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

少年郎

雍和十七年五月,賀乾淵抵京,這一日的太陽好得出奇,和六年前他離開的那一日太不同了,那日的都邑大雪紛飛,無處不是蕭條景象,哪裏有如今的盎然生機。

陽光金燦燦地,將他腰間的佩劍鍍上了一層金色,暖洋洋的光澤中,唯有賀乾淵的雙眸幽深又陰暗,彷彿濃重得化不開的墨色。

在邊地待了那麼些年,將士們都已經太久太久沒有感受過大齊的日光了……此刻,士兵們重回故土,心情也是激動不已,都貪戀地看向周圍。

茵茵青草、花卉含苞,都是他們許久沒有見過的俏麗春色。

而距離他們不遠處,站着的俱是大齊百姓,眾人已經在這裏等了好幾日了,終於見城門那邊進來了軍隊模樣的一行人,無不振臂歡呼,不少人挎着竹籃,想把手中的糕點果子塞進這支風塵僕僕的隊伍。頓時,那些剛剛還放鬆地將士們都不好意思起來,連連擺手表示拒絕。

隊伍很長,一眼看不到頭,且士兵們都身穿厚重的盔甲,陽光一照發出晃眼的光輝。這其中,唯有隊伍前邊的男子最是顯眼,只見那人一身鴉青色常服,這顏色濃重卻不顯老氣,加之上面沒有絲毫紋飾,更顯雅靜與貴氣,和身後身着盔甲的武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人群頓時竊竊私語起來,“那是賀乾淵將軍?”

“怎麼會?這不該……”

“賀乾淵將軍竟是如此、如此……”

大家一時之間想不到詞來形容,畢竟,在眾人心目中,賀乾淵該是一個身形魁梧,面容黝黑,有力拔山嶽氣概的男子,絕對不應該是眼前這樣……

只見那被眾人懷疑是賀乾淵的男子身形頎長,挺拔如松,雖不羸弱卻看着並無多少力氣,並不像傳聞說得那般天生神力……

還有這人的容貌,膚白如玉,墨眉深目,清秀俊美,也絕不像個常年在邊關歷練的人!

恰此時一陣微風拂過,他的青色髮帶被風撩撥在耳側,青絲也隨之拂動起來。於是,賀乾淵略向耳側一瞥,那瞬間,纖長濃密的睫毛便在潔白的臉龐上留下了好看的剪影……驃騎將軍竟是這般俊俏的少年郎啊!下側的百姓們都看呆了,關於這位少年戰神的那麼多傳說中,竟沒有一條說過戰神有着如謫仙一般的好相貌!

不,不可能!這絕不是賀乾淵!

賀乾淵察覺到了周圍人或震驚或打探的目光,但他並無任何錶情,聽到四周有人喚着他的名字,也不做停留。

但他身後的兩個副將卻慌亂難熬,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懼。

賀將軍的冷漠殘忍,他們都是見識過的,在邊地的時候,絕對無人敢對將軍說三道四,更沒人敢大聲喊出“賀乾淵”這三個字,若是有人不顧死活非要觸碰逆鱗,那得到的一定是血濺當場的命運,或許比那還要慘……

但這是大齊京都,這說話的都是大齊的平常百姓,將軍應該不會在這裏大開殺戒吧……

說實話,雖然賀乾淵將軍只不過十九的年紀,他們二人都大了將軍十來歲,但是,賀將軍實在是一個讓人敬畏的人,而且賀將軍還非常令人……捉摸不透。

冷漠又殘酷,沒有半點人情溫度,這就是賀乾淵。

在大齊邊關汖邑之時,偶有見一些齊國子民衣不果腹,看到齊國軍隊會哀求乞討,那凄慘模樣實在讓人動容,但賀將軍一如既往地面容冷漠,就連雙眸也不曾轉動。

還有後來一次,軍隊在漠南同獫渾人作戰,是夜,他們匍匐在枯藤后伺機而動,沒想到迎面過來幾個齊國人,言談中似乎是迷了路,那些人並未看到軍隊,但他們這般大聲說齊語卻會讓隊伍暴露。於是賀乾淵毫不留情地拿過身後弓箭,將那幾人逐一射殺,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分猶豫。

他對獫渾人殘忍,對邊關的大齊人一樣狠毒,甚至於他們隨着賀乾淵在邊關和漠南作戰多年,都從來沒有見賀將軍笑過,更沒見過賀乾淵有過“於心不忍”的時候。

好在賀乾淵今日並未讓長劍出鞘,他面容淡漠,彷彿古井無波,似乎是沒有聽到身側的那些竊竊私語。

兩個副將頓時鬆了口氣,將軍不開殺戮,說明今日班師回朝,應該不會生出什麼是非了。現在他們都所求不多,平安回家,看看家中的妻兒老小,就是莫大的幸福了。征戰多年,榮華富貴都已看得開,他們如今最渴求的,不過就是回家看看家人可還安好。

只是賀將軍……他早無家多年,這些年邊關征伐,他們幾個賀乾淵的心腹從未見過將軍收到哪怕一封家書。那等洗塵宴結束,將軍該去哪呢?

賀乾淵並未感受到身後虛虛實實打探的目光,他雙眸深沉,和往常一樣面容清冷。

府里正為了迎接貴客而忙得人仰馬翻。

算算時辰,凱旋而歸地表哥這個時候應該在皇宮接受皇帝召見,林枕棠有些慌亂,她今日在內里特意裹了幾層裹胸衣,外邊嚴嚴實實包了廣袖三重衣,青白的綢緞上唯以銀線綉了幾朵茉莉,鬢邊的銀篦也是老舊的樣式,中規中矩的圓髻上不過就點了幾朵青色的珠花算作點綴,耳璫未戴,步搖也未插,口脂更是只薄薄擦了一層。

這樣……當算是很樸素的了吧。

林玙看到今日過於樸素的林枕棠,他有些困惑,“小妹今日怎麼打扮這樣素凈?賀璟回來了,當該喜慶些才對。”

聽到大哥這樣說,林枕棠有些不好意思,“正是因為賀表哥要來,才穿得正式些。”

林玙知道外頭的人對他妹妹是如何議論的,他因為這事同不少關係好的公子都斷了聯繫,理解妹妹心中苦楚,林玙伸出手去撫摸林枕棠的頭髮,“璟之不是那樣的人,棠兒想穿什麼,想怎樣打扮,完全不須顧忌。”

聽到這話,林枕棠一雙眸子生出幾分欣喜,“大哥哥見過賀表哥嗎?”

“小的時候見過幾次,只是那時候不知道他是表親……罷了,現在說這個也沒什麼意義,棠兒不用怕他,你這個表哥幾乎不說話。”林玙笑了笑,“再說了,這是林府,我和你二哥都在,誰還敢欺負你。”

是啊,父兄都陪伴左右,在林府中,確實沒什麼可害怕的。

想到這裏,林枕棠笑起來,她膚白貌嬌,一笑起來巴掌大的小臉上雙眸彎彎,像兩彎小月牙。

“走,到父親那裏去。”林玙拉過林枕棠的手。今日林府也為賀乾淵設了宴,他們當早早入席才對。

“嗯。”林枕棠乖巧地應了,跟着林玙往正廳走去。

這時,一頂皇家軟轎堪堪停在了林府門前,轎邊的老太監諂媚地笑:“大將軍,已經到林府了,聖上體感將軍辛苦,囑咐您早些休息。”

“好。”隨着簡短又冰冷的一個字,一個男子緩步走出軟轎。

那人墨眉平柔,一雙沉目深不見底,更襯得面容皎白如冷月清輝。明明是極為俊俏的一張臉,卻不知為何在這初夏時節泛着令人膽寒的涼意。

賀乾淵冷冷抬眼,看到林府兩個字,眸色無波,復又垂下眼眸,面容冷淡又疏離。

當年他走投無路,只能身配吳鉤、遠赴沙場。終於在今日,他又站在了這副牌匾下。

他很想知道——

當塞外風雪嗚咽之時,林府是否回蕩着絲竹管弦之樂呢?當戰場上刀劍刺入血肉,赤紅鮮血落入漫漫黃沙之時,林府又是否一派歡聲笑語歌舞昇平的景象呢?

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的債,終究到了該還的時候。

而這些年的龍血玄黃、破斧缺斨,他要讓林府——乃至整個大齊來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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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確實沒有心,所以大家對他別抱太大期望,他是真的非常狗!!

女主日後會成為他的道德底線(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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