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真愛與苟且生活
十月初五開始，秋雨便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急急的飄灑在燕京城的每一個角落，雖然讓整個燕京城顯得有些蕭瑟，可也洗盡了飄蕩在燕京城空氣中的血腥的味道。
游夢這幾日要不窩在房子裏看着書，要不便是到歡樂商城，躺在太師椅上，半眯着眼睛，聽着曲。一直懸在游府頂上的那把刀終於落下，游府逃過一劫，自己的身世也已經清楚明了，曾經的迷惑都一一解開。自己隱約中那絲擔心卻總也不能明了，局勢穩得不能再穩——天下還是瑞帝的天下，在瑞帝的強權之下，任何力量便變得輕飄飄的。
這樣的局勢，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游夢感覺無處着力，就像自以為拿了一手的好牌，可是臨到要出牌，摸摸這張也不行，摸摸那張也不行，下家總有一張牌能壓住你，所以出不出牌也無所謂了。無所謂，游夢在纏綿的秋雨中所產生的情緒，所以這幾日她變得很懶散，將以前所有繃緊的神經全部放鬆了下來。
而南城公游靖和游鐵戈則是不管風吹雨打都是早出晚歸，準備着出兵事宜。
這日游夢尚還在夢中，便聽到游鐵戈在院外面喊道：“三妹妹，三妹妹，你醒了沒。”游夢聞聲批衣起床，此春曉已經將外院門打開。游夢來到外屋廳堂時，游鐵戈正拿着一把還在滴着水的油紙散走了進了，神色有些焦急。
“哥哥快坐，這麼早，有什麼事。”游夢問道。
“不坐了，一會就要跟父親出去，說幾句就走，此番來只想請妹妹幫個忙。”游鐵戈說到。
“什麼事。”游夢有些奇怪的問道。
“後日我便要跟父親出兵了，前幾日給白郡主寫了信，到幾日也沒有回信，我這幾日也不得空，想妹妹替我走一趟。”游鐵戈有些靦腆的說道。
“好的，今天上午，我便去，哥哥放心。”游夢聽了游鐵戈的話，心中微驚。
這天上午，吃過早膳，游夢便和春曉坐上了馬車向長公主府駛去。秋雨這十來天便一直沒有停過，整個燕京城便被細細的雨絲籠罩着，顯凄涼而朦朧。馬車穿過街面之時，街面上也失去了平日的生機，只有寥寥幾人打着傘匆匆的走着。
其實就算不是這秋雨，自從十月初一那些屠殺開始，一向熱鬧的燕京城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那些貴家公子，不管是囂張跋扈的，還是溫潤知理的，都變得異常安靜，像是一下子從這燕京城消失了一樣。因為從那日開始，京兆尹便每日到各府去抓人，那菜市口的型場也每天有成批的人被殺。燕京城並不大，要真是扯關係，誰跟誰都能扯上一點關係。如今為了撇開關係，生怕被人想起，自然是能躲就躲。
而白小今自然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擔憂，卻也是消失了好幾天了，剛剛游鐵戈跟游夢說起此事，游夢便有種不好的預感。若真是像游夢想得那樣，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游夢在長公主府遞上拜帖沒多久，就有管事的人來到門口，將游夢領到了會客的花廳。游夢到時，朝陽長公主早已端坐在那裏，游夢在門口將自己鞋上的泥水擦了擦，便走到朝陽公主前，給她行了個禮。朝陽公主很是客氣的讓游夢入坐，下人也馬上給游夢端了一杯茶水。游夢端起茶杯，然後雙手捧着茶杯，讓自己的手變得暖和一些。
“小今不會來了，是吧。”游夢抬起頭，看向長公主，語氣肯定，眼神里卻有期望。
“是的，雖然你很好，你哥哥也很好，但是本宮希望小今以後都不要再與你們來往。”朝陽公主李紅妝面無表情的說道。
“曾經何時，英勇豪邁的長公主也變得這樣膽小？”游夢嘆聲說道。
“從本宮有了小今後，我便變得膽小了，本宮就她一個孩子，不能不膽小。”朝陽公主李紅妝說到。
“他們倆很般配，很可惜。”游夢惋惜的說道。
“本宮以為游姑娘你是最能理解我的做法的，當初你可是花了大力氣將令姐和原丞相府的公子分開的。”李紅妝看着游夢說道。
“當時胡府必滅，難道長公主認為游府將來也必滅。”游夢說道。
“雖然不是必滅，但總是存在可能的。我不想小今將來不幸福。”李紅妝說道。那日的殺戮已讓她嚇破了膽，南城公游靖做為倖存的老臣子，自然是極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還會被瑞帝記起的。
“當今之世，除了長公主您，又有誰不存在滅的可能性。長公主不想郡主將來不幸福，難道要讓郡主此生不嫁？這恐怕也不是您所要的吧！”游夢眼光焯焯的看着朝陽公主說道。以當今瑞帝之瘋狂，那些貴族位哪一個又不是活得戰戰兢兢，離他越近，便越害怕。至於皇子，凡是走上那條路的，將來若登不了鼎，便是萬丈深淵。
“游府可能性要大得多。”朝陽公主李紅妝說道。
“這只是暫時的，將來或許會有變，多給他們一點時間，好不好。”游夢語氣裏帶着祈求，游家三兄妹，她和游霜感情已是不順，她只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夠好一些。
“能有什麼變化！小今是一個多可愛的孩子，本宮不想她將來像本宮一樣獨自撐起一個家”朝陽公主李紅妝說道，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疲憊與心酸。世人都道長公主如何英勇，如何榮耀，都羨慕她的尊貴，卻都忘記了她只是一個女子，只有她自己記得自己是一個女子，她永遠將自己裝扮的非常女人，然而，又有多少人敢抬起頭認真的打量她！
“世事變化無常，當初長公主和兄長在家務農之時恐怕也不曾想過不過二十多年的光景，但貴為公主！郡主今年不過十六歲，給他們兩年時間好不好。如果在這兩年內他們各自改變了志向，也算他們無緣。”游夢說到。
“如果小今與你兄長來往兩年，還能嫁誰？”朝陽公主李紅妝冷冷說道。
“在這兩年內，他們倆並不單獨來往，但是若非小今願意，長公主您也不要逼她出嫁，可好。”游夢說道。
“你能保證？”朝陽公主有些心動，這幾日白小今一直被她關在府中，頭兩天又哭又鬧，這兩天倒是安靜了，卻是一句話也不肯說，飯也不吃了，她也實在是心疼不已。
“哥哥真心喜歡郡主，自然也會多為她考慮。”游夢說道
朝陽公主李紅妝聽了游夢的話沉吟半晌，一直猶豫不絕。
“長公主不必馬上回我。我現在可以去看看她不？”游夢說道
當游夢踏着細雨來到白小今的院落時，白小今正穿着單薄的長裙獃獃的坐在屋檐下，一張小臉暗然無色，再也沒了先前的靈動。等游夢走到她身旁都沒有發現。游夢輕輕的拉起白小今的小手，柔聲說道：“這裏風大，很冷，到屋裏去吧。”
“要你管。”白小今下意識的甩了甩手，卻沒有甩開，然後才發現是游夢，然後又哇的一聲抱着游夢大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道：“夢姐姐，你怎麼今天才來！”
“會好起來的。“游夢拍着白小今的背，輕聲的安慰着，她本不會安慰人，而且此時又確實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安慰，只能用這樣毫無意義的話來安慰白小今了。
“真的！夢姐姐你說服我娘親了。”白小今聞言，馬上揚起了滿是淚的小臉，滿臉驚喜。
“還沒有，不過以後會的。”游夢有些尷尬的說道。
“不管娘親同不同意，反正除了鐵戈哥哥，我都不嫁。”白小今一臉倔強的說道。
“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說服長公主的，不過看你這小臉瘦的，一點都不漂亮了，到時候啊，我只怕只了哥哥都沒人要你了。”游夢笑呵呵的說道。
白小今啊了一聲，急急的找來一副銅鏡左照右照，只見銅鏡中的那一張小臉已是瘦的雙頰深凹，膚色晦暗，兩眼紅腫，果真是不似前好看了。前幾日，她因被長公主禁足，哪有心思照鏡子，現在仔細一看，心中便焦急了起來。低低的說道：“夢姐姐，夢姐姐，這可怎麼辦！”
“你啊，好吃好睡的幾天，又是美美的了。”游夢笑着說道。
“可是，一想到不能和鐵戈哥哥在一起，人家就難受嘛。”白小今委屈的說道。
“困難是暫時的，若是兩人能經歷許多劫難最後還能在一起，那這樣的感情才是最可貴的。你啊，還沒開始就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哪還有力氣去應付困難呢。”游夢說道。
“那你說我和鐵戈哥哥最後會在一起嗎？”白小今認真的問道。
“如果你們兩個人是真心相愛，並有勇氣一起去面對困難，最後一定會在一起的。”游夢說用同樣認真的表情說道，她從心底也覺得白小今和自己的哥哥真的很相配。
“嗯，嗯，我當然是有勇氣的。”白小今聽了游夢的話，對她和游鐵戈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游夢便把剛剛與朝陽公主的談話講與了白小今，白小今一聽便一臉不開心的說道：“怎麼可以兩年的時候不能與鐵戈哥哥見面。”
“剛剛你還說有信心面對困難的，怎麼這點困難就克服不了了。”游夢說道。
“兩年，兩年的時候多長啊，夢姐姐。”白小今高聲說道。
“不過兩年而已，這點考驗都不想受，還說真愛呢。”游夢一臉鄙視的說道。
“不經過考驗的愛情就不是真愛了嗎？”白小今提高聲音不服氣的說道。
“不是，沒有經過考驗的而在一起的只能是苟且生活。”游夢淡淡的說道。只是幾年以後，回想起此時和白小今所說之話，只剩萬千感嘆，也曾認真的思索過自己與李嘯炎是否真愛，而自己所選的路是不是算得上苟且生活，卻始終不得答案。
“可是我明明看到很多人能順利的在一起，他們也很恩愛的啊。”白小今說道。
“那是你不知道有多少人人前秀恩愛人後獨自垂淚。”游夢說道。
“那他們為什麼還要在一起。”白小今不解的問道。
“因為真愛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遇到，就算遇到了也許也會經歷很多坎坷，付出極大的代價，並不是所有人能夠堅守到最後的。所以到最後，便只求過得去，苟且生活。”游夢說道。
“不能堅守到最後，便不算真愛吧。”白小今有些懵懂的問道。
“嗯，大部份是。也有一些會因為種種原因，為了對方好，最後並不能在一起。”游夢說道
“我和鐵戈哥哥是真愛，我們最後一定會在一起的。”白小今笑的像個孩子，表情卻足夠認真。
“嗯。不過呢，首先要照顧好自己。”游夢摸着白小今的小腦袋說道。
“嗯嗯嗯，我一定聽夢姐姐的話。”白小今乖巧的說道。
“也要聽你母親的話，長公主也確實不易。”游夢說道。
“我知道，她生氣，我也很傷心。只是除了這件事，我一定會事事依娘親的。”白小今低下頭輕聲說道。
待游夢撐傘走出白小今所在的院落時，卻發現朝陽長公主撐着傘直直的站在院落的門口，神情忐忑而猶豫，能讓當年掌領千軍萬馬的朝陽長公主有這種神情的，只有白小今了。
“你那個方法，只要他們願意，我同意。”朝陽公主說道。
“長公主的心郡主其實心裏很明白，她現在情緒很好。”游夢說道。
話音還未落，長公主已是錯過了游夢，快步走向內屋，卻不知道自己的雙腳踩了多少水澤。游夢慢慢的向府外走去，在綿綿的雨聲中，她彷彿聽到了朝陽長公主的哭聲，不是悲傷，也不是歡喜，是無奈，是釋然。
當晚，亥時一回到游府的游鐵戈便匆忙的來到了游夢的紅掌閣，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游，只到看到游夢從桌上拿起一封信，雙眼立現璀璨的光芒。
“她很好，哥哥此去要照顧好自己和父親。”游夢邊說邊將自己手中的信遞了過去。可游鐵戈拿了她手中的信，連謝謝都忘記說一聲，邊匆匆的轉身離開了，可見並沒有將游夢的話聽到耳中去。游夢自嘲的笑了笑，覺得自己多話了。。