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極樂仙宮 第七十七章 烏有之鄉（一）
袁師道見事情商議已定，心情大好，當即站起身來，對着眾人作了一揖，說道：“今日有勞各位仙師勞神費力。數百年來，五山分分合合，鬧出了許多的明爭暗鬥，齟齬不合，以致長久以來都是貌合神離。今日大家齊心合力，共襄大事，往後五山一體，便是親如一家了。極樂仙宮的籌建事宜，雖然不是迫在眉睫，卻也事不宜遲，袁某這便動身出發。來日極樂仙宮建成之後，咱們再來把酒言歡。”
說到這裏，袁師道又對着茅宗一深深一揖，離開密室，來到玉清宮的大殿前。他一走到近前，那個來時的方便法門便閃了一閃，瞬間打開了。
袁師道正要進入方便法門，離開茅山，身後一個人影忽然閃現了過來，說道：“袁仙師請留步，家師還有要事相商。”原來是譚長生趕了上來。
譚長生領着袁師道，這一次卻是繞到了後山，來到了茅宗一潛修的住處。此處是佇立在懸崖邊上的一座樓閣，袁師道雖然從未進去過，但是並不陌生。
他一進門，發覺茅宗一已經在裏面等候了。林道靖、安凌雲並不在屋內，顯然已經離開了茅山。
譚長生將袁師道引進屋中，便轉身離開，只留下他與茅宗一二人，在屋內密談。
袁師道上前敘過禮，便一言不發，坐了下來。
茅宗一看了看他，說道：“尊師葉仙師與我有半輩子的交情，逍遙山與我茅山，原本也是十分交好。只是尊師仙逝以後，我又不理世事，關係反而疏遠了。”
袁師道略一欠身，陪笑道：“晚輩才淺德薄，接任逍遙山仙師之後，一直窮於應付，加上又有其他的事情牽絆住了，以致十餘年來，沒有上茅山來拜望老仙師，是晚輩失了禮數在先。老仙師看在家師的情面上，不要怪罪晚輩才是。”
茅宗一說道：“上一輩的情誼再是深厚，到了下一輩便淡了，這是人情之常，說不上怪罪不怪罪的。我讓長生將你喚回來，是有一件要事要囑託你。”
袁師道面上露出恭謹之色，身子微微向前，對着茅宗一說道：“老仙師有話請講。家師去世已久，我心中常常覺得遺憾。今日能夠當面聆聽老仙師的教誨，袁師道大慰平生。”
茅宗一笑了笑，緩緩說道：“今日茅山密會，你的意願已經達成。極樂仙宮建成之後，五山的關係，便會越來越緊密，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各立山頭，各自為政。這樣一來，自然是有利有弊。好處咱們就不說了，事關極樂仙宮，其中隱藏着一個極大的危機，你察覺到了么？”
袁師道聽到茅宗一忽然說出這番話，心中一動，但是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娓娓說道：“五山同心協力，建成極樂仙宮，這是五山的曠世盛舉。五山自上而下，都是與有榮焉。不知道老仙師所說的危機，到底指的什麼？”
茅宗一看了袁師道一眼，沉默片刻，方才說道：“你適才說了你在紫府神宮的親身經歷，那四重奇妙的境界固然驚人，但是紫府神宮的神秘之處，並不在這裏……”
他見袁師道臉上流露出迷惑的表情，又接著說道：“紫府神宮真正可怕的，不在於那四重境界的考驗，而是你進到那個骰子般的房間之後，骰子被隨意擲出，隨後決定了你的生死劫數。你可知道，那投擲骰子的，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仙？”
“晚輩對這一點，也是百思不解。”袁師道頓了頓，又道，“根據五山的傳說，地仙五祖早已飛升仙界，那麼現在到底是誰在主宰紫府神宮？
“如果說是人的話，世間哪有這麼神通廣大的人，能將那麼多的能人異士，輕易地玩弄於股掌之間？至於說是鬼嘛，實不相瞞，晚輩此前曾經親身闖入到酆都地府。那地府之中，雖然有一些奇人異士，但是並沒有什麼閻王小鬼。這麼看來，那投擲骰子的，真的就是天上的神仙了……”
茅宗一緩緩搖頭道：“是否真的是天上的神仙，我們不得而知。不過，這操縱紫府神宮的，絕非凡人，卻是顯而易見的事……極樂仙宮建成之後，五山應當怎樣掌控極樂仙宮，這個問題，你可曾用心想過？”
袁師道低頭想了想，說道：“五山同氣連枝，自從地仙五祖各自開山立派以來，一向都是旗鼓相當，不分伯仲。極樂仙宮建成之後，自然應該由五山輪流執掌才是。
“當然了，齊雲山自甘墮落，雖然位列五山之一，但是聲名狼藉，十分不堪。即便我們仍然將其視作五山之一，卻也不能讓其執掌極樂仙宮！”
茅宗一嗯了一聲，問道：“輪流執掌，當真行得通么？”
袁師道見茅宗一這麼一問，心裏更加明白了，嘴上只是說道：“老仙師有什麼高見，晚輩洗耳恭聽。”
茅宗一雙眼微閉，緩緩說道：“紫府神宮數百年長盛不衰，究其根本，無非兩點。一者，是其始終十分神秘。這數百年來，五山的精英才俊，前往紫府神宮的絡繹不絕，能帶回來消息的，卻是少之又少。怎能不讓人敬畏有加？再者，則是操縱紫府神宮的力量，極其強大。你和天龍山張仙師，都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高人，來到紫府神宮之中，卻只能任其擺佈。這便是紫府神宮真正可怕的地方。
“極樂仙宮建成之後，如果五山的幾位仙師輪流執掌，你覺得，能像紫府神宮那般，始終保持神秘么？諸位仙師的修為，原本便是參差不齊，強弱頗為懸殊。如果不能集合幾人之力，化身為一人，而是彼此平起平坐，相互制約，彼此消耗，能像紫府神宮那般強大么？
“如果極樂仙宮既不神秘，又不強大，即便能夠滿足修行之士的凡俗慾望，又如何有效控制他們？以肉飼養幼虎，而沒有馴服它的手段，後果可想而知。我說的這重意思，你明白了么？”
袁師道聽到這裏，起身作了一揖，說道：“晚輩受教了。老仙師的話，令晚輩醍醐灌頂，也解答了我心中的一大疑難。晚輩回去之後，定會深思熟慮，解決這個難題。請老仙師坐觀成效便是了。”
袁師道說完這些，又鄭重地對着茅宗一行了個禮，離開了茅宗一的居所，來到玉清宮大殿前的方便法門，離開了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