用，她才會被輕易捨棄啊。

他們沒有像前世一樣越走越遠，卻是越來越疏離。她固守在椒房殿，行使她皇后的職責，掌控着未央宮，也決定着永巷中的起伏。他是威懾宇內、德澤四方的天子，自有他的嬌妾愛子。他們只是在固定的節時相遇，共同做戲一番，就再無其他了。她不去干涉他，他樂得輕鬆，也願意有人替他打理未央。

隔着生死，她終於作了一個好皇后么。

他有了那麼多兒子，自然是不缺繼承人的。可兒子多了，就有人想要太子之位了。朝臣們圍繞着立長立貴爭論不休，可立貴，誰為貴，都是夫人之子。中宮之子最為尊貴，可中宮經年無所出，怕是早斷絕了生育之機。

自然有人建議天子效仿景帝陛下廢了無嗣的皇后，同樣是皇族親眷，薄皇后能被廢除，陳皇后又如何不能呢？

聽到這樣的提議，阿嬌不怒反笑。她揮退了憂心忡忡的侍女們，獨自坐在榻上，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了奇異的解脫之感。看，她已經這麼努力了，該來的還是來了。那麼她做的這些又有什麼用呢，還不是什麼都未能改變。她收斂了她所有的驕傲，為他廣納嬪御，卻還是這麼個下場。這些大臣侯爵真是永遠這樣啊，永遠高高在上的指責別人，己身呢。

做多錯多，可什麼都不做真是不甘心啊。憑什麼呢，她已經退讓這麼多了，卻依舊什麼都改變不了。她還是難逃被廢的命運么。如果仍是這般，還不如她一開始就不用如此卑躬屈膝，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又何必委屈自己這麼多呢。

他怎麼可能沒有過廢后的念頭么，只不過她從未做錯，不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今不就是更好的機會么。陳竇外戚隨她一起沉寂，衛氏則是朝中新貴。此消彼長之下，更是微妙了呢。

她不想哭的，她早就不是那個被嬌養長大，受一點點委屈就恨不得所有人心疼的翁主了。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了，但此刻還是覺得悲哀，她明明努力過了，卻還是回到了同樣的抉擇之時。她哭的無聲無息，當年聲嘶力竭的痛徹心扉已經經歷過一次了。當年除了不可置信更多的是被背叛的屈辱感，就連母親都不再提當年金屋藏嬌的諾言了，所有人都清醒了，只有她一個傻子守着那個可笑的諾言，在夢中不肯醒來。

夢醒了，人也就長大了。

天子留中不發，卻鬧得愈加激烈，阿嬌已經不想去管了。她努力了這麼多年，即使是死，她也要死在皇后位上。只要她活着，就沒人能廢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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