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夢曦與潤玉一起繼續往前走，她淡淡的聲音傳來：“真的。”
周鳶聽到這兩個字，徹底死了心。
一直喜歡的姑娘，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那不就是活該沒有任何機會嗎？
是他自己不曾主動爭取，才造成如今這樣的情況。
早在第一次心動的時候，他就該主動地去接近她，不然，也不至於如今她連周鳶是誰都不知道！
他本來是有機會的，他的身份本來是有利的……
他無力地閉上眼躺回去，周身縈繞着失落的氣息，但到底不似之前那般全無生氣，也未顯出多少頹喪。
夢曦和潤玉一起帶人離開周家時，天空不知何時開始飄雪。
雪有些大，雖然沒有颳風，可也惱人得很。
夢曦不想頂着飄雪走路，正要提議去街邊酒樓坐一坐，卻見潤玉快走兩步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夢曦，可不可以陪我走一走？”潤玉含笑看着夢曦，目光沉靜，彷彿隨意一般發出邀請，是以沒有人知道他這時候很是緊張。
夢曦看着潤玉的手，再看看空空蕩蕩的街道，側身看着落月：“你們去前面的百味居收拾一下。”
落月等人只能先走。
夢曦轉過來看着潤玉，朝他眨眨眼：“走吧！”
兩人各自撐着傘，慢慢往前走。
到了兩人獨處的時候，潤玉反而不知該從何說起，頻繁地看向夢曦，最後鼓起勇氣道：“夢曦只知道我是神仙，卻不知我其實寧願自己不是神仙。”
夢曦看向他，只是露出些許疑惑，安靜地傾聽，並未開口打斷他的自白。
“我自幼養在母神膝下，沒有幼時記憶，不受母神喜愛。幼時常常因做錯事而受罰，我本以為，是因為自己不好，母神才不喜歡我。後來才知道，我生母並非母神，而是一個修為低微的精靈，她生下我不久，便去世了。”
“後來，有了弟弟，母神越發不喜歡我，更總是以為我會和弟弟爭搶。我能避則避，但……母神她一直覺得我包藏禍心。”
“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我這次失落凡間之前，正在受罰，是以你撿到我時，我滿身傷痕。”
“我落到凡間，失去法力不說，這麼久了，也沒有人來找我。可能之後一直都沒有人來找我，而我也將一直不能恢復法力。”
“而且……”潤玉低着頭，忽然不好意思起來，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停頓許久，他才繼續，“而且，我如今喜歡上一個女子，寧願一直不能回到天界，也希望能夠陪在她身邊！”
他強作鎮定地抬眸，看着夢曦的眼睛，耳尖脖頸不知不覺染上緋紅：“就是不知，她願不願意讓我一直陪在她左右……”
夢曦不沾情愛，但她不傻，知道潤玉是在對她表達心意。
她面上冷靜鎮定，心裏慌得不行。她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說些什麼！
潤玉低眸看着地面，在夢曦張口欲說之前道：“你不必急着回復我！我只是看見那位周公子，忽然覺得自己該早些說出來，讓你知道……”
他忽然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也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
剛剛成年的潤玉，才接下夜神一職不過百年，接觸過的女子來來去去不超過兩手之數，在凡間不過和夢曦多相處了幾日，便忍不住怦然心動。
他如今，連自己為何會喜歡上夢曦、何時喜歡上夢曦的都還沒有弄清楚，只是心中懵懵懂懂地心動，此刻受了刺激一鼓作氣全說出來，便是他再如何老成持重，這會兒心裏也是忐忑不安，不知該怎麼辦的。
他將自己的一切攤開在夢曦面前，又將主動權交給夢曦，彷彿一個即將受到判決的人，生與死都在夢曦一念之間。
夢曦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潤玉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她連最簡單的拒絕都說不出口，可要接受，她又覺得不合適。
她挺喜歡潤玉的（臉），可此喜歡與彼喜歡完全不同，她若是應下，豈不是在欺騙仙人的感情？
聽到潤玉說她不必急着回答，夢曦陡然鬆了口氣，但仍舊不知該說些什麼。
此刻兩人俱是沉默，好容易走到百味居，夢曦才抬眸看着潤玉道：“落月她們應該已經備好了茶點，潤玉與我一道上去暖暖身子吧！”
潤玉聽到夢曦這樣說，心中隱隱約約有些失望又有果然如此的預感，他控制着自己不要露出太多的情緒，一絲失落還是免不了從眼中劃過。
“好。”
但是，夢曦身邊並沒有別的男子，他還是有機會的。
兩人走上百味居的時候，已經恢復成往日的模樣，任誰也看不出來不久之前潤玉還在對夢曦表白心意。
兩人在百味居待到雪停，才回去。
夢曦照舊先送潤玉回院子，一轉身就看見了帶着魏公公站在那兒等着她的太上皇。
她有點兒慌……
不對！她為什麼要慌？
可是莫名心虛是怎麼回事？
“皇爺爺，您怎麼站在這兒？”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夢曦一邊走過去，一面臉上露出笑容。
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顯得刻意。
“曦兒呀，我是來特意找你商量你的婚事的。”
“啊？”夢曦難得失態，她連忙收起臉上的表情，笑着眨眨眼，可惜笑容過於僵硬，“皇爺爺，我還不曾定親，又沒有心上人，商量什麼婚事呀？”
“你今日和那個少年一起出去，而且我聽說這也不是第二次了。”太上皇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他見夢曦聞言放鬆許多，知道她已經找好辦法糊弄自己，是以他忽然看向潤玉居住的院子，“你與一男子過從甚密的消息，都中無人不知。可是那位叫潤玉的少年不願意對你負責？”
他忽然眯起眼睛，眼角眉梢透着幾分威嚴危險：“如果是這樣，皇爺爺這就帶人去砍了那負心漢！”
說罷，他故作氣勢洶洶地要往潤玉那邊去，夢曦連忙拉住他。
夢曦與太上皇那樣熟悉，自然分得清他哪裏是真的生氣，哪裏又是刻意在裝。
太上皇此時的怒意三分真七分假，但夢曦也怕他會真的就闖進去。
“皇爺爺，我與潤玉是好友知音。”夢曦解釋完這一句，便意圖轉移話題，“年關將近，我這幾日正準備裁剪幾件衣裳，皇爺爺想要什麼樣式的？”
可惜太上皇這次不準備讓她輕易混過去：“好友知音？若只是好友知音，你怎麼把他安排在你的院子裏？雖然郡主府內沒有客院，但是以你的性格，這裏必定備着你兩個弟弟的居所，你怎麼不把他安排到他們那裏去？”
夢曦身形一僵，但又很快恢復鎮定：“皇爺爺，我遇到潤玉時，天色已晚，我急着回家，便安排他在這裏住下，並沒有別的意思。再者，在那之後我再沒有在這院子裏住過。皇爺爺，您再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你的名聲已經受損了！”太上皇說不過夢曦，但也不願意輕易放過她，但是語氣不由軟和下來，“好吧！你和他清清白白！可是曦兒，你十五歲了，該定親了！皇爺爺年紀大了，如今就等着你成親呢！”
“你不喜歡這個叫潤玉的，那總要告訴皇爺爺，你喜歡什麼樣的呀！”他軟和下來之後，就忍不住開始委屈。
他一大把年紀了，本來頤養天年，沒想到臨到老了，還要為寶貝孫女的婚事操心。
別以為他沒看出來，夢曦這小妮子約莫是什麼人都看不上，清心寡欲到不準備成親的，他要是不逼一逼，她恐怕會一直拖着婚事！
好不容易有一個她能看入眼的少年，他怎麼也要努努力！
“皇爺爺！”夢曦也有些惱了，看太上皇那不罷休的模樣，她乾脆轉頭就走，不想理他。
太上皇帶着魏公公站在那兒，好一會兒才又生氣又委屈：“你說說，我這麼操心是為了誰？就是當初太子娶太子妃，我都沒有親自上陣操心過，這會兒為了她的親事百般思量，她還不高興！”
魏公公在一旁低着頭直翻白眼兒，並不答話。
他之前就勸太上皇不要過來，可惜太上皇越老越小，他根本勸不住。這會兒在小殿下這裏碰壁，他又要生氣，真是自己找氣受。
“小殿下年紀還小呢！婚事什麼的不着急！”想是那麼想，但話可不能那麼說。
“她十五歲了！哪裏小了？”
魏公公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句：“主子之前不是不着急的嗎？怎麼幾個時辰過去，就忽然這樣了？”
幾個時辰前，太上皇雖然也着急小殿下的婚事，但也沒有這麼急迫過，彷彿恨不得現在就讓小殿下定親嫁人，他不過是去廚房給太上皇端個補湯的功夫，他就忽然開始急迫起來。
太上皇委屈完，想起自己才得到的消息，臉色漸漸陰沉：“月氏國使臣即將抵達都中，他們這一次來除了進獻寶物美人，還想為他們的三王子迎娶一位王子妃。兩國聯姻，若是沒有選中曦兒就罷了，若是選中了……”
各方壓力下，他不敢肯定皇帝那小兔崽子能堅定地保護夢曦，他對夢曦的感情可不深！
這些使臣未經邀請忽然來訪，雖說是為了兩國交好，可他們來時刻意隱藏蹤跡，都快到達都中才顯露身份，顯然來者不善。
他需要好好想想，該怎麼辦……
門后，潤玉聽見這一切，心中情緒起起伏伏，最後垂眸回房去了。
夢曦在路上慢慢走時，心中的惱怒漸漸消退，很快就察覺不對勁，她停下腳步，看着落月：“叫落歌過來，我有事問她。”
落歌很快就來了。
“最近都中可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落歌快速回想最近發生的事，搖搖頭。
夢曦皺眉，見落歌這裏問不出來，便回到院子裏，便去花房待了一會兒，待她出來時，眉目間明顯多了幾分郁色。
傍晚一家人一起用膳，夢曦忽然對黛玉他們道：“這幾個月，你們都乖乖待在家裏，不要亂跑。我會將陸大家請回來，就在郡主府教導黛兒，英蓮這些日子也別出門。謹玉誨玉也是，暫時不要出門，我已經派人去請夏先生，他明日會來。”
她忽然開口，林如海和賈敏見她這樣嚴肅，不約而同地皺起眉。
“發生什麼事了？”林如海知道夢曦不似普通女兒，對於她的一些話，他很少質疑，當然夢曦平時在家，不是很重要的事也不開口。
“月氏國使臣到了，同行的除了月氏國使臣，還有他們的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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