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3
再次聽到立神愛畫風清奇的長篇大論,兩面宿儺依然沒能習慣,面上的不耐煩被打斷,他的眼睛注視着站出來的立神愛,忽的露出一抹興味的笑容,臉上黑色的花紋襯托得這個表情更加具有侵略性。
“過來。”他說。
立神愛用桌旁的布巾擦擦手,緩緩走上去。
黑色的長發被他胡亂束在腦後,少年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彷彿只是幫一個朋友倒酒,而不是侍奉那個實力強大而恐怖的詛咒之王。
他從另一位侍女的手中接過了酒罈。
兩面宿儺仰着頭,將自己酒碗裏的酒傾倒入口,有多餘的酒水順着下巴和鎖骨,一路流下胸膛,順着胸肌之間的溝壑,在衣襟中消失不見了。
他將空下來的酒碗前伸,示意少年靠近過來倒酒,立神愛眉眼裏全是專註,酒液以一種穩定的速度匯入酒碗。
在外人看來,容貌漂亮的少年純白的皮膚在黑髮黑眼的襯托下,彷彿在發光,纖細的身形托着酒罈的姿勢有種獨特的氣質。
——聖潔得宛若被獻上神壇而精心打造的祭品。
只是他的服務對象並不是神,而是令人恐懼的惡鬼。
兩面宿儺好整以暇地看着這個之前僥倖在他手下活下來的男孩,以他的角度正巧能夠看到對方眉眼低垂,長長的睫毛像刷子一樣落下來,全部神色都專註在他手中的酒碗上。
一股微妙的惡意涌了上來,他在立神愛收回手往後退的時候,突然伸腿絆了他一跤。
這就超乎立神愛的預料之外了,他右手還纏着繃帶使不上力氣,左手捧着酒罈,跌倒的時候連胡亂抓取依靠的能力都沒有。
於是他就這樣毫無防備地往後跌倒,酒罈里的酒水隨着劇烈的晃蕩,澆了他一頭一臉,身上本來因為不合身而顯得滑稽的衣服被浸透,這下徹底報廢了。
他茫然地坐在地上,感覺尾椎隱隱作痛,頭髮眉毛上也沾滿了酒水,狼狽得彷彿被水澆了的幼貓。
這波,絕對是故意的吧!立神愛緩過神,把一綹打濕的頭髮順到腦後,嗅嗅身上濃郁的酒氣,不由得打了個噴嚏。
兩面宿儺看着他狼狽的模樣,嘲諷道:“下次還想替人擋災,殺了你哦。”
聽到這話,立神愛的心臟漏跳了一下,左手下意識扯緊了自己的衣袖。
看到他的這個反應,兩面宿儺撐着下巴,突然換了主意:“你想要保護下面那個女人?不如,現在就把她殺給我看。”
他從袖口裏隨手掏出一把短刀,丟在立神愛手邊,短刀的刀刃異常鋒利,穩穩地插.入了地面一寸。
立神愛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目光和跪在旁邊的女人對視。
她因為剛剛不斷地磕頭,額頭上已經被磕出了血,見立神愛看着她,連滾帶爬地往後退,一邊不斷地搖頭一邊請求道:“不要殺我,求你了不要殺我……”
“不殺她的話,你就要死。”兩面宿儺說道。
“你可是讓我難得對螻蟻的遊戲提起了興趣,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轉眼間,僅僅只是兩面宿儺的一句話,立神愛發覺自己就已經陷入了困境。
他緩緩從地上將那把短刃拔起,慢慢站起身來,努力拖延着時間,大腦一邊瘋狂運轉試圖找到解決辦法,一邊在心裏大罵兩面宿儺這個天生愉悅犯,果然從沒有好事!
等着吧,一千年後主線劇情開始以後,他一定要胖揍失去了原本實力的兩面宿儺一頓。
處於生死危機之下的立神愛,選擇性地遺忘了作為三川奈緒時候,許下的遠離劇情的樸素願望。
他以一種非常業餘的姿勢舉着刀,稍微不熟練地挽了個花樣,短短几秒就無師自通地掌握了最省力有效的握刀姿勢,慢慢往前走。
那個侍女一邊哭,一邊往後躲,臉上的妝容已經被抹得一塌糊塗。然而退到一半,卻被身後一個人擋住了。
她下意識地順着那人的袍角往上一看,正對上城主黑沉而冷硬的面色。
想起城主在之前給她下過的命令,她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兩手抱住城主的大腿,哭泣道:“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救救我,我還不想死!”
“城主您看在我之前一直很聽話,還好好完成了您任務的份上……”
城主露出彷彿被髒東西纏上的厭惡表情,當胸一腳重重踢開了那個侍女,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語。
“快去啊。”兩面宿儺饒有興緻地提醒立神愛。
“人類果真很虛偽,你明明根本就還沒有做好為他人犧牲的覺悟吧。”
立神愛抿了抿唇,其實現在這個情況,假如拒絕命令不殺人,自己一定會死;假如聽從命令,一個無辜的侍女要因此而死,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活下來。
即使在這個時代,人命是最廉價的東西,他還是不想,親手去殺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人。
黑髮男孩突然露出一個宛如雪融一樣的笑,將手中的短刀丟到遠處的地上,看着那個侍女說:“既然只能活下來一個人,不如我們公平地競爭吧。”
不知何種材質的短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現在我也沒有武器了,互相抱着必死的決心,盡全力殺死對方。”他說,“贏了的人就活下來,你願意嗎?”
侍女停止了哭泣,捂着嘴獃獃地看着他。
兩人對視。
立神愛偏過頭:“大人,您覺得這個方法怎麼樣?”
兩面宿儺放下了酒碗,鼓了鼓掌,說道:“有趣,有趣。就讓我看看,你還能帶給我多少愉悅吧!”
他看着這個眼底毫無陰霾,恍如晴空的男孩,內心的惡意止不住地翻騰起來。
真想看他被染黑,露出絕望的模樣。
這個孩子,他真的知道,人類那鄙陋的求生慾望面前,公平壓根一文不值嗎?
兩面宿儺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
也許是求生欲點燃了女人的力量,那個侍女緩緩站起來,也沒管自己亂掉的髮髻,意識到只有殺了面前的男孩才可以活下來,她的眼神隱隱堅定,面上露出一絲狠色。
她猛然向前衝到立神愛身前,伸出雙手就要扣住他的脖子。
感覺到對方的衝擊力,立神愛急忙躲閃。
老實說,這個情況他有預料到,但是沒想到這個妹子居然也是個狠人,這麼快就調整好心態要和他oneonone了。
立神愛腳底一劃就輕鬆躲開了女人的攻擊。
但是女人去勢不減,壓根就沒管他的躲閃方向,而是不管不顧地沖向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把刀,把它撿了起來,轉身,刀尖直直對準了神色錯愕的男孩。
“對不起,我也是想活下去!”女人的聲音在顫抖,但是拿刀的手卻是穩定的。
她顯然也沒有用過刀,兩手合力握着刀柄,而對面的男孩在渡過了開始的驚異之後,眼神依然十分清澈地看着她。
沒有恐懼,也沒有怨恨她破壞了規則。
獵人和獵物的地位逆轉,歸根結底還是立神愛自己的原因。
兩面宿儺從座椅上坐起來,突然爆發了一陣低沉的笑聲,眼前的發展實在是太令人愉快了。
女人握緊了武器,沖向了手無寸鐵的男孩,她閉上眼睛,任由刀鋒順着慣性往男孩心臟的位置狠狠刺入。
然而她的速度還是太慢了,她一個晃神,面前的人就消失了,刀尖只觸碰到了空氣。
立神愛一個滑鏟避開了對方的攻擊範圍,並輕易繞到她的身後,高抬起左手,狠狠擊打在女人的後頸,在對方倒下的時候,又劈手奪下她的武器。
侍女被他打暈了,身體往前傾倒,不甘地閉上了眼睛。
立神愛站在倒地的女人身邊,內心卻是十分平靜。
因為他從未期待過這個侍女會做出什麼行為,所以在她搶奪這把刀以後,也沒有任何失望。
但是,這次,他就不會心軟了。
立神愛低頭看着這把刀,嶄新的刀面映出了他自己平淡的面色。
他注視着毫無意識的女人,舉起刀——
“住手!!”大廳虛掩的側門猛然打開,一個穿着一身這個時代咒術師特製制服的大鬍子男人沖了出來,飛快地擲出一把飛鏢,精準地擊中立神愛手中的刀。
強烈的震動感令立神愛左手發麻,差點就讓武器脫手。
他急忙低頭躲開,跑到里梅的身旁——兩面宿儺的身邊太危險了,倒是里梅說不定會照拂一下自己。
兩面宿儺隨手將酒碗往地上一丟,露出一副不爽的神色:“真是掃興,又是咒術師!”
“沒錯!”大鬍子露出怨恨的表情,“三天前,就是你這個怪物殺了我的弟弟,他才只有二十歲!”
“你殺了這麼多人,做好被我殺死的覺悟吧!”一邊說著,他一邊拿着自己的咒具,迅速攻擊向坐在高位上的兩面宿儺。
眨眼間,兩人已經過了數十招。
如果他口中的弟弟就是之前挑戰兩面宿儺而死的那個年輕咒術師的話,顯然,大鬍子的實力比他的弟弟強了許多,居然能在體術上和宿儺有來有往。
“你這個怪物!”大鬍子一邊罵,一邊迅猛地攻擊,長棍形狀的咒具被他甩得虎虎生風。
“嘖。”兩面宿儺的神色晦暗,手上的術式蓄勢待發,卻遲遲未能使用出來。
“哈哈哈哈,”大鬍子壯漢大笑道,“是不是覺得咒力滯澀?”
“就是那個被你不放在眼中的侍女,將毒藥放進了酒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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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大爺再這麼惡劣下去,雖然不是愛情,但後續說不定會火葬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