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極樂仙宮 第一〇五章 人面怪瘡（二）
袁師道聽他這麼說，心中隱隱覺得哪裏不對，想了想，問道：“老丈捨己為人，確實令人敬佩。你身上的人面瘡，又是怎麼長出來的？”
鬼仆回道：“世外桃源中開始斷糧以後，家家戶戶都在鬧飢荒。大夥不能待在家中挨餓呀，於是紛紛出門找吃的。我那時也是餓得昏頭轉向，不知怎麼著，就來到了我家的祖墳前。
“也不知道當時是不是餓的太厲害，眼睛花了，我看到我阿公和阿爺、阿娘的墳上，竟然各自長出了一支肥大的蘑菇。這個蘑菇是粉紅色的，上面看上去好像有一張人臉似的。我當時餓得狠了，也沒有多想，就將這三支蘑菇采了回去，煮了一大鍋湯。那蘑菇湯的香氣，一會就飄到了屋外。我怕香氣招來了其他人，搶我的蘑菇，忙將三支蘑菇撈起來吃了。
“誰知道，吃了沒多久，我的下巴和腋窩裏，便開始癢了起來。我剛開始還沒有在意，心想或許是蘑菇有些毒性，癢過一陣就好了。不曾想，到了第二天，下巴和腋窩的部位開始流出黃水，竟是爛了。這下子，痛的我死去活來。
“周圍鄰里知道了，都來看我。可是大夥誰都沒有見過這種情形，加上桃源中的人從來不曾生病，沒有大夫，沒有藥物，誰都沒有辦法。恰好這個時候，鬼侯來到了世外桃源。大夥便將他領到了我這裏，讓他想法子救我。鬼侯看了我的情形，也是目瞪口呆，說是要去向九幽主人稟報。結果，他走了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
“我躺在床上，生不如死，多虧臨近的幾戶人家，按時送些湯水過來，保住了我的這條性命。兩三天後，我下巴和腋窩潰爛的地方，開始結出老大的疤。又過了兩天，這疤自己脫落了，疤的下面，竟然長出了三張粉色的人臉。
“我拿着鏡子仔細看，又叫鄰居過來看了看。這三張人臉，雖然還沒有長開，但是看上去，竟然跟我阿公、阿爺、阿娘臨終前的長相一模一樣。大夥都很吃驚，都說這人面瘡非同小可，讓我任由他們長着。奇怪的是，三個人面瘡長開了之後，變得不痛不癢了。我見這三個人面瘡來的蹊蹺，而且長出來之後，對我的身子也沒有什麼影響，於是就對他們置之不理。
“過了些時候，有一天我挖了些野菜，回來煮了一鍋野菜湯。喝湯的時候，感覺到下巴上的人面瘡似乎在咂嘴。我當時十分好奇，便拿起湯碗，給那人面瘡餵了一口。誰知道，他喝下這苦澀的野菜湯之後，竟像是喝了瓊漿玉液似的，不停地咂嘴回味。
“我見這人面瘡長得像我過世的阿公，他既然要吃要喝，我但凡有一口吃的，也得勻出一些給他吃。那兩個像我阿爺、阿娘的人面瘡，我也不時給他們喂些吃的喝的。我自己是有上頓沒下頓，但只要我不餓着肚子，總能分給他們一點吃的。”
袁師道聽鬼仆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但是人面瘡到底是怎麼來的，有什麼古怪，怎樣才能治好，卻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正要開口問這些問題，只見鬼仆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話鋒一轉，接著說道：“這讓人長出人面瘡的蘑菇，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的墳頭上，到底是怎麼來的，為什麼吃了以後，會長出這樣奇怪的人面瘡，我至今也是搞不清楚。
“那鬼侯回去之後，想必也向九幽主人說明了這個情形。九幽主人沒有傳下話來，顯然他對這人面瘡，也是摸不着頭腦。”
袁師道見鬼仆這麼說，知道他這條線索已經斷了。九幽主人的賭約，是讓袁師道查出人面瘡的來歷。單憑鬼仆的一面之詞，無憑無據，怎麼能讓九幽主人信服。
再者，鬼仆身上長出了三個人面瘡，十分罕見。袁師道不能治好人面瘡，也說不清楚，為什麼鬼仆的身上長了三個人面瘡，卻還能活下來。這事有違常理，實在是大有蹊蹺。
袁師道見從鬼仆身上問不出什麼來，便想要去鬼仆的祖墳上看看。如果鬼仆此前沒有說假話，他的祖墳上面，應該會有一些異常的地方。於是，他讓鬼仆領路，也不叫上袁崇謀等人，便往屋后的墳地走了過去。
鬼仆的祖墳，在這一片墓地的西北角。雖然墓地的墳墓形制相同，整齊劃一，顯然是一家家的早就劃分好的，但是這一角的墳墓看上去都很破敗，封土上雖然長了一些雜草，但是比起其他的墳墓，墳包明顯要小一些。
鬼仆領着袁師道走到祖墳的跟前，指了指，便走開了。袁師道上前細細查看，只見三座墳墓一字排開，墓碑久經風雨，黑乎乎的，上面的字跡已經看不清了。
墳包之上，覆蓋著一些雜草，顯得很是蕭條的樣子。袁師道繞着三座墳墓走了一圈，發覺墳包上似乎有些異樣。細細看時，果然每個墳包都是左大右小，明顯有動過的痕迹。
袁師道俯身細看，只見墳包的左右兩半，封土有些不一樣。尤其是中線的兩側，左邊的封土顯然原封未動，右邊的封土明顯要新一些，看上去頗為不同。
袁師道知道，如果封土動過，那麼封土下面的棺木之中，必定隱藏了什麼秘密。鬼仆已經走遠，如果這時候打開墳墓，查清之後再將墳墓復原，諒他也察覺不到。
想到這裏，袁師道便要使出五行搬運術，直接將墳墓上的封土搬開。
他正要動手，忽然腦中念頭一動，想起鬼仆此前說的那些話里，好幾處都讓自己隱隱感覺不對。於是，他沒有使出五行搬運術，而是捏了一個五行訣中的闢土咒，將右手向著墳上的封土插了進去。
袁師道的手掌一插入封土，只見封土頓時變得像是一汪清水似的，成了透明的。他一眼看過去，只見封土下面四尺左右的位置，埋着一個朽壞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