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恨梨花

猶恨梨花

千金難得的玉錦絳綃如水一般鋪陳迤邐,珠玉瑪瑙製成的花鈿步搖散在花梨木的梳妝枱前,早春稀薄柔和的日光自菱花木窗疏疏的漏進來,落在嵌套碧玉的水墨屏風上。

屏風后,有美人更衣,影影綽綽。

茜色的雲紋飛花煙羅綃層層疊疊,裙裾仿若雲霞一般,這般貴重的裙子穿起來也得十二分的精細,杭玉半蹲在地上,親自上手動作輕巧的繫着織金錦的腰間玉帶。

姜聽白的髮髻剛綰了一半,正低着眼睫專註的看杭玉的動作,軟煙羅的領口因着尚未整理有些鬆散,露出大半個瘦削光潔的肩頭,如細膩的羊脂玉一般。

一旁年紀小些的侍女捧了熏好香的雲霏織錦羽緞的外裳,剛進了內室便不知眼睛朝哪放,只好紅着雙頰行禮,低着眼只敢看杭玉,問道:“姑姑您瞧,是這條嗎?”

杭玉分了個眼神過去,飛快一瞟後點了點頭,又回頭看着姜聽白溫聲詢問道:“您今日想戴哪套首飾,紅玉還是珍珠?”

姜聽白眨了眨眼,隨口說了一個:“紅...紅玉?”

她一大早就被拉起來當成芭比娃娃一樣換裝打扮,此刻仍然是暈暈乎乎的。

杭玉得了答案卻仍是有些不滿意,眉頭蹙起來思索着,像每一個熱愛換裝遊戲的姑娘一樣十分嚴肅謹慎。

姜聽白見裙子已經穿好了,便如獲大赦一般移到窗邊的軟榻旁坐了下來,懶洋洋靠在了引枕上,隨手將小几上擺着的那封花箋拿了起來。

她之所以早起梳妝,就是因為這封花箋。

品相精巧的浣花箋上書數行寥寥的小楷,是封極為得體的請柬,邀她去盛京郊外的皇室林苑賞景。

但並不是只邀請了她,事實上,這其實是個盛京城內近幾年約定俗成的宴會。

每年的早春,都會有身份尊崇或名望超脫的人設席擺宴,邀皇都內的勛貴子弟,世家貴女乃至高官顯爵賞春遊景,曲水流觴,對詩投壺,極盡風雅奢靡之能事。去歲是宗室里德高望重的老德王妃在自家的園子裏設宴,前年則是素有芝蘭玉樹美名的謝氏嫡子在府邸宴請,個個都是尋常不得見的人物,因此滿盛京的人都以能位列其間為榮。

而今年呢,姜聽白望向箋紙的落款,設宴的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婉儀帝姬。

當今這位陛下也不知是什麼緣故,子嗣單薄的讓人驚奇,滿打滿算長至成年的皇子一個也沒有,皇女也只有這一個宗貴妃所出的婉儀。

雖說宗貴妃整日在宮中吃齋念佛,活的好似個隱形人,但畢竟有宗太后這個大靠山給她撐腰,這位婉儀帝姬在盛京活得還算十分風光。

姜聽白支着下頷回憶着這些人物介紹,只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只好懶懶打了個呵欠,望向窗外醒醒神。

春雲吹散湘簾雨,絮黏蝴蝶飛還住。庭院裏時有東風散入,畫簾半卷層樓。

院內紛紛落了一地的淺白碎葉,這是一種盛京特有的名叫落棠的樹,因其葉色淺白,紛揚如雪,常被種植於富貴人家的庭院之中。

而這落葉渺渺間,一身白衣的清瘦少年,正執了掃帚掃葉。

他掃得極為認真,流雲一般的長發高束,額角散下來的幾縷髮絲微遮了乾淨精巧的眉眼。

姜聽白一怔,抬手推開了木窗。

“熙光。”她支着下巴,笑意吟吟的喚他。

熙光聞聲回過頭來,見天光下美人倚窗,鴉鬢堆雲眉眼粲然。

他立刻便丟了掃帚跑過來,模樣乖得不得了,面上的笑乾淨又青澀。

“姐姐....”他開口叫道,又突然想到什麼,眉眼耷拉下來不情不願的改口道,“翁主。”

好乖啊。

姜聽白忍住手癢,彎着眉眼應了一聲。

又好看又聽話的男孩子,軟着嗓子叫你姐姐,誰不喜歡?有誰不喜歡!

姜聽白這時候也不想自己是如何把人無情的趕去打雜,只是兩手支着下巴看帥哥,完成今日份的能量補給。

看着看着發現了問題,熙光似是幹了好一會的活,額際起了一層薄汗,姜聽白回身將自己用的帕子取來,隔着窗遞給他,見他乖乖的接過去拭汗,心下更是愛心泛濫。

簡直像在給我家小軟梳毛一樣嗚嗚嗚。

好久都沒陪小軟了,得找時間和小傢伙玩一玩。姜聽白一邊想着,一邊從小几上擺着的玉盤裏撿出一枚櫻桃來,像投喂小動物一樣遞給他。

熙光正低頭認認真真的折帕子,見狀自然的湊上來,張口接了那枚櫻桃。

姜聽白只覺得自己的指尖輕輕蹭過了他柔軟的唇瓣,一時有些不自在,微怔了一瞬才將手收回來。

熙光卻微微偏了偏頭,一面慢慢嚼着嘴裏的櫻桃,神態有些懵懂,怔怔的抬起手來撫着唇,玉色的修長食指點在一線薄紅唇角,就如玉盤盛着的赤紅櫻桃,極致的鮮妍亮色,若有似無的對比誘惑。

姜聽白看着一愣,立時覺得有些臉熱。

“...不一樣。”

他低聲說,蹙起眉頭想了一瞬,突然伸出手來拉住了姜聽白擱在窗欞的右手。

他輕柔的捉着她的手,重新將手指點在了自己的唇角。

姜聽白仿若被燙着一般,立刻收回了手,結結巴巴道:“你你你......”

熙光卻眉眼舒展,好似十分滿足一般,抿出個笑來,是賣乖的模樣:“姐姐,我還要做什麼?”

他又忘了,府里的丫鬟們見他生得好總是提點他,交代他見了姜聽白得叫翁主不能叫姐姐,但他總是記不住。

也不知道是真忘還是假忘。

姜聽白也就最開始為了探探他的底讓他幹活,之後都不忍心讓他做什麼,倒是他自己像個勤勞的小蜜蜂,到處在府里找活干。

姜聽白只好隨口說道:“去陪小軟玩玩吧,我好久沒有陪它了。聽小丫鬟說小軟這幾日都不怎麼動,整日在籠子裏窩着睡覺,也不知道怎麼了。”

熙光一愣。

不過只是一瞬,他很快點了點頭,轉身又跑遠了。

姜聽白滿足的關了窗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又被杭玉按在了梳妝枱前。杭玉最終還是捨棄了紅玉和珍珠,轉而選了做工雅緻的金簪,用她的話說,是“翁主顏色好,旁的什麼壓不住,還得選金飾來稱。”

杭玉的手很輕,挽起發來動作溫柔,姜聽白坐得昏昏欲睡,隨手去翻桌上半開的妝匣。

匣子裏盛滿了步搖簪釵,金玉琉璃,姜聽白剛穿來時還十分稀奇,現在看多了也沒什麼感覺,草草翻了兩下,正要合上妝匣,卻被一樣東西吸引了視線。

姜聽白微微顰眉,抬手從妝匣里取出了一枚墜子。

一枚用白玉雕成的,包子模樣的小玉墜。

姜聽白立刻被可愛到了,笑着問杭玉:“這個是哪來的呀?”

杭玉正在綰髮,抽出空來看了一眼,也是笑了,回答道:“您忘了?這還是您自己拿回來的。”

嗯?

姜聽白把墜子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水頭極好的白玉被雕成一個渾圓的小包子,上面的面褶都一道一道清晰可見,白生生圓滾滾的。

這麼可愛的一個小玩意兒到底哪來的?

杭玉看她想不起來,便說道:“還是在雲中的時候,您不知怎麼的交了個朋友,整日跟人家寫信,後來有天跑去找人家玩,結果哭喪着臉回來了,說是人沒見到,就拿到了這個。”

她拿起一支金簪斜斜插入綰好的髮髻,補充道:“似乎是那位朋友送給您的禮物?”

姜聽白一頭霧水。

這是遊戲的隱藏劇情?女主的童年暗線?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重又低頭看向手裏的小玩意,自言自語道:“怎麼會是個小包子呢?”

“因為您愛吃啊。”杭玉自然的接道。

“啊?”姜聽白愣住了,“我愛吃?”

乙女遊戲的女主角愛吃包子?

“對呀。”杭玉拿了桃木梳子在手上,“在雲中的時候,您總把想吃灌湯包掛在嘴上,興許您那位朋友就因為這樣才送了這個。”

姜聽白慢慢皺起眉。

不對啊。

那個喜歡吃灌湯包的人,是我呀。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每天早點必吃一籠小小的灌湯包,店主因此都認識她了,每次都要給“那個長得好看的小姑娘”留一籠。她也習慣了在店裏一邊吃一邊打開大盛遺錄刷日常任務。

姜聽白有點懵了,難道遊戲這麼智能,自動把人物喜好調整為和她一樣?

杭玉梳好了發,見姜聽白神色怔然,便出聲喚道:“翁主?”

“嗯。”姜聽白反應過來,應了一聲,又看了看手中的墜子。

算了,想不出來就別想了,而且這小東西還這麼可愛。

“姑姑,幫我把這個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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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進乙女遊戲后我翻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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