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解脫
1.解脫
剛剛成功簽訂了一筆合同的池唐和團隊分開，匆匆下到停車場，上了自己的座駕。
揉揉山根靠在座椅上休息了幾秒。今天是他愛人的忌日，可這一天都沒閑下來，現在時間雖然晚一些，可他必須去。
工作雖然辛苦，可到了他這個位置，已經身不由己，他的決策牽動着太多人衣食住行。
身後燈光一閃，池唐警覺地綳直身子。
這段時間他總覺得有人跟蹤他，但回頭的時候又找不到可疑的人。甚至最近還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郵件，裏面都是一些他少年時代的照片。看來他得找個人好好調查一下了。
看着汽車啟動，躲在柱子後面的人摸出手機發了條信息：他出發了。
畫面一轉，一輛大貨車和一輛黑色小轎車撞在一起，小車裏的人滿臉鮮血已經逐漸失去了生命體征。
“你以為他能護你多久呢？他畢竟是個死人了。”陰森又快意地大笑聲逐漸遠去。
終於，不用繼續堅持下去……池唐臉上最後的神情竟然是一種解脫。
鮮血從頭頂淌下覆蓋他已經失去焦距的雙眼，違背常規地全部匯聚在胸口處，被紅繩上串着一枚碧綠的翡翠戒指緩緩吸收，待顏色逐步轉變成鮮紅色，一道紅光將池唐整個人都包裹在其內，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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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唐猛然從床上坐起，伸手捂住裂開一般疼痛的額頭。
他沒想到竟然有人想殺他，還是用這樣窮凶極惡的方式。
那一場讓他喪命的車禍，自然不是意外，出事前鬼鬼祟祟跟着他的人、失靈的剎車、瘋狂逆行撞向他的大貨車，還有徹底失去意識前出現的男人……
現在最要緊的是先報警。還有，去陵園看望……
想到這裏池唐突然愣住，他去陵園……做什麼？
環顧四周后，他更是錯愕。
這裏不是醫院，也不是家裏，難道說他被綁架了？但這逼仄狹窄的地方卻又莫名眼熟。
“三兒，好點了么？”沒來得及多打量四周，門被從外推開，一道有些耳熟又有些陌生的聲音響起。
池唐側頭，驚愕地翻身坐起脫口而出，“……媽？媽！”
少年人沒變聲的軟糯嗓音帶着驚訝和讓人無法忽視的濃濃委屈。
再怎麼長大，在母親面前，永遠都是孩子，只是他沒想到還有再見到母親的一天。
“看見媽這麼激動啊？”姜梅嚇一跳，隨後愛憐地趕緊伸手摸摸兒子的額頭，“退燒了，你來來回回發燒，可把媽嚇壞了。回頭媽給你做點好吃的補補！”
“媽，我想吃您做的紅燒肉！”池唐哽咽地說道，努力想要剋制住的眼淚，不聽話地撲簌簌落下，擦都擦不幹。
他實在是太激動了，要不是怕嚇到母親，他都要撲上去抱着母親大哭一場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那只是未到傷心處。
到了這會，池唐也明白自己大概是重生了，想不到他還有這運氣，這恍惚的就跟個夢似的。
如果這真是個夢，他只希望他能在夢裏待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吃紅燒肉啊？我家三兒這是饞哭了？明天媽給你做。”姜梅看到兒子掉金豆子心裏一酸，隨後笑着安撫道。
相比另兩個兒子，小兒子軟糯可愛愛撒嬌，她更疼愛一些。
“歇着吧，媽做好了飯喊你！”
母親出去，池唐卻沒有躺下，而且打量起四周。
是了，沒錯了，這就是他少年時代住的地方。這窄小房間裏的擺設和記憶中的片段高度重合，讓人欣喜的落淚。
看着鏡子裏熟悉的少年，池唐開始傻笑。
還真是他回來了。
鏡中人有着傻傻鍋蓋頭都無法遮蔽的精緻容顏，雙眉修長、鼻樑挺立，大眼睛。雖然年紀尚小有點嬰兒肥，可肥嘟嘟地更顯乖巧可愛。
唯一可惜的就是身量還沒展開，不過沒關係，他後世也能竄到一米八左右。
敞開的衣領處隱約能看到一根紅繩，池唐隱約覺得上面掛着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只是現在紅繩空蕩蕩地掛在脖子上，上面什麼都沒有。
苦思半晌也沒有頭緒，池唐嘆口氣，重生后他好像喪失了一部分記憶。現在記得最深刻的，就是他出事之前收到那份郵件里的照片，就是在他現在這個年紀。那些照片顏色已經泛黃，而且角度明顯是偷拍的。
他在下海經商之前就是普通人，父母和兩個哥哥同樣是普通人，他少年時代除了學習還算拔尖之外，其他並不出彩，什麼人會特意偷拍個普通學生？
而且那些照片的角度、地點、年份都不相同，甚至還有幾張他的近照。
想到自己曾經被人跟蹤偷拍了好多年，池唐就覺得脖子後面發冷。
自己這條小命，居然被人惦記了多年。那時候他根本沒有什麼值得人覬覦的地方，為什麼有人偷拍他？還有，最後那聲音提到的‘他’又是誰……
池唐的頭忽然劇烈地疼了一下，眼前一片血色，血紅血紅猶如鮮血遮蓋了雙眼一般……池唐雙腿發軟，下意識伸手撐在了牆壁上。
房門再次被推開，一個穿着跨欄背心的高個子少年抱着籃球進來，看到池唐樣子趕緊衝過來抱住他：“三兒，你怎麼了？”
“二哥……”池唐側臉，抽着氣站直，“我沒事。”
“這樣是沒事？我摸摸還發燒么！”一雙大手朝着他額頭摸了過來。
“都是汗！”池唐故作嫌棄掙脫他的手。
看似嫌棄，池唐眼底卻都是見到親人的興奮和親近。
池磊看弟弟確實沒大礙了，趁機在其臉上抹了一把，看着池唐氣鼓鼓地臉得逞地大笑，這才將自己的破籃球收到床底下，“沒事就好。走走，吃飯去，吃飽喝足什麼病都沒了。”
池家父母就住在隔壁，是一大間自己隔成的裡外間，裏間是卧室，外間則是他們一家人吃飯看電視的地方。
母親正在屋外自家搭的小廚房裏做飯。他們住的地方是個大雜院，前後十幾戶人家一起住，自然沒有單獨的廚房。只能各自用磚頭木板搭個小間，放上個煤氣罐和灶台後，只餘一個人轉身的地方。
旁邊地上放着已經熬好了一鍋粥，母親姜梅此時正在炒着菜，看他們哥倆出來關切地詢問，“三兒，頭暈不暈？”
“媽我沒事了。”池唐搖搖頭，大病初癒讓他本就白皙的臉色更顯無血色，姜梅眼裏滿是心疼。
“大夏天的也生病，這個笨蛋。”池磊在一旁沒心沒肺地笑着。
池唐無奈看了二哥一眼，剛才還因為他頭疼緊張成那樣，現在當著母親這樣說話，這不是找虐。
果然下一刻母親的咆哮就降臨了。
“二子快去洗手幫忙！一天天的就知道瞎玩，這麼大小子了也不知道幫着干點活！”
個頭高母親一頭半的池磊一縮頭，麻利地出去洗臉洗手，還順便冷水洗了個頭，又被剛下班的大哥池封罵了一頓。
姜梅端了份飯菜送去後院回來后吩咐開飯。
晚飯也沒有花哨的，大夏天的吃的是食堂打的饅頭和自家熬的綠豆大米粥。菜也簡單，一盤子炒鹹菜絲，一盤子炒土豆絲。量都挺大的，冒尖一大盤子。池唐面前，額外還多兩個煮雞蛋。
池封池磊哥倆一人抓着一個大饅頭，吭哧一大口，再吃幾口鹹菜，最後端起碗來灌一大口稀粥往下順順，吃的別提多香了。
池唐慢悠悠地剝開雞蛋一邊吃一邊聽母親和倆哥哥說話。雞蛋很好吃，蛋黃黃燦燦的，吃起來很香。只是皮很好剝，看來應該是買回來一段時間了。
兩個雞蛋下肚池唐基本上飽了，看着母親遞過來的饅頭搖了搖頭。
“不愛吃饅頭啊！那雞愛不愛吃啊？”帶笑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爸！”
“爸。”
“爸回來了，今天這麼晚！”池封起身去接池躍進手裏的東西。
“今天廠長在食堂招待客人，剩下點熟食廠長讓我們分了。”池躍進笑着開口，“正好給三兒補補。三兒，怎麼樣了？”
“好多了爸。”池唐看着父親點點頭。前世父親倒是身體不錯，到他出事之前身體都挺硬朗的。
“那就好，來，給我老兒子來塊雞肉！”池躍進挑了塊最整的雞肉夾到了池唐面前。這是給客人裝盤剩下的，都是些零碎，帶肉的地方其實並不多。
“老池，廠里效益這麼不好，怎麼廠長還請客啊？”姜梅小聲問道，聲音里多少透着一些不樂意。
按理說，廠領導請客，下面的普通工人不該說什麼的。可近幾個月廠里的工資都快發不出來的，廠長還請客吃飯，姜梅這心裏難免彆扭。
“一會兒再說。”池躍進神色一黯，坐下默默吃飯。
吃過了飯，姜梅收拾了餐桌，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裏正在播出的電視劇叫《年輪》，反應的是七十年代上山下鄉知青們回城后的故事。
池躍進和姜梅坐在僅有的一個雙人沙發上，池唐則搬着小板凳坐在父母前面，左右則是看得津津有味倆哥哥。這個時代娛樂活動還不太豐富，看電視是很大的享受。
“廠里怎麼了？”姜梅藉著電視的聲音，和池躍進在後面小聲嘀咕着。
“咱們廠賣掉了，今天食堂吃飯的就是接手的大老闆。聽說廠里大多數人都得下崗。”
姜梅的臉色瞬間慘白，連嘴唇都褪去了血色。
“下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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